第 14 章(1 / 1)

傅雲崢抬起手,按了按餘鶴的喉結。

餘鶴猝不及防,條件反射地咽了下口水,傅雲崢的指尖有點涼,輕輕碰著餘鶴的脖子,又冰又癢。

這是人類的要害,敏感異常。

傅雲崢的手上好像帶著電,這種酥麻順著他們皮膚接觸的地方傳到他的四肢百骸,餘鶴的骨頭都麻了。

餘鶴聲音一下子就啞了:“傅先生......”

傅雲崢閉上眼睛,餘鶴瞥了一眼嚴嚴實實地隔板,低下頭親了傅雲崢的額頭一下。

餘鶴灼熱的呼吸打在傅雲崢耳側,傅雲崢感歎道:“真是年輕人啊。”

“是,我年輕,禁不住撩。”餘鶴在傅雲崢耳邊用氣聲說:“您彆撩我了,成嗎?”

傅雲崢一臉清心寡欲,闔著眼說:“困了。”

見傅雲崢始終合著眼,餘鶴又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

心裡麵兩個餘鶴在打架,一個餘鶴堅定地認為傅雲崢是在撩自己,畢竟自己這麼年輕貌美,另一個餘鶴說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人家大佬犯得上嘛。

餘鶴覺得兩個聲音都很有道理。

糾結了一會兒,隨著車輛微微顛簸,他很快感到眩暈,餘鶴倚著車窗,也閉上眼養神。

這回餘鶴沒那麼好運。

回到雲蘇傅宅後,車才剛開進莊園,餘鶴就衝下車,跑到花壇邊扶著樹大吐特吐。

傅雲崢搖著輪椅悠悠走到花壇旁邊,遞給餘鶴一瓶水,餘鶴扶著樹,沒回頭,他聽到了傅雲崢輪椅的聲音,反手接過水瓶。

那水瓶一入手,那異形的質感就讓餘鶴一愣,他低頭看一眼,啞聲道:“嗬,雅加泉?您這一瓶水頂我一天飯錢了。”

傅雲崢說:“之前辦全球峰會剩下的。”

餘鶴仰頭含了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忽然覺得不對勁。

傅氏辦全球合作與發展峰會不是去年的事兒嗎?

他把水吐出來,下意識去看標簽,一時也拿不準過沒過保質期,略帶懷疑地看向傅雲崢,試探道:“您都千億身家了,還給我喝過期的水?”

“不是雅加泉嗎?”傅雲崢搖著輪椅轉過身,從容回答:“你一天飯錢呢,彆浪費。”

餘鶴把瓶子拋起又接住:“喝不慣雅加泉,下回還是給我千島山泉吧,新鮮。”

傅雲崢笑了笑:“好,有機會帶你去千島湖,給你扔湖裡,讓你喝個夠。”

餘鶴俯下身,從後麵摟住傅雲崢肩膀:“那可不成,”他把下巴搭在傅雲崢發心:“我不會遊泳。”

“我會。”傅雲崢脫口而出。

繼而又陷入良久的沉默。

傅雲崢垂下了眼睛,臉上那點不常見的溫和笑意也徹底隱去,隻剩下一片索然乏味。

餘鶴瞧見傅雲崢的神情,有些不得勁,每個少年心中都有一股俠氣,最看不得英雄折戟,雄鷹斷翼。

傅雲崢本該翱翔在九天之上的。

如何才能不去理解這種心情呢?就算是在戲台之上,看到這般充滿遺憾的悲劇,餘鶴都忍不住為劇中人物心焦。

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餘鶴轉到傅雲崢側麵,半蹲下,覺得眼前的輪椅就像一把巨鎖,鎖住了傅雲崢所有的好心情。

“章伯說,莊園裡有個遊泳池,等天暖了躺在水麵上,正好能看到觀雲山。”餘鶴凝注著傅雲崢,眸光比雲台碧波還要溫柔:“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提前邀請傅先生,明年和我一起去看觀雲山?”

傅雲崢沒回答。

他早已經不是率直的年紀,很清楚少年人一時的熱血有多容易涼。

他和餘鶴相識時間很短,這份因金錢而建立起的關係尚未曝光,外界自然沒有太多流言蜚語,他們的相處還沒有遭受到太多消極影響。

在一切公開前,餘鶴還沒有認識到什麼叫人言可畏、什麼叫眾口鑠金。

對於此時的餘鶴來說,比起‘金主’這個身份,傅雲崢更像是個還算合得來的床伴。

對待床伴許下一年之約並不算難。

傅雲崢要真是和餘鶴雙向選擇的床伴就好了。

可事實並非如此,真相是傅雲崢選擇了餘鶴,而餘鶴沒有選擇。餘鶴總有一日會在眾人的非議中意識到這一點,意識到他們的關係多麼肮臟卑濁。

到那時餘鶴還會想要和傅雲崢一起看觀雲山嗎?

傅雲崢並不相信餘鶴對於‘明年’的允諾,他很清醒地說:“如果明年你還在的話。”

餘鶴歪了歪頭,不能理解為什麼明年他就不在了。

難道傅雲崢明年還想換個人包?

