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僅憑遊戲水平,其實林望野未必是最厲害的那個。畢竟這是20年前的《英雄榮耀》,對林望野來說非常遠古的遊戲版本,許多細節和他所熟悉的不一樣。
但上一位打野選手實在給戰隊帶來了一些教訓。
楊青森深刻意識到如果決定走這條路,那麼選手僅有遊戲水平並不夠,還需要家人的支持。
至少不能強烈反對。
上個打野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雖然遊戲水平過硬是個好苗子,但家長完全不同意,甚至采取非常激進的措施從中乾預。
十幾歲的少年心智還不成熟,難以獨當一麵,根本抵抗不了這些。
林望野的優勢不僅是他水平過關,“孤兒”也是很大的加分項。
對戰隊來說,他非常穩定。
林望野毫無意外地通過試訓,正式加入楊青森所帶領的鬼神泣戰隊,和其餘幾位選手也認識了。
這事兒難免讓林望野唏噓不已。
鬼神泣是當之無愧的老牌戰隊,一路磕磕絆絆走了二十多年。
除了楊青森之外的另外三個選手林望野壓根不認識,甚至從沒聽說過。但這就是鬼神泣戰隊最初的建隊雛形,曾幾何時他也沒想到,自己有天竟然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他並不知道未來會不會因為他的到來發生改變。
但在他重生前鬼神泣戰隊征戰許多年,屢次和冠軍失之交臂,選手換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楊青森力不從心退役做起教練都始終沒有如願奪冠。
在建隊第十年,鬼神泣才終於獲得世界冠軍。
論個人成績,20年後的楊青森或許在職業選手中並不算出眾。但他多年來堅定不移扶持著戰隊從來沒有放棄,對電競事業的貢獻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林望野雖沒親眼見過他打比賽,但內心非常敬重他。
而他更加動容的是,他突然發現一件事。
重生前,林深是鬼神泣主要投資人。
他並不知道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反正從他開始接觸這個遊戲開始林氏集團就已經是鬼神泣的背後金主了。正因知道自家有在投資這麼個戰隊,他才開始關注職業聯賽,接觸到楊青森,認識鬼神泣戰隊的選手。
彼時的他並沒有想太多,隻因為有職業選手帶著打遊戲感到開心。
林深注資的項目實在太多,根本數不清。
且十幾年後的職業聯賽在商業視角又是不錯的項目。
所以,林望野從來沒有揣測過他爹看上遊戲賽道的真正用意。
原來投資並不僅僅是看中遊戲的商業價值。
任由他沉迷遊戲也並非是對他不管不問。
而是因為在十幾歲的年紀,這也是林深的最大的愛好,曾為此付出過滿腔的熱忱。
林望野不敢總是回想這些。
一旦想起,他就會為上輩子發生的事情感到非常遺憾。
明明他和林深有那麼多共同語言,肯定非常聊得來。可偏偏他們能夠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身為父子非但不那麼親密,反而經常因長久不見麵倍感生疏。
父親表現得也太過於堅不可摧。
從他兒時開始,就總是隻留下一個看起來非常強大的身影。
所以他也沒想著幫忙分擔什麼。
還好上天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否則他真的不敢想象失去林深庇護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加入鬼神泣戰隊後,林望野開始將大多數時間投入遊戲理解學習以及和隊友實戰的磨合當中,在極短的時間內進步飛快,惹得楊青森龍心大悅,除了日結的工資還經常偷塞紅包給他。
放在重生前,一天150塊壓根不夠林少爺塞牙縫。
但放在現在絕對算是雪中送炭,可以極大程度上緩和林望野的燃眉之急。在這個年代,一天150的工資還管飯,待遇已經不錯了。
若乾年後,像這種遊戲戰隊都會有獨立的戰隊基地。
但現在的楊青森不過是個小老板,有點小錢,算不上特彆財大氣粗。
鬼神泣戰隊平時訓練的地方就是青森網吧二樓一間獨立的小房間,訓練過後還是得各回各家休息。
所以,陸成軒每天晚自習結束後還不得不來接他一起回家。
陸成軒這樣的人在學校可以說是備受矚目,他的行事規律一旦發生改變,很快就會一傳十十傳百,在極短的時間內搞得人儘皆知。
沒幾天過去,林望野就隔著二樓窗戶發現網吧門口總有七中的學生駐足,並且時不時偷偷朝裡麵打量。
最開始林望野還沒弄明白怎麼個事兒。
直到他偶然下樓倒垃圾,聽見兩個學生路過青森網吧時在議論。
“他們說陸成軒看上了一個經常來這上網的小太妹。”
“啊?我聽說和他來往的不是個男生嗎。”
“不知道啊,以前陸成軒哪來過這裡,隻有林深老來。”
“難道是他們兩個看上了同一個小太妹?”
