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兆美見此,諷刺的嗤笑了一聲,晃著刀轉身離開。
天陰沉沉的,似是在醞釀一場大暴雨。
廉兆美走到院子,忽而低下頭,肩膀微顫。
她笑了,笑得越來越大聲,笑出了眼淚。
原來她懼怕了二十年的方長壽也不過如此,原來她憑自己也能保護好她和她的寶貝女兒。
她看向了角落裡的屋子,眼神發狠,猛地提刀衝進去,一腳踹開門。
門內空蕩蕩的,本應該在屋子裡的方鈺勳和糯哥兒不知所蹤,她愣了一瞬後,提著刀走回主屋。
正撐著手要從床上坐起來的方長壽看到廉兆美又提著刀回來了,嚇得手一鬆。
砰的一聲巨響,方長壽的身體狠狠砸在不算柔軟的床板上,疼得方長壽麵容一扭,但方長壽來不及喊疼,隻一臉驚懼的瞪著廉兆美,“你這個瘋娘們還想做什麼?”
廉兆美麵無表情道:“方鈺勳欠了五十兩銀子,如果債主找他要不到錢就會來找我們,你知道那些討債的都是些什麼人,你要是不想被方鈺勳拖累,就跟他們斷絕關係,把他們趕出方家。”
……
方鈺勳和糯哥兒正往山上走,他們知道山上有一片柑橘林,打算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多摘些柑橘收進空間。
柑橘鮮嫩多汁,在旱災來臨時,一顆柑橘能賣出天價,但到那個時候,錢也開始變得不值錢甚至是不管用了。
路上,他們還看到不少當季水果,雖然空間裡已經借著貴公子的身份收了不少水果了,但這些水果若是現在不收,沒過幾天就會被暴雨打壞,方鈺勳和糯哥兒來者不拒,看到什麼摘什麼,因此等他們真正到柑橘林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了。
方鈺勳從空間裡拿出舊席子鋪在地上,在上麵擺上包子、酸菜和兩碗熱乎乎的瘦肉粥。
糯哥兒迫不及待的坐下,眼睛發亮,“真的好好哦。”
有空間真的好好哦。
方鈺勳輕輕打開糯哥兒試圖去端碗的手,“粥還很燙,你先吃包子。”
糯哥兒扯了扯衣領,“夫君,好熱哦。”
空氣異常悶熱,一點都沒有秋季該有的涼爽。
方鈺勳從空間裡拿出扇子給糯哥兒扇風,“忍忍。”
這種悶熱的天氣會持續到暴雨來臨,到時候天氣像是一下子從夏天變成冬天,氣溫驟降,雨水冰冷刺骨。
糯哥兒乖巧的哦了一聲,“夫君,柴火都收好了嗎?”
他知道夫君天還沒亮就駕著牛車出去了。
方鈺勳點了點頭,他輕輕抿了一口粥,粥的溫度正好,他便把粥喂給糯哥兒。
糯哥兒張開嘴,吃下一大口粥,鼓著腮幫子吃的滿臉幸福。
吃飽後,方鈺勳開始收柑橘。
他先是挑取了三棵碩果累累的柑橘樹,將整棵樹都收進空間裡,連樹根都沒放過。
暴雨來臨後便是大旱,這些柑橘樹留在山上,最後全都枯死了。
他若是把柑橘樹連根帶走,日後或許還有機會能將這些樹栽回大地。
而他之所以沒有選擇把所有柑橘樹都帶走,是因為暴雨來臨時,林子裡的樹能預防泥石流。
他帶走兩三棵柑橘樹對林子而言無關痛癢,但若是將整片柑橘林都帶走,恐留下隱患。
糯哥兒仰頭看著樹上的柑橘,滿臉的躍躍欲試。
方鈺勳爬上樹摘下一顆柑橘掰開嘗了嘗,嘗出甜味才跳下樹遞給糯哥兒,“老實待著。”
他知道糯哥兒想乾什麼,但柑橘樹不低,他不會允許糯哥兒胡來。
糯哥兒委屈巴巴的哦了一聲。
“窸窸窣窣……”奇怪的響動吸引了糯哥兒的注意力,他回頭一看,隻見一隻腦袋扁平,身上像是披了白色的披風,身下卻如同染了墨一般黑的小動物從草叢裡鑽出來。
它直起上半身,正好和糯哥兒對上眼。
糯哥兒眨眨眼,小動物張嘴,呲出一口尖牙。
糯哥兒渾身一顫,嘴一扁,眼裡蓄上了淚。
小動物似是沒想到眼前的人這麼脆弱,它無趣的收起尖牙,嗅著味走到涼席上,伸長爪子將涼席上的兩顆花生糖卷進嘴裡吃了。
它咂吧咂吧嘴,覺得味道還不錯,回頭看向糯哥兒,正打算跟糯哥兒討要,卻見糯哥兒嘴一張,哇的大哭出聲。
小動物:“……”
腳步聲極速逼近,它不僅不走,還把屁股往涼席上一坐,雙手環胸,拽裡拽氣的微仰著下巴,一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的模樣。
方鈺勳衝過來一把將糯哥兒抱起來檢查,“怎麼了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見糯哥兒身上沒有傷,他用大拇指一下下擦掉糯哥兒臉上的淚,“誰欺負你了?怎麼委屈成這副模樣?”
