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走後伍憂坐在茶室裡等他回來。
伍憂偏頭朝著窗外望去,現在正是飯點,樓下大堂熱鬨非常,食客們來來往往,連平時不對外開放的晴方好包間都有服務員跟著進進出出。
茶室的板欞窗從上麵斜對著晴方好包間的板欞窗,上下兩扇窗都開著半扇,伍憂看的清清楚楚,此時晴方好包間正坐著佟煜河,佟煜河的兩側一邊坐著他的外公白老爺子,另一邊坐著一位年輕女孩,年輕女孩身邊坐著另外一位老人家,老人家和白老爺子相談甚歡。
席上看君,竹清鬆瘦,她與佟煜河不過三五日未見,今天在瞧他,到清瘦了不少,兩位老人家說道什麼時,他在一旁有禮貌的點著頭,並為他們斟酒布菜。
伍憂還沒反應過來這兩位究竟是何方貴客時,沈行舟打完電話走了進來。
沈行舟坐下,朝著伍憂望著的地方看去,他說:“底下晴方好裡坐著的是我大爺爺和小堂妹沈昭,他們剛從澳洲回國探親,大河的外公一直說想見見我小堂妹,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
回國探親,探的是什麼親?自然是未來的姻親。
沈行舟摁下了電陶爐開關,將陶壺放了上去,隨即他慢悠悠的開口:“對了……還沒恭喜伍小姐,伍小姐年紀輕輕就開了自己的公司,聰明人,自然前途無量。”
伍憂剛剛想了很多感謝阿舟哥幫忙的之類話,可如今這話到了嘴邊也隻能變成:“還要謝謝沈先生幫忙。”
“舉手之勞,我先賣伍小姐一個人情,說不定哪天伍小姐發達了還能反過來幫到北固樓,我又何樂而不為?”
沈行舟的話四兩撥千斤,伍憂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段時間佟煜河成天圍著自己轉,如今沈行舟的妹妹回來了,沈白兩家又都有那個意思,沈行舟不好直接去提點佟煜河,所以今天剛好趁著機會來提點自己。
伍憂想再開口,可是二樓晴方好包間已經散席,裡麵的人正往外走。
從這裡能看到二樓晴方好,而從晴方好也能瞧到這裡。
伍憂慌張了起來,她伸手想將窗戶關起來,可是推了兩下窗戶卻沒推動,著急間沈行舟站了起來,伸手替她拉下了板欞窗的竹篾簾子。
簾子放下來的時候,光線變暗,茶室與外界隔離。
而自己這謹小慎微的窘迫樣,也全被沈行舟瞧的明明白白。
“這半扇窗被固定死了,你關不上的。”陶壺裡的水剛好燒開,沈行舟將陶壺從電陶爐上拿了下來:“你看看,到底你也是怕的。”
她怕佟煜河看到她,更怕白老爺子知道,因為她清楚的明白,雖然佟煜河在外麵稱呼她為女朋友,但是白家和他外公是不會承認有她這號人存在的。
所以她得躲著。
沈行舟為伍憂沏了杯鳳凰單樅,可是那杯茶伍憂沒有捧起過,她借口同事在等她告辭出了茶室。
走出茶室下樓時,外間的《西廂記》正好唱到崔鶯鶯和張生分離。
“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裡。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
再回到包間時,師兄祁鋼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祁鋼關切的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伍憂吸了吸鼻子故作鎮定說:“沒事兒,春天容易鼻子過敏。”
回程的時候伍憂叫了輛車,她倚在後座,腦子裡反反複複是沈行舟的那句“到底你也是怕的”。
可她控製不住自己,車子最終還是開到了佟煜河這裡。
那天夜裡,佟煜河比往常回來的要晚一些。
伍憂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在書桌前修改著廣播劇劇本,佟煜河捧著杯紅酒走了過來。
“最近工作怎麼樣?南望北他有沒有刁難你?”佟煜河放下紅酒杯問她。
