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凝滯的空氣裡，他聽到一抹很重的呼吸聲。

低沉，屬於蟄伏者的預警。

季墨來不及去細想躲在草叢裡的是哪種野獸，在同一個瞬間，他迅速往反方向奔去，伴隨著嘶吼，草叢裡的野獸一躍而出，矯健地跳到地上，落地的瞬間，掀起周圍的一陣風，激起原本緊緊躺在地麵的落葉。

屬於野獸發怒的嘶吼聲仿佛就在季墨的耳邊，近乎振聾發聵。

他拚命地逃跑，根本顧不上回頭去判斷相差的距離。

大自然的野獸通常有自我領地的占領意識，他很大幾率上是誤闖了野獸的占領區域，所以才會被這隻野獸盯上。

他顧不上去判斷方向，竭儘全力的躲避著野獸。

幸而他身上還殘留的吸血鬼的能力。

他現在的奔跑速度是普通人類的三倍有餘，因此身後野獸的並不能輕易追趕上來。

原本近在咫尺的嘶吼聲漸漸變遠，他快速側身躲在一棵粗壯的樹乾後，借著夜色隱藏自己的身形。

他偏過臉，昏暗的視野裡出現減慢速度，四周張望的野獸。

儘管夜色很深，但他還是判斷出一直追趕他的是一隻老虎。

沒想到雲城郊區的深林裡還有這種凶猛的野生動物。

季墨盯著它，橙黃色的瞳孔中間有一條棕色的細線。

他放輕呼吸聲，希望他在找不到自己的身影後，返回離開。

和他想的一樣，老虎在原地等待尋找了一會兒後，坐下來舔了舔爪心，緩慢地起身向後走去了。

直到野獸的身影在視線裡消失，季墨才鬆了一口氣，從樹乾的背後走出來。

經過剛剛的一番逃跑後，他更加分不清自己現在所在的方位了。

他看向手機頂端的無信號提示，隻能看著指南針來回在轉。

怎麼回去？

他迷惘地看向周圍。

霧越下越大了，視野變得模糊不清，溫度越來越低，季墨感覺到周圍地濕氣和低溫，竟然覺得並不難受，甚至比起夏天真正的炎熱，他更喜歡現在這種環境。

這是一個很詭異的變化。

他在以前很討厭下雨天，潮濕陰冷會讓他覺得渾身難受。但現在他更喜歡下雨天，享受陰天沒有太陽光的照射，濕氣很重的空氣。

就在他一籌莫展，拿著手裡的指南針，不斷調整自己的方向後，他終於有了一些頭緒。

不知道周圍的草叢裡會不會像剛剛一樣蟄伏著野獸，他這一次走的很小心，模糊的視野讓他必須繃緊神經，不斷去觀察周圍一切正在發生的情況。

走了很久，他終於看到了一抹光亮。

朝著光亮的方向繼續往前走，他發現這抹光亮是屬於手電筒的。

王誌鵬的腳步停留在深林的外部，大概是沒有預料到他會藏在深林裡麵，他背對著季墨，四處張望著。

“王……”季墨因為長時間的奔跑以及高度緊張的神經，此時精神十分脆弱。

他的聲音幾乎是氣音了。

王誌鵬察覺到來自身後的視線，立刻回頭向後看去。

果然在層層的樹影之間捕捉到了他的緩慢朝自己走來的季墨。

他趕緊跑上前，扶住季墨。

“怎麼樣了？”王誌鵬皺著眉，焦慮道。

季墨身上沒有傷口，除了因為長時間的緊張而產生的疲勞並沒有什麼其他情況。

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你剛剛是遇到吸血鬼了？”王誌鵬問。

季墨抬眸發現其他獵人散開在墓園周圍，沒有看到剛剛那幾個吸血鬼的身影，大概是看來人太多，已經離開了。

“嗯。”季墨淡淡道。

他的反應和王誌鵬以為的完全不一樣。

王誌鵬有些意外，“他們沒傷害到你？”

季墨想到了剛剛在吸血鬼追上他之前，擋在他身後的季琛。

一種說不上來的情感充斥了他的胸膛。

儘管他討厭季琛，也不想看見他在自己眼前死去。

他不知道季琛的屍體現在在哪，大概是深林的某一處。

季墨想了想，沒有提季琛的事情，說：“我躲進深林裡，才逃過了吸血鬼的攻擊。”

王誌鵬察覺到他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沒有再問什麼其他的問題，先扶著他離開深林，帶他回家休息再說。

