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仙人三登仙京(1 / 1)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4536 字 10個月前

————【第一卷·血雨探花·啟】————

“太子殿下,恭喜你了。”

謝憐抬頭,未語先笑,道:“謝謝。已經幾百年沒人對我說過這句話了。不過,具體我是哪裡值得恭喜呢?”

靈文真君負手而立,道:“您摘得了第一名。本甲子‘最期望將其貶下凡間的神官’榜第一名。”

謝憐一怔,旋即回複微笑,道:“不管怎麼說,總歸是個第一名。”

靈文道:“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凡人的每一份香火與供奉被稱為“功德”,在天界便如俗世流通的金銀。謝憐立刻發自內心地道:“下次如果還有這樣的榜,請一定再捎上我!順便一問,第二名又是誰?”

靈文道:“沒有第二名。您一騎絕塵。”

“這……也算眾望所歸?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誰?”

“也沒有。因為這個榜是從今年,準確地來說,是從今天才開始設的。”

謝憐眨眨眼:“咦,這麼說,這不會是專門為我設的一個榜吧。”

靈文道:“你可知為何你會奪魁?”

“為何?”

“請看那個鐘。”

靈文抬手指去,謝憐極目望去,隻見一片白玉宮觀仙氣繚繞。但他看了半天,問:“哪裡有鐘?沒看到啊。”

靈文道:“沒看到就對了。本來那裡是有個鐘的,但是你飛升的時候把它震掉了。”

“……”

靈文語重心長:“那鐘是個好熱鬨的性子,但凡有人飛升,它都會鳴幾下來捧場。你飛升那日,不知怎的震得它瘋了一般狂響,最後自己從鐘樓上掉下來這才消停。掉下來還砸著了一位路過的武神。”

謝憐道:“可能它也沒見過飛了三次的……現在好了嗎?”

“沒好,還在修。”

“我說的是被砸到的那位武神。”

靈文道:“他當場反手就把鐘劈成了兩半。再來。請看那邊那座金殿。看到了嗎?”

她又指,謝憐又望,望到一片雲氣中的金頂,鬆了口氣:“這次看到了。”

靈文道:“看到了才不對。那裡本來什麼都沒有。”

“……”

“你飛升那日,好些金殿都給你震塌了,我們隻好臨時搭幾座新的湊合。你沒發現它們看起來很簡陋嗎?”

謝憐歎了口氣,笑道:“我明白了。請問,我該如何挽回這個局麵?”

“好說。”靈文不知從哪摸出一把算盤劈裡啪啦打了一陣,給他看:“八百八十八萬功德。”

謝憐扶額。

八百八十八萬功德?若是八百年前,他揮出去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但今非昔比,二度貶謫,他在凡間的宮觀早就燒得一間不剩,沒有信徒就沒有法力,沒有香火供奉,自然也一文不名!

靈文拍他肩膀:“太子殿下不必絕望。你剛回來,先進入上天庭的通靈陣和諸位仙僚打個招呼吧。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

謝憐苦笑道:“隻怕我是,船到橋頭自然沉!”

從靈文殿出來,謝憐在仙京大街邊隨便找了個地兒一蹲,二指並攏輕抵太陽穴,神識連入了上天庭的通靈陣。

所謂通靈陣,是可令多個神識即時傳音通訊的一種法陣。上天庭中,可謂帝王將相遍地走,英雄豪傑如水流。什麼國主公主皇子將軍在仙京根本不稀罕。誰還不是天選之子怎麼地了?諸神在位,便以通靈術互通音訊。謝憐第一次飛升時由於太過激動,把陣裡每一位神官都抓來打了招呼,將自己從頭到腳詳細地介紹了一遍,現在自然不會了,安靜就好。但很快便有人注意到新人加入。一個輕輕的聲音道:“太子殿下?”

這天界,竟還有神願意搭理他!

謝憐感到由衷的高興,道:“是我。大家好,我又回來了!”

話音未落,那聲音便打斷了他:“太子殿下開什麼玩笑?你回來了,各位仙僚如何還能好的起來?”

一句打得謝憐愣住了。好在靈文立刻私下傳音提示謝憐。她隻說了一個字:“鐘。”

謝憐瞬間明白了。原來,這就是那位被鐘砸了的武神,是他的苦主!

那也難怪人家陰陽怪氣了,要道歉!可道歉總不能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謝憐忙問:“請問閣下怎麼稱呼?”

誰知此言一出,對麵沉默了。而此刻靈識在陣的神官們,則全都豎起了耳朵。

那邊靈文又悄悄給他傳音:“殿下,雖然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沒認出來,但我還是想提醒你:那是慕情。”

謝憐大驚,傳音回去:“誰?你說這是誰?這是慕情啊?”

慕情乃是坐鎮西南方的武神,法號“玄真”,坐擁數千宮觀,香火繁盛。而在八百年前,他曾是仙樂宮太子殿座下的一名侍神。

也就是給謝憐打雜的。

靈文也驚了:“你不會真的沒認出來吧。”

謝憐辯解道:“真的。他以前跟我說話又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柔弱了。而且上次我跟他見麵是什麼時候我已經完全記不清了,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快不記得了,怎麼可能還聽得出他的聲音。”

要說他們也是比較尷尬。當年謝憐貴為仙樂太子,修行於皇極觀。皇極觀乃是仙樂國的皇家道場,擇徒嚴苛。慕情貧民出身,又是罪人之子,根本沒資格入觀修行,故一開始隻能做給太子殿下打掃道房、端茶送水的小道童。謝憐看他刻苦努力,請求國師破例收他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這才得以拜師一同修行。謝憐飛升後,把他也一起帶到了上天庭。

但謝憐被貶下凡間後,慕情並沒有追隨於他,而是自己找了個洞天福地發奮苦修,不出幾年,渡了天劫,也飛升了。

慕情一聲不吭。靈文道:“他很生氣。”

謝憐揉了揉眉心,道:“我想,他可能覺得我是故意用鐘砸他的吧……”

這時,又一個聲音怒道:“哪個狗東西拆了我的金殿,滾出來!!!”

