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五人格，又是一局單出。江雪正準備退出遊戲，卻見一條點讚消息，“同一局遊戲中扮演傑克”——就是那個殘忍的三殺的監管。
對方雙陣營人格120，昵稱“西橋東雨”，和自己的ID竟然有點搭。江雪點了“申請好友”。不出幾秒，申請通過。
南江北雪：“來一局？”
西橋東雨：“不了。”
西橋東雨：“求生玩得不行。”
南江北雪：“搞笑，你不雙陣營玩家麼。”
南江北雪：“不過也是挺晚的了。”
南江北雪：“晚安。”
發完，江雪直接退出遊戲，把手機一掐，滑出一道拋物線精準地丟到了沙發上。
晚自習到十點，回到家打兩局遊戲就十一點了。說是自習，其實是講課，作業還一字未動。
江雪這才拉開書包拉鏈。打個哈欠，一看練習冊，作業好多……
十一高，另稱土高，該省名校，與另外四所學校齊名為五大名高。不過開學已經幾周了，江雪對學校的印象就倆——食堂還不錯，黑橙校服醜不拉幾。
而現在，十一高級中學高一新生，江雪，又一次癱在沙發上了。放棄似得將剛丟到一邊的手機扒拉過來，打開□□，點開了一個無比卡哇伊的頭像，打開對話框，輸入：“作業，發我。”
初中拜把子的便宜弟弟李澤瑞，高中竟然還在一個班，成了前後桌。
一陣“對方正在輸入中”後，屏幕上彈出了亮麗的氣泡和三個大字：“沒寫呢～”
“？”
“qwq姐姐熬夜還是早起？”
“熬夜。早起不了一點。”
……連寫帶抄，搞完已經一點半了。
打開第五人格，新好友“西橋東雨”十一點就下線了。江雪又打了個哈欠，直接倒在床上。
（2）
上學真是一如既往地困呢。
好不容易熬到課間，江雪剛準備趴桌子上準備睡會兒，就遇到班主任餘春芳體察民情。
“昨天幾點睡的？”
江雪緩緩抬起頭，對上餘老師那一張笑眯眯的大臉，一下就清醒了。
“十二點半。”江雪斬釘截鐵。可不敢說一點半……
班上總有些學神效率高的驚人，家住的近還上課寫作業，總能十一點多睡覺。老師眼中，晚睡是你自己的問題，絕不是因為作業多。
隻見餘老師眉頭輕皺：“再早點睡。下一節課是我的數學課，困了自己站到後麵去。”
“好好。”
“還有，把本子抱了。”
江雪一恍惚，哦我是數學課代表……恍恍惚惚站起來，心中草泥馬飛奔而過。
回頭一看，便宜弟弟趴在桌子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餘老師關心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轉到旁邊去了。
當著老師麵呢……叫某人陪抱作業計劃失敗。
等江雪走到辦公室門口，另一位數學課代表——一個遠觀顏值很高的女孩——已經抱著厚厚的作業出來了，那一大摞本子幾乎要沒過她的鼻尖了。
女孩叫喬榆。
剛開學兩周，喬榆是江雪為數不多的記住的名字。倒不是因為同為數學課代表的身份，而是因為喬同學長在江雪的審美上，江顏狗很心動。
見這景象，江雪趕忙走上前去，幫她分擔了一部分作業。
“嗯？”喬榆愣了一下，“謝謝。”
“你也沒睡好？”
“嗯……睡得挺晚的，”喬榆低著頭，目光掃過腳尖，又抬眼看向江雪，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說道，“作業多。”
“我也覺得作業多！！”
哈哈，找到同好了。從變態老師到變態學神，江雪吐槽了一路。
喬榆安靜地聽著，走在江雪身邊，卻始終落後她半步。