糯哥兒哭吼著指著小動物,“花生糖!我的糖!我舍不得吃才留著的!它、它它一口嗷嗚給我吃了,一點點都沒給我留,還吃的、吃的那麼乾淨嗚嗚嗚……”
方鈺勳看向小動物,小動物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一副不服來戰誰怕誰的模樣。
方鈺勳:“……”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從空間裡拿出三顆花生糖,正要把花生糖遞給糯哥兒,餘光卻瞥見小動物站起來並直勾勾的盯著他手中的花生糖。
他覺得自己隻要一鬆手,這花生糖就會進到小動物的肚子裡。
沉默半晌,方鈺勳手腕一轉,手心隻留下一顆花生糖。
他抬手將花生糖喂進糯哥兒嘴裡,糯哥兒覺出甜味,哭聲一滯,破涕為笑,“甜的夫君。”
方鈺勳用濕羅帕擦乾淨糯哥兒的臉,“你啊,怎麼連個小動物都能把你欺負了?”
“它很凶的。”糯哥兒壓低聲音,“它剛才還瞪我呢。”
他說著瞥了小動物一眼,正好看到小動物凶巴巴的瞪著他,他害怕的躲進方鈺勳懷裡,“你看,就這麼瞪我,我都沒招惹它。”
方鈺勳想將小動物趕走,奈何小動物理都不理他,對他驅趕的動作也視若無睹。
方鈺勳:“……”
這小東西怎麼半點都不怕人?
糯哥兒發現小動物盯著他不放,就往方鈺勳身後縮,奈何他躲到哪,小動物盯到哪,糯哥兒又委屈又害怕,“你盯著我乾什麼?”
小動物也不吭聲。
方鈺勳看到糯哥兒嘴裡若隱若現的花生糖。一個猜測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他蹲下跟小動物平視,伸出手。
掌心裡,出現了一顆花生糖。
小動物眼睛一轉,似是鎖定目標般,直勾勾的盯著花生糖。
方鈺勳餘光瞥見小動物伸出爪子,心念一動,花生糖憑空消失。
小動物的爪子抓了個空,暴躁的呲牙。
方鈺勳手動將小動物的嘴巴合上,“彆嚇到我夫郎。”
小動物明顯愣住了,它似是沒想到方鈺勳會來這一招,緊接著,它暴怒,尖利的爪子就要往方鈺勳手上抓,方鈺勳鬆開手的同時又拿出花生糖問,“想吃嗎?”
小動物聽懂了,它不高興的在方鈺勳身旁跳來跳去,但這次它沒有再動手搶。
方鈺勳訝異的挑起眉梢,“我可以給你,但是你要離開這裡,不許欺負我的夫郎。”
他生怕這小動物不知道誰是他的夫郎,微微側身牽出身後的糯哥兒,卻沒讓糯哥兒離小動物太近。
他發現這小動物是有攻擊性的。
小動物沒有任何反應,方鈺勳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懂,但還是把花生糖放在了涼席上。
眼前一閃,小動物撿起花生糖,轉瞬就消失在他們眼前。
方鈺勳鬆了口氣,回頭卻見糯哥兒不高興的看著他,他以為糯哥兒還在害怕,沒成想糯哥兒幽怨的控訴;“它吃了三顆花生糖,我才吃了一顆,他有兩顆糖還是搶我的!”
方鈺勳:“……我再給你兩顆。”
糯哥兒嘴角一咧,嘿嘿笑了。
今天能吃三顆花生糖了,真好。
方鈺勳和糯哥兒在山上吃飽才下山,下山時天已經黑了,他們遠遠瞧見一個人影走近,仔細一看,才知是廉曼曼。
廉曼曼一愣,“你們在這啊?”
她的神色複雜,“趕緊回去吧,你爹鬨著要跟你斷親,裡正都給喊過去了。”
方鈺勳麵色微變,略微頷首。
糯哥兒擔憂的看向方鈺勳,“夫君,我們要真被趕出來可怎麼辦?”
方鈺勳揉了揉他的頭,“那我們就上山去。”
山上有一個遮風避雨的洞,上一世他們就是在洞裡躲避洪水。
糯哥兒想到什麼,眼睛微亮,等廉曼曼走遠後才道,“我們能提前占一個好位置。”
方鈺勳嘴角勾了勾。
還能把席子被褥等物都提前拿出來擺上。
他們剛到家,圍觀看熱鬨的村民就發現了他們,吳氏朝裡頭大喊道:“方鈺勳和糯哥兒回來了。”
院子裡的人呼啦一聲散開,方鈺勳牽著糯哥兒的手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進大堂,方長壽一聲怒喝,“方鈺勳!你給我跪下!”
方鈺勳的脊背挺直,“我為何要跪?”
“你懶惰成性,不尊父母不護胞妹還心胸狹窄,今日我就要將你逐出方家,特請方家族老、裡正以及父老鄉親過來做個見證!”
方長壽說的義正言辭,方鈺勳隻是輕笑一聲,“爹,你不過是怕我欠錢將你拖累,倒也不必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他看向眾人,提高聲調,“方家要將我逐出家門,我為人子女,不得不從,但我也請在場的各位鄉親父老做個見證,今日是方家先不要我,今日之後,無論我是窮是富,都與方家無任何關係。”
言外之意,日後他發達了,方長壽也休想巴上來。
“年輕人啊,就是愛癡心妄想,你做個生意都能虧那麼多錢,以後還能有啥大出息?”方長壽嗤笑一聲,“你放心!老子可不敢指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