林望野拎著垃圾袋站在馬路牙子上,目送兩人走遠的背影一臉懵逼。
太妹?還看上了同一個太妹!
我是太妹?
哪來的謠言啊?真是見了鬼。
這網吧裡彆說小太妹了,連女顧客都不多,經常出入的隻有收銀那小姑娘。
陸成軒彆說看上了,話都沒和人家說過幾句。
以往午休時間陸成軒都會在學校食堂吃午飯,然後一個人回教室裡看書。
自從林望野一來,他也開始常駐青森網吧。
因為林望野不用上課,中午和下午放學前都會抽時間回家做午飯和晚飯帶來。
一份是帶,兩份自然也是帶。
陸薇得知這事之後非常開心,簡直打心眼裡更喜歡林望野,隻要有空就會和他一起給做愛心餐。
有親媽做的飯,陸成軒更沒理由不來。
等倒完垃圾回去,林深和陸成軒依舊和往常一樣坐在那個固定的雙人包間裡。
一個打遊戲,一個看午間新聞。
林望野順嘴提起這事兒,陸成軒作為主角尚未表態,林深就搶先一步陰陽怪氣地說道。
“學校就是個小社會,傳謠言快得很,更何況人家是校草嘛。”
陸成軒當校草倒並不讓人意外。
林望野一時好奇,趴在沙發背上八卦道:“那你是啥,班草?”
林深戲謔地輕扯嘴角:“我校花。”
“得了吧,那我還是班花呢!”林望野順口和他打趣,後又突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陸成軒,“陸哥,什麼時候安排我去上學啊?”
“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
說著,陸成軒將麵前的時事新聞暫停,側頭對林望野說:“你要上七中嗎?”
林望野下意識瞄了一眼林深,隨即連連點頭。
陸成軒將他的小動作儘收眼底,麵上波瀾不驚:“想辦七中的學籍必須從福利院的集體戶口遷出來,不然隻能服從分配讀十一中。”
林大少爺還真不太能搞明白這些,沒主意地撓撓頭:“那我能遷嗎。”
“目前你的情況隻有一種方式能遷走戶口。”陸成軒頓了一下,繼續說,“找個符合條件的領養人。”
“啊?”
林望野徹底愣住,站在原地發好大一會兒呆之後撲通一下撲過去抱住林深的大腿。
“爸!”
“哎哎哎,彆耽誤我打遊戲!起開!”
正在激戰的林深嫌棄地晃著腿試圖把他甩開,眼神一秒都沒從屏幕上挪開,打發道:“我倒是想,但不符合條件啊。磕頭好使嗎?你去問問,行的話我現在就去公安局門口磕。”
林望野當然知道他幫不上,隻是實在沒什麼辦法。
思來想去,還是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陸成軒。
陸成軒的話明顯還沒講完,見狀繼續對他說道:“我有個叔叔,丁克家庭無兒無女,有收養權。你可以掛在他的名下,當然,前提是你願意。”
話音落後,林深那邊劈裡啪啦的鍵盤聲瞬間停了。
林望野瞳孔地震,嘴裡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壓根不知道怎麼回。
啊?怎麼個事兒?