江雪說累了咽了口口水，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女孩身上。喬榆皮膚白得過分，睫毛很長，也許是因為困得不清，很大很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帶著幾分疏離，少了幾許青年人獨有的朝氣。
喬榆的身高目測在一米六五至一米七之間，比江雪高上一點點，但她總是低著頭，就顯得矮了。
兩人間沉默了片刻。喬榆抬起頭，對上江雪的目光，眼睛睜大了幾分，又慌忙將目光移開。
“怎麼了？”喬榆的聲音很小，帶著怯意。
江雪笑笑：“喬同學眼睛很好看呐。”
喬榆頭壓得更低了：“江同學眼睛也很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江雪覺得這位新同學有點可愛——很好欺負的樣子。
（3）
數學 ·催眠·課。
餘老師的普通話極其不標準，為了能夠清晰的咬字，她的語速特彆慢，催眠效果極佳。
從上午第一節課到現在第三節課，江雪一直在打瞌睡。想補個覺，一個課間被拖堂拖沒了，另一個課間去抱本子了。
手中握著的紅筆一下一下戳著本子，留下了一個個紅點。她的神智逐漸不清晰了。
“江雪！”隻聽餘老師的聲音陡然提高，江雪一個機靈，嚇醒了。
餘老師最討厭上課打瞌睡的學生。
江雪乖乖拿起書站到了教室後麵，後座李澤瑞弟弟還很欠地瞟了她一眼。
……
數學課繼續進行，那催眠般的語調縈繞在耳邊。江雪心想，就不信隻有我一個困的！
果不其然，沒過幾分鐘，餘老師又叫道：“喬榆，後麵站著去！”
女孩低著頭站到了教室後麵的角落裡。
“怎麼回事，數學課代表帶頭打瞌睡？！”
江雪悄咪咪地對餘老師吐了吐舌頭，緩緩向一旁的喬榆挪去。
女孩低垂著眼，睫毛下印出一小片陰影。
江雪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
喬榆像是受了驚嚇，慌忙抬起頭；發現麵前的人是江雪後，尷尬地笑了笑。
“喬同學，咱好有緣分呐。”江雪眨了眨眼，小聲說道。
同一時間，餘老師咆哮的聲音傳了過來：“江雪！你以為我在講台前看不到？！”
唔……小動作似乎不是很小。江雪趕緊朝旁邊挪了一步，在餘老師“凶狠”的目光下拿書遮住了臉。
餘老師轉過身寫字，江雪將筆記本抵在胸前，吃力地記著筆記。寫出來的字像狗爬，她很快就沒耐心了，餘光又瞟向了旁邊的喬榆——似乎睡著了。
“不是吧姐妹，”江雪又戳了戳她，“站著也能睡著？”
女孩緩緩抬起頭：“抱歉，太困了。”
江雪皺眉，伸出手貼在喬榆的額頭上。女孩眼睛猛地睜大，下意識地要躲，卻被江雪摁住。
“臥槽這麼燙？！”
“江雪！！！”恰好餘老師回過頭，見後麵站著的倆學生如此不老實，目光堪稱凶殘。
“老師，喬榆同學好像發燒了。”江雪理直氣壯地說道。
“啊？”凶殘瞬間轉化成了溫和，與先前麵色截然不同，“那你帶她去醫務室吧，身體更重要。”
在餘老師溫柔又擔心的目光中，倆女孩離開了教室。走到門口時江雪還不忘斜一眼李澤瑞。
（4）
喬榆發燒38.8。校醫建議回家休息，而喬同學執著地要繼續上學。
餘老師說：“回家休息吧。在學校也沒精神，聽課效率低下。我給你父母打個電話？”
“不用了老師，我父母有事。”
“那你自己回去？”
喬榆還沒說話，一旁的江雪插嘴道：“老師，我送她回去吧！萬一她一個人走在路上暈了。”說著，她瞟了眼貼在教室前門的課表，“把她送到家我就回學校。”上午共五節課，第四節、第五節都是副科。餘老師想了想便同意了。
……
走出學校，江雪問：“你家住哪？”
“海西小區。”
見江雪一臉迷茫，喬榆又補充道：“在江灘旁邊。”
江灘……好像不是很近？
江路癡決定不再細品喬榆住處，果斷道：“打車回去？”
“車程一小時，車費太貴了……”
什？一個小時車程？
