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嗯？”女孩漫不經心地坐了下來。

喬榆穿著校服，短發掛在耳旁。江雪可以斷定，剛剛看到的人就是她。

“你剪頭了？？你今天去學校了？！”

“嗯。”一個字回答倆問題。

“我怎麼沒看到你？”

“考場不一樣吧。我在十七考場。”

學校分了二十個考場，一個考場三十人，按中考成績排的。江雪在第五考場。前五考場上985不是問題，十六十七大概就是踩著一本線。

“哦……”江雪點了點頭，繼續打量喬榆的頭發，“嘖嘖，短發挺好看。”

之前的喬榆總是梳著低馬尾，氣質上蔫蔫的，現在剪了短發倒顯得乾淨利落。

“謝謝。”喬同學沒有低頭，沒有臉紅，回答很簡潔。

這個反應有些出乎江雪預料。她拍了拍喬榆的肩：“兩周不見，變化挺大啊，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嗯。”

好像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哦，對了！江雪突然興奮了起來：“你生日也許好像可能大概是今天吧？”

“是。”

“生日快樂！！！”江雪拿出了那個包裝好的瓷娃娃，“送你！”

喬榆挑了下眉，似乎很意外。她伸出雙手接過：“謝謝。”

“可惜我沒錢了，沒法買個蛋糕給你。”

“已經很感謝了。”

江雪努力組織語音，試圖編出個祝福語。糾結了一會兒，最後扭扭捏捏地說道：“祝十五歲的喬榆憑實力進前十考場，同時每天開開心心噠。”

喬同學好像沒有什麼表情，暗暗的燈光下看不大清晰。

江雪頓了頓，心知自己可能詞不達意，於是決定重新組織語言，補充說道：“我是想說你儘自己實力就好，努力成為更優秀的人！”

“謝謝。”喬榆的眉眼似乎彎了彎，“你說的不大對……我十六歲了。”

（2）

“……哈哈哈。”好尷尬。

江雪說道：“這麼說你比我大？”

“嗯。”喬榆縷了縷頭發，一臉淡然：“我比你高。”

“……你多高？”江同學好像沒有找到年齡與身高這兩者的邏輯關聯qwq。

“一米七多點吧。”

“多少？？”江雪有點難以置信：之前感覺喬榆就一米六幾比自己高一丟丟啊，咋就一米七了。

喬榆點的卡布基諾也上來了。

兩人默默地喝著咖啡，就聽見勺子攪拌的聲音。

片刻，江雪將剩的一點咖啡一飲而儘。

“還是更喜歡喝奶茶，”她評價道，“咖啡太苦了。”

喬榆繼續喝著咖啡。

江雪本想問問前些天乾什麼去了，請這麼多天假。但看著麵前那個有些陌生的喬同學，突然又覺得不太適合問。

終於，喬榆也喝完了，兩人並肩走出店鋪。

喬榆撐起了傘，雨滴啪嗒啪嗒打在傘上。

這傘不大，兩個人挨得很近。

風拂起喬榆的短發。江雪餘光中的女孩確實比自己高上一截，燈光落在她的臉上，勾勒出分明的棱角，清清冷冷。

江雪想起，初中時女生一起走，哪怕是不太熟悉的女生，往往也會挽著手。挺奇怪吧？如果是為了套近乎，這招還挺管用，挽著手確實能體現兩人的親密無間。

江雪看了一眼喬榆，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心中暗想，咋總覺得現在的喬榆有點奇怪？好像跟之前見到的不太一樣……？唉算了不管了。但如果兩人都不說話，氛圍就顯得有些僵硬……她思來想去，還是找個話題吧先。

於是江雪開口道：“月考感覺怎麼樣？”

“還行。”

江雪點了點頭。

這次考試個彆學科偏難，不過總體比較平和。就江雪而言，化學是最難的，可能隻是剛及格的分。但有的學科，比如數學，一考完她覺得自己恨不得能有一百五。

“你呢？”喬榆問。

“也還行。”算是正常發揮了。

學生考完試的反應有兩種，一種是拚命對答案型，一種是管它去死型。江雪屬於前者，拉著喬榆努力回憶答案。

她問一句，喬榆答一句，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聽著江雪發出一陣陣哀嚎。

（3）

……聊起□□什麼的，話就止不住了。

江雪一邊聊著月考，一邊跟著喬榆走著，完全沒注意方向，仿佛跟著這個人就能走到家。

小學總是跟在母親身邊，初中總是跟著同學考完試一起浪，隻要跟著大家走就能到達目的地。今天這麼落單的情況很少見。

喬榆突然輕聲打斷：“江雪。”