在走出深林的最後幾步，季墨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屬於野獸的嘶吼聲。

這抹聲音和他之前聽到的完全不一樣，之前是帶著危險意味的恐嚇以及敵對，現在的，他從這嘶吼聲裡聽出了慘烈、悲痛的感覺。

就好像，剛剛追趕他的野獸被殺死了，正躺在血泊裡抽搐顫抖，因痛苦而產生的嘶吼聲。

他停下腳步，回頭向身後看去。

一如既往的幽深，還有空中飄蕩著的白色濃霧。

他似乎看見一道被濃霧包裹的身影。

頎長的身體，站在黑暗當中，腳下是倒下奄奄一息的野獸。

身影輕蔑地抬手，白皙地手背擦過臉頰上飛濺的血跡。

“……”季墨失了神。

“怎麼了？”王誌鵬偏眸看他，順著他的視線又看向身後，什麼都沒有看見。

季墨緩緩回神，搖頭道：“沒什麼……”

大概是看錯了吧。

得知王誌鵬找到季墨的消息後，大家的一直拎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他們在進入墓園後，也沒有找到吸血鬼來過的痕跡，所以不知道季墨究竟遇到了什麼。

在看到王誌鵬扶著季墨從墓園走出來的時候，大家想上前去詢問，但由於季墨看著很不好的臉色，他們並沒有開口。

王誌鵬先開了口，“先送他回去吧。”

季墨被他輕輕扶進汽車的後座，車是其中一個獵人開來的。

車門被關上後，耳邊呼嘯的風聲消失，恢複了寂靜。

駕駛座上的人問他家裡的地址，他靠著座椅後背，虛弱地眼皮耷拉著，聲音也輕了很多，“盛淵公寓。”

將他送回公寓後，他身上的力氣終於回來了一些。

他警覺地發覺，自己現在的身體這麼虛弱的原因應該不止今晚的消耗。

但他一時找不到其他的原因，隻是覺得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奇怪。

照理來說，以他的傷口恢複能力，他現在不會這麼疲憊。

但就算他身上肌肉的酸脹疲勞感漸漸消失，一種莫名的無力感也充斥著他的全身。

他向送他回來的獵人道了謝後，就轉身回了公寓。

電梯停在一樓，他搭乘電梯回到家後，沒管其他，躺倒在沙發上。

窗簾被打開的窗戶吹開了一條縫隙。

他緩慢地眨眼，濃重的夜色裡，高高掛著一輪圓月。

“月亮……”他閉上眼，喃喃道，“快要圓了。”

**

清晨的時候，第一縷陽光通過窗戶照射進來，明黃色的光圈落在茶幾上。

季墨抬手揉了揉眼睛，起身坐起來的時候覺得後腦勺異常地沉重。

他赤腳踩在地毯上，躲在陰影裡拉上窗簾。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喝，站在餐桌旁邊的時候，他感受到從頭頂吹下來的冷風。

抬眸看過去，發現竟然是中央空調自己開始了運轉，冷風吹進房間裡，將周圍的溫度降下來了很多。

這種溫度讓他覺得身上的不適感消失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時間和日期，十四號了，星期六。

葉組長昨天星期五就請了病假沒有來上班，現在他好些了嗎？

明天是十五號，不能見到他，也不知道情況會不會好一些。

擔憂著，他也快忘了自己現在脆弱的身體。

他拿起手機，點開被自己置頂的和葉組長的聊天框。

猶豫再三，才發出一條消息，“葉組長，你身體好些了嗎？”

等了一會兒，對麵才回複，“還有些發燒。”

季墨想到自己藥箱裡還有半盒布洛芬，顧不上其他，趕緊說，“我有布洛芬。”

手快發出去後，他又慌張地補充，“你需要嗎？”

很快，“需要。”

“你能上來嗎？”

季墨看著連續發來的消息，心跳竟然有些快。

他強迫自己冷靜後，才回複，“好的。”

他從旁邊的櫃子裡翻出藥箱，找到那盒拆開的布洛芬後，拿上房門鑰匙，走了出去。

走到電梯間的時候，電梯正停在六樓。

季墨想到昨天的事情，在心裡想，昨晚葉組長出門了？甚至回得比他還晚。

也不一定是昨晚，萬一是今早出門的。他打消自己的念頭。

他沒想太多，抬手摁下上行鍵。

來到六樓之後，一陣莫名的風吹過他的後脖頸，他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下意識摸了一下後脖頸。

還沒等他靠近葉組長的房門。

那扇門就緩緩從裡打開，葉言表在門後盯著他，“進來吧。”

看見葉言表的第一眼，季墨就覺得他的臉色很差，唇色幾乎沒有。

他捏著手裡的藥盒，沒問他怎麼這麼敏銳地知道自己剛到的，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轉身關上房門。

房間裡很昏暗，燈壞了一直也不能打開。

窗簾拉著，將唯一的光線全部擋在外麵。

季墨剛剛走進去，就被冷的抖了一下。

他房間的溫度甚至比季墨自動打開中央空調的環境更冷。

季墨抬眸看了一眼頭頂的空調，卻發現沒有冷氣吹下來。

是什麼讓這裡這麼冷的？這裡的溫度簡直是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