也許是雄性的獨占本能作祟,一想到傅雲崢那因脹痛而微皺的眉會被彆人瞧見,餘鶴心裡就彆扭,生出些許怨氣。

隻恨自己沒有錢,不能把傅雲崢包下來!

傅雲崢這般有錢有勢,自然是想包誰就包誰,自己這樣的男孩子光錦瑟台就有幾十個,傅雲崢要是願意,彆說在養一個兩個,就是再養十個也養得起。

餘鶴忽然生出一種危機感。

在餘家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回響在耳邊:

要做一個有用的人,沒用的人會被替換掉。

不能被換掉,不能讓傅雲崢去包彆人。

離開傅雲崢,他餘鶴就再也做不成攻了!讓已經習慣做攻的他去做受也太殘忍了。

也許他應該跟肖恩多請教些優秀理論經驗,再根據教學視頻學習先進的技術,打聽打聽現在流行些什麼,避免因技術僵化老套而慘遭淘汰。

餘鶴跟在傅雲崢身後,緩緩往彆墅的方向走去。心想如果他能早這般奮發進步,估計早就上名牌大學了吧。

可關鍵名牌大學也不考這個啊。

如果真有大學考這個,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野雞大學了。

哈哈哈,野雞大學。

他餘鶴果然與眾不同,努力的方向都和正常人不一樣。

這就是肖恩口中的乾一行愛一行吧。

他可真是太敬業了。

*

出趟門回來,許是因為著了涼,傅雲崢晚上又發起了高燒。

離上次發燒還沒到一個星期,這次生病連著小半個月都沒好,傅雲崢的身體果然不比常人底子康健,確實更虛弱一些。

就像這次發燒,居然連著低燒三天。

打了退燒針體溫能退下去,可幾個小時後就又燒上來,反反複複。

醫生堅持認為是因為傅雲崢不肯去醫院查病因。

黎靜堅持認為是餘鶴命硬,克傅雲崢。

餘鶴堅持認為是傅雲崢每次都不塗藥。

傅雲崢堅持認為是因為餘鶴非要照顧他。

比如此時,餘鶴靠在傅雲崢床邊,坐在小板凳上,半握著傅雲崢輸液的手,趴在傅雲崢胳膊上睡著了。

傅雲崢胳膊被壓得不過血,留置針裡都回血了。

輸液器滴壺裡的藥液懸而未落,藥液流不進去血管,軟管裡的血很快凝固,堵死了留置針的針口。

傅雲崢:“......”

他輕輕推開餘鶴的腦袋,按響了呼叫鈴。

自從餘鶴自告奮勇‘照顧’傅雲崢,傅雲崢這幾天按呼叫鈴的次數比之前一個月還要多。

呼叫鈴的另一端在樓下,按理說樓上幾乎是聽不到的,可奇怪的是,當呼叫鈴亮起時,餘鶴奇跡般地醒了。

“怎麼了?”餘鶴揉著眼睛直起身:“傅先生?”

傅雲崢:“......留置針回血了。”

餘鶴抬起手指輕撚針管,坐起身挺了挺腰:“嗯,是堵住了。”他站起來,從移動藥櫃抽屜裡取出一次性輸液器:“不用叫醫生來,我會紮針。”

傅雲崢難得遲疑了一下:“不用麻煩。”

餘鶴揉了下眼睛:“紮留置針確實能少被紮幾次,可是你要用手拉吊環,胳膊上紮著針沒法用力,我給你紮手背,輸完液拔掉。”

他拆開消毒袋拔下針座,把針座和原來的管子接在一起,而後撥動流量調節器,熟練地排掉輸液管裡的空氣,還彈了一下針柄,彈去多餘的藥液,把輸液針插進滴壺裡。

看起來還挺專業的。

“你會紮針?”傅雲崢問。

餘鶴將留置針的鋼針頭推出來,貼好止血貼,拇指按著出血點加壓止血:

“嗯,我爸爸......我養父不喜歡去醫院,也不喜歡醫生來我們家,他有點迷信,認為醫院是收人命的地方。我養母貧血,經常要打營養針,都是我幫她紮的。”

餘鶴的手指很有力,按在傅雲崢胳膊上存在感很強,施壓止血也論個巧勁兒,傅雲崢能感受到餘鶴手上力氣,但不疼。

下麵的四根手指虛握,拇指指腹隔著止血貼,很熱。

留置針的鋼針比普通輸液針粗粗,造成的針口更大,餘鶴就多按了一會兒。

藥液是冷的,直接流進血管裡很涼,這導致傅雲崢的胳膊沒什麼溫度,所以餘鶴趴在床上環著傅雲崢的胳膊給他取暖。

誰知道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餘鶴醒過來迷迷糊糊的,拆了輸液管才反應過來,傅雲崢這樣的大佬,家庭醫生好幾個,哪裡用他替傅雲崢紮針呢?

正這時,聽見呼叫鈴趕來醫護人員到了,敲門聲響起。

醫生叫了一聲:“傅先生?”

傅雲崢指尖微動,餘鶴還按著傅雲崢的胳膊上的針口,抬眸望著傅雲崢。

“你們先回去吧。”傅雲崢遣走醫生。

而後傅雲崢翻轉手臂,將手背露出來,若無其事地說:“你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