這樣豈不是要進陸家族譜?
好家夥怎麼還真投敵了!這不是亂套了嗎!
林望野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種展開,維持著剛才抱大腿的姿勢,整個人瞬間傻眼了。
林深快速結束這盤遊戲,也忽然正色起來,轉頭望向陸成軒。
“你……能決定這麼大的事?”
“不算特彆大的事。”陸成軒先是回應他,然後對林望野說:“我和叔叔溝通了,他願意幫忙,隻不過他要求這種父子關係隻存在於名義上,兩邊各自生活,不需要見麵,以後你也不需要贍養他們。相對的,他們夫妻早已簽好協議,將來所有財產捐獻給慈善基金會,你繼承不到任何。”
仔細聽完,林望野有些拿不下主意。
其實無論他戶口在福利院還是在其他什麼人那裡都還好,可偏偏在陸家名下的話會讓他有些犯嘀咕。
若是他無法改變未來,麵前這兩個人是要反目的。
真到那一天,無論陸家有多麼雄厚的資本,他都會選擇站在林深這邊。
如果戶口在陸家名下,他擔心無法和陸家撇清關係。
可此時此刻,陸成軒確實在真心實意的幫他。
林望野撇著嘴,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從來都沒有這麼糾結過。
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於是乾脆把選擇權交給他爹,抬起頭眼巴巴望向林深:“怎麼辦……”
“還用問,當然是上學的事情要緊。”林深做決定倒是非常乾脆,朝他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咱又不圖錢,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正好大家都舒服。”
林望野立刻點頭:“好,我聽你的!”
陸成軒打量著他們兩個,幽深的黑眸掩蓋下所有錯綜複雜的心緒,神色淡然道:“我叔叔在外地,下周回。到時候我會提前安排,你等消息就好。”
商量完重要的事,林深立刻開始不正經,靠在沙發上用開玩笑般的語氣打趣,目光卻緊鎖在陸成軒臉上觀察他的神色:“怎麼不直接讓他和你一個戶口本呢,是長子嫡孫太高貴了嗎?”
陸成軒倒是坦然:“我父親不會同意,我沒有反抗他的資本。”
“乾嘛要反抗!”
林望野當場應激,慷慨發言:“父愛如山!百善孝為先!”
林深眉心微擰起一瞬,下一秒不動聲色地重新調整好麵部表情,習慣性做出一個掏兜拿煙的動作,摸空之後頭往後一靠開始閉目養神,沒再說話。
這時外麵有人叫道:“小林,訓練了。”
“好,就來。”
城市聯賽一天天逼近,月底就要開打了,時間對林望野來說每分每秒都很珍貴。他聽到隊友的叫喊連忙站起身,倉促告彆之後就跑二樓訓練室去了。
氣氛組一走,包間裡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林深閉著眼睛半躺在沙發上,但其實並沒有睡著。經曆了一係列思想鬥爭,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問。
“你想過反抗嗎?”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或許是“你有沒有想過為我抗爭一次”。
可林深問不出口,即便在他已經率先付諸行動的前提下,他依舊沒有任何立場要求陸成軒做出回應。因為對於沒有把握的事陸成軒不會去做,不會給出答案。
更不會做出任何承諾。
即便這份感情曾經真摯過,也心照不宣過。
陸成軒靜靜注視著他,嗓音低沉,語氣平靜:“在不具備這種能力之前,任何想象都隻是空談。”
林深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也確實不能改責怪陸成軒什麼,畢竟他的反抗已經接近慘敗收場。
搞得這麼狼狽,也不知道究竟圖什麼。
林深冷不丁換了個話題:“突然很羨慕小林。”
陸成軒:“羨慕他什麼?”
林深:“他沒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