江雪瞪大了眼睛：“那怎麼不住校？？？”
“高一下學期才能住校。”
“哦。第一次聽說。”江雪砸吧砸吧嘴。她家距離學校步行五分鐘，沒了解過住校問題。“那你怎麼回去？”
“先坐地鐵，再坐公交。”
“……”
“要不你回學校去吧，”喬榆小聲說道，“你陪我跑一趟來回要兩個小時……還是算了吧。”
“要是你在回家路上暈了怎麼辦？”
“……”
江雪一本正經：“你想啊，你坐在地鐵或者公交上，突然暈了，彆人也隻會認為你睡著了，沒人救助你的……多可怕！”
“……”
“這樣吧，咱打車，我付錢！”江雪一臉豪爽。
兩秒後，江同學發現自己兩袖清風…………
兩人最終坐上了地鐵，還是喬榆付得錢。
一路上，女孩眯著眼，低著頭，似乎精神很差。江雪將短袖校服外的薄外套披到了喬榆身上，也沒有說話。九月的天一般不冷，穿一件短袖校服足矣。隻是江雪的母親擔心她，又給她加了一件薄外套。
……
江雪愣是跟著喬榆走到了家門口，甚至還想進屋，奈何主人看上去不大願意，隻好返回。
隻是……喬榆關上門沒多久，就聽見敲門聲。
隻見江雪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回學校的路怎麼走。”
（5）
江雪的聰明隻限於學習，在生活上，她就是臉盲、路癡、缺乏常識。
她就這麼走進了喬榆的家中。
女孩家的客廳很簡潔，家具少的出奇——就一個餐桌、幾把椅子。不像江雪家：堆了她小時候買得各種布娃娃、木頭玩具、水晶球，還有江雪母親養得綠蘿和多肉，以及一個大酒櫃——放江雪父親買得酒。
喬榆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房間中。
女孩的房間向東，上午的陽光將整個房間照得明晃晃。房間也很簡潔——一張床加一個書桌——簡潔到令江雪震驚。
“你睡會兒？”江雪說著，拉上了窗簾。
“嗯。”喬榆躺到床上。
女孩眼睛緊閉，本蒼白的臉上現在又透出幾抹粉紅，像個擦了腮紅的洋娃娃。
江雪折了折背角，聲音很輕：“抱歉呐打擾你了。”
她此刻是真的有些愧疚了，她真的沒有考慮到自己是路癡的問題。
她此時後悔於自己提出送喬榆回家，甚至嬉皮笑臉地進到喬榆家中來。女孩的麵容讓她恍然意識到，喬榆發著燒、燒得很嚴重；自己的行為更多的隻是玩笑，並非是照顧發燒的同學。
好長時間的沉默。
江雪坐在床邊，有些惴惴。
正當她準備起身離開時，女孩睜開了眼，隻是一如往地低垂著眼眸。
“不用道歉啊……”聲音輕得一下子就消散了。“應該是我說謝謝。”
“謝謝你。”喬榆說。
江雪看了過去，竟對上了喬榆的眼。女孩不知何時張開了眼睛，睫毛微顫。
江雪震了震，僅僅過了一個多小時，那雙眼睛似乎就有了很大的變化——那眼中似乎含著秋日的露水，清冷之中有著幾許靈動。
這才是女孩該有的樣子吧。
江雪情不自禁地說道：“喬同學眼睛真好看……”說出口，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喬榆的眼睛眨了眨閉上了，她沒有再說話了，又是好久的沉默，尷尬得江雪掉渣。
……喬同學似乎是睡著了。
江雪在床邊坐了會兒，決定寫張條子然後回學校……問問路啥的總能回去。
……
卻不知道，喬榆嘴唇輕啟，她想說，江同學的眼睛也很好看，仿佛吸收了春日的陽光。可是，嘴唇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聲音。
取而代之的是電流發出的微弱的茲拉聲和“嗶嗶”的電子音。
這是隻有她能聽到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