“嗯？”

跟喬榆“討論”了半天答案，江雪整個人都不好了：數學好像隻有一百三十幾了，物理也垮到八十了。

不對答案萬般好，一對答案火葬場。想著，江雪又哼唧道：“我裂開了啊……”

喬榆偏過頭看著蔫了的江雪，嘴角翹了翹。

“？”江雪盯著喬榆，“你還笑？”

“沒有。”女孩的嘴立刻恢複成了一條平的不能再平的直線。

江雪扭過頭，不理人了。

頓了頓，喬榆說：“你要跟我回家？”

“啥？”江雪沒有反應過來，迷惑地看著喬榆，“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家？”

“車站到了。”

江雪看著麵前的公交車站，一臉迷茫：“所以？”

喬榆看了看手表：“快十點了。”

“然後？”江雪依然一臉迷茫。

喬榆無語地看著她：“你不回家嗎？”

“回啊。”

“你也在這個車站坐車？”

“……”

也許是江雪此刻的表情太傻了，喬同學低低地笑了笑，轉瞬又抿緊嘴。

“要不，你借我點錢，我打車回去。”江雪乾巴巴地說道。

是了，出門在外，隻會打車——打車不用動一點腦筋，告訴目的地就能自己到。

喬榆沉默了片刻：“我送你吧。你家住哪？”

“漢新小區。”“對麵坐公交。”

“噢。”江路癡又將話題轉回了月考，腳步自然地跟著喬榆。到了車站，江同學繼續叨叨，直到亮亮的車燈出現在視野中。

上車了——江雪很自然地說道：“我沒帶錢，幫我刷下卡吧。”

於是喬榆很自然地掏出了公交卡。

好，第二次共乘，依然是喬榆付的錢。

窗外的燈光被雨水浸濕了，朦朦朧朧的，把眼前的人也映照地朦朦朧朧的。喬榆的一雙眼睛卻是明亮的，把眼前人儘收眼底。

（4）

第二天上學，江雪剛進教室時，目光在喬榆閒置的桌子上稍微停留了片刻。

她的桌子上已經落下薄薄的一層灰了。

還沒等江雪坐到位置上去，李澤瑞便探過頭來問道：“考得怎樣？”

“我炸了。”

“哦？姐姐數學多少？”

江雪覺得李澤瑞的目光有些……狡黠。

她知道李同學數學好。

江雪白他一眼：“你咋不問我語文多少？”

不等他說話，江雪便補充道：“我語文一百二穩了。你呢？”

“我數學一百四穩了。”李澤瑞の微笑。

“爬。”

李澤瑞識相地轉了回去（強憋著笑）。

餘老師上課時說，下午成績就出來了。江雪恨恨地想，放假回來，上課都不困，這該死的消息給一字不漏地聽了。

到了中午，江雪和李澤瑞一起去食堂吃飯。

土高的食堂據說是全市最好的中學食堂。

食堂確實不錯，三樓的自選是江雪的最愛。一堆薯條加一堆西蘭花加一堆蛋羹加一堆紅燒肉還不到十塊錢。便宜又好吃。

可惜了，滿盤的美味也無法消去月考稀爛的悲傷。

對麵李澤瑞盤中的東西更多。

他好像吃得挺開心的，大概是因為考得好。

李澤瑞說道：“聽說學校的水吧又出了新品……要不去嘗嘗？”

“考得稀爛，心情稀爛。”江雪用叉子戳住幾根薯條，頭也不抬，“心情不好，不想去。”

“誒要不，你月考比我低的話，我請你喝奶茶？”

“好啊好啊！”免費的奶茶還是要喝的，江雪笑著抬起頭，“這麼想請我喝奶茶啊？”

“其實吧，一次考試，沒什麼關係的，要反思問題…….”