謝憐被吼得頭皮一炸。慕情卻終於開口了。他笑了兩聲,那聲音裡的怒火立即向他爆發:“你笑什麼?你拆的?!”

慕情淡淡地道:“我笑你張口就罵。拆你金殿的人現在就在通靈陣裡,你自己問是誰吧。”

謝憐乾咳一聲,道:“是我。對不起。”

他一出聲,後來的這位也沉默了。

耳邊,靈文又傳音來了:“殿下,那是風信。”

謝憐道:“他我認出來了。”

靈文道:“不要介意,他說‘狗東西’,不是在罵你。”

謝憐道:“知道。他就這樣。”

風信乃是坐鎮東南方的武神,法號“南陽”,極受民間百姓喜愛。而他在八百年前,也是仙樂宮太子殿座下一名侍神。他為人忠心耿耿,從謝憐十四歲時便是他的侍衛,隨太子一齊長大,一齊登天,一齊被貶,一齊流放。可惜,卻沒一齊熬過這八百年。

怎會剛好是這兩人?怎麼看怎麼像是他在蓄意報複昔年拋棄自己的下屬啊!話說回來,昔年的金枝玉葉淪為三界笑柄,兩名仆從卻都爬到了他頭上——這究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還是不如自掛東南枝?

好在謝憐此人臉皮甚厚,畢竟他這八百年什麼都不多,臉一定丟的多。他誠摯地道:“這次回來煩擾大家,對不住了,各位的損失我會全力補救,請給我一點時間。”

慕情哼道:“那您好好想想怎麼湊齊八百八十八萬功德吧,相信也難不倒神通廣大的太子殿下。”

上哪裡去弄八百八十八萬功德還債?

謝憐隻好又去靈文殿找靈文:“最近有凡人向仙京祈福許願嗎?隻要可以取功德,什麼樣的祈福我都可以接。或者仙京缺掃大街的嗎?掃大街我也可以的,我掃大街很乾淨的。”

靈文道:“不至於如此的殿下……你先把掃帚放下。說到祈福,剛好帝君有事相求,你可願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的帝君,隻有一位。但這位若是想做什麼事,那可是從來用不著求彆人的。因此,謝憐一下子腰都直了,道:“何事?”

靈文遞他一隻卷軸,道:“北方有山,名為與君山。你可曾聽聞?”

謝憐笑道:“豈止聽過。怎麼,近來不太平嗎?”

靈文道:“不太平,現有許多大信徒在此瘋狂祈福,非去看看不可了。”

所謂大信徒,指三類人。第一類,有錢人,出錢燒香做法事、修廟宇;第二類,能向旁人宣法講道的傳道者;第三類,身心徹底貫徹信念者。其中以第一類最多,越是有錢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錢人如過江之鯽;第三類最少,因為如果真能做到這一步,那麼這個人境界一定很高,離飛升也不遠了。這裡所說的,明顯是第一類人。

靈文道:“你知道帝君常年鎮山定海分身無暇,若你代替他去一趟,屆時他們還願,無論供奉多少功德都算你的。如何?”

謝憐雙手接過卷軸道:“多謝。”

這分明是君吾在幫他的忙,卻反過來問他願不願意幫自己的忙,謝憐哪裡看不出來。靈文卻道:“我隻負責辦事,要謝便等帝君回來你再自己向他道謝吧。你法力不足,我去借幾個小侍神來助你。”

現任的武神們不是不認識自己就是不待見自己,這點謝憐還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來人的。”

靈文卻道:“我試試。”說著她便接入了通靈陣,道:“各位,帝君北方有要務急需用人,誰能撥兩名小侍神過來?”

第一個應答聲居然是慕情的。他道:“借給誰?大家殿裡都不缺人,怕是給太子殿下借的吧。”

謝憐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靈陣裡嗎……”

靈文微笑道:“慕情,我這兩天怎麼老是在陣裡看到你,看來最近你很閒了。公文記得不要交遲了。”

慕情淡淡地道:“手傷了,在養傷。”

潛著的神官們都心想你那手往日劈山斷海也不在話下,劈個傻鐘還能怎麼你了?

半晌,無人響應,謝憐對她道:“你看吧,我說過借不來人的。”

靈文本想先騙兩個過來乾活再說,道:“慕情要是沒說話,可以借到的。”

謝憐笑道:“人家以為是給帝君辦事,當然叫得來,但若來了發現是跟我共事,隻怕要鬨了,又如何能同心協力。我反正一個人慣了,也沒見缺胳膊少腿,就這樣吧。有勞你了,我這便去了。”

靈文也無法了,一拱手,道:“好罷。北方是裴茗裴將軍的坐鎮之地,他的明光廟在那邊香火甚旺,殿下若有需要,可以向他求助。預祝殿下此去一帆風順。天官賜福。”

謝憐回道:“百無禁忌!”揮揮手,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