真是人間好弟弟！

江雪這會兒看李澤瑞，都覺得他變帥了一大截。

其實李澤瑞本就挺好看的。身高接近一米八，不戴眼鏡，皮膚白白的……就是一小白兔。不尋常的是，小白兔籃球打得好，乒乓球羽毛球打得漂亮……運動場上的小白兔悍得狠。

江雪托著臉，看著李澤瑞，聽著他的安慰。

嘴上說著“便宜弟弟”，其實她覺得，有這麼個人真好。

“江雪！”

就在這時，一個女孩端著盤子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安逸祥和的畫麵瞬間被打破了。

（5）

女孩名叫劉思媛，是江雪的初中同學，江雪初中最好的朋友之一，可惜現在不在一個班。

劉同學總是披著頭發。學校校規不允許長發女生披發，但劉思媛的頭發說短不短，說長倒也不長，她說自己頭發紮不上去，校領導總不能幫她梳頭吧。

江雪招了招手：“坐這坐這！”

劉思媛坐到了江雪身旁，對著對麵的李澤瑞笑了笑，撥弄了下耳旁的碎發。

“好久不見！”江雪說道，“誒你這……吃的是什麼呀？”

看著劉同學滿盤的綠色蔬菜，江雪有些迷惑。

“自選。自選比較便宜，而且可以不浪費糧食，你買的十五塊錢的套餐我吃不完。”

江雪看了看自己的盤子：其實我這也是自選，隻是盛的比較多而已……

劉思媛眨了眨眼睛：“考得怎麼樣啊？”

“考得不行，”江雪拍了下劉思媛的肩，“哪有朋友一見麵就問成績的？”

李澤瑞笑道：“對於學生，考試如天嘛。學生的生活不就是由上課、作業、考試所堆成的？”

劉思媛笑盈盈看向李澤瑞：“感覺怎麼樣？”

“數學一百四穩了。”

“這麼厲害！”小女生發出了驚歎。

劉思媛的聲音帶著幾分嬌嫩，說起話來嗲嗲的。這一聲誇讚，引得周圍幾桌的男同學側頭觀望。

江雪拿筷子敲了敲碗：“他也就數學還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澤瑞正得意著，瞥了一眼江雪，小聲警告：“彆拆我台！”

“好好好。”江雪白了他一眼。

吃完飯，劉思媛跟著他倆一起。於是他倆先去了她教室門口，再回班。

中午午休從1：00到1：40，然後是課間十分鐘，1：50開始讀報，2：00才上課。江雪總是抓緊時間……睡覺，往往是直接睡到1：59，上課鈴打了再起來。

1：40到1：50這段時間，班上通常都挺安靜，今天不知怎的吵吵嚷嚷個不停。

江雪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卻見一堆人圍在講台上。

她好奇地起身，上前去，終於看到了被淹沒在人群中的小小的餘老師。

小小的餘老師拿著小小的手機，小小的屏幕上是成績單。

（6）

怪不得班上炸了。

江雪顫顫巍巍地走回了座位。她此刻深刻地領會到了什麼叫做“近鄉情更怯”。

啊呸，成績單才不是什麼家鄉呢。

後座的男生癱坐在了座位上，喘著氣問道：“看成績沒？”

“沒。那麼多人。”江雪將臉湊了過去，“你看成績了？看到我的沒？”

李澤瑞在女孩緊張的眼神下，慢慢地悠悠地長長地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凝視著她。

“說話！”江雪掐住了他的臉。

“看到了看到了，”李澤瑞疼得齜了下牙，小聲道，“你……班級十二，在我上麵一名……”

“我在你前麵？哈哈哈哈哈哈……”江雪鬆開了手。

李澤瑞捂著被掐得有些發紅的臉，委委屈屈。

“我多少分？”江雪又問道。

“600，年級六十三”

“哇哦~真是個吉利的數字。你呢？”

“599……”

“沒過六百哈哈哈哈哈……”江姐姐很可恥地再次笑了起來，“我各科多少你看了沒？”

“語文121，數學140……”

“我數學竟然有一百四？我估得是一百三十幾呀……”江雪念叨著，“哦對了，你數學多少啊？”

李澤瑞沉默了半晌才道：“139……”

“哈哈哈哈……”江姐姐也覺得自己笑得有些可恥了（但還是忍不住），“竟然是數學差的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白兔的聲音分外幽怨：“晚上你請我喝奶茶！”

“好的好的ヾ ^_^?”

不知誰喊了句：“班級第一竟然不是謝秋實！”

雖然江雪與班級第一明顯不是一個級彆檔次，但她還是有些好奇，便問李澤瑞：“這次第一是誰啊？”

李澤瑞神神秘秘地說道：“你絕對想不到。”

“哦？是誰呀？”

“你猜？”江雪想了想，報出了一個名字：“魏星？”

“不對！再猜！”

江雪小聲說道：“其他人我都不記得名字……”

“……沒意思。我直接告訴你吧，是喬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