“沒,都很好,我準備成立自己的廣播劇工作室,現在在修訂劇本呢。”伍憂笑笑,繼續將目光轉到筆記本上。
佟煜河拖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正想和她說點什麼的時候,酒杯旁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下接聽鍵走去了陽台接電話。
“喂,媽。”
電話是佟煜河母親打過來的,那頭他母親白心闌說:“大河,既然今天你見到沈公和昭昭了,就把心收一收,你外公心臟不好,你的那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的要收著點了,外公那邊你有時間就多去陪陪他,他最近老念叨你。”
這頭佟煜河的語氣頗為不耐煩:“知道了,媽,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掛了。”
一周後,佟煜河準備去澳洲出差。
臨行前的夜裡,伍憂為他收拾著行李。
中國是春季,澳洲那邊是秋季,還好衣服不用挑反季的拿。
伍憂蹲在地上正準備拉上箱子拉鏈的時候,人卻被佟煜河抱起放到了大床上。
佟煜河生怕她會逃跑似的箍緊了她的腰:“讓我抱一會兒。”
伍憂推他:“還有洗漱用品沒有收拾呢,你彆鬨。”
“待會兒再收拾,不行去那裡買現成的。”
伍憂伸手摸了摸佟煜河的臉:“你多帶點護膚品潤膚霜什麼的,澳洲那裡乾。”
佟煜河隨手拿起伍憂那側床頭櫃上放著的唇膏,扔出一道拋物線後唇膏被丟進了箱子裡。
“唇膏得用你用過的,這樣就等於每天在和你早安吻。”話音剛落,佟煜河又銜住伍憂的唇吮吻了好久。
伍憂被他的這一吻吻到喘不過來氣,鬆開時,她問:“佟煜河,你不覺得你情話說的太滿了嗎?”
“得有一陣子才能回來,我可不得把你填滿些嗎?”
“流氓!”
“我說把你的心填滿,你看看又想到哪裡去了?”
第二天一早佟煜河出發去了機場。
但伍憂沒告訴他她今天也會去機場。
在候機大廳,伍憂看到帶著新佰元logo的私人飛機飛向了藍天。
她知道今天沈公會帶著孫女沈昭回澳洲,而佟煜河親自送他們走。
當然伍憂也沒告訴佟煜河她今天會飛去上海出差。
伍憂今天去上海是專程拜訪一位小說作者。
那位作者名叫陸阿寶,最近幾個月在文學網站上連載一篇名為《夜雨天》的小說。
這篇小說伍憂很喜歡,她打算購入版權做一部現代言情廣播劇。
小說目前缺一個結尾,陸阿寶想妥協讀者寫出大團圓結局,但是伍憂認為按照書裡人物的性格相忘於江湖才是男女主為自己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
所以,伍憂這回專門飛來上海約陸阿寶見麵。
陸阿寶目前在滬上某所高校的中文係就讀,伍憂把她們見麵的地點約在了漢口路的申報咖啡館。
伍憂這回是帶著誠意去的,她對陸阿寶說:“按照蘇婧和向清的性格,他們會做出自己認為最有利自己的決定。”
陸阿寶則說:“我真這麼寫了,讓他們分開,要被讀者投臭雞蛋的。”
伍憂啜了一口咖啡:“那可未必,你不用對讀者妥協,也不用對蘇婧和向清妥協,有時候BE比HE更讓人惦念的深遠,何況兩個不夠勇敢的人,又如何選擇勇敢的走在一起,這不是你當初創作這篇小說的初衷嗎?”
陸阿寶似乎有些動搖:“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伍憂沒有為難她,她說:“不管什麼結局,我都會在你更新完大結局的那天細細看完它。”
一周後,陸阿寶在文學網站上更新了《夜雨天》的大結局。
那天伍憂下班後一個人來到了佟煜河的寓所,她捧著iPad靠在床頭讀完了《夜雨天》的結局。
《夜雨天》說的是女主角蘇婧,因為媽媽改嫁而認識了男主角謝向清,男主是女主名義上的小堂哥,他們相愛,卻因為人生觀念,階級身份的差異而最終選擇了分開,分手時,向清送給蘇婧一方自己設計的頭紗,向清希望蘇婧以後可以披著自己親手設計的頭紗去嫁給對的人。
陸阿寶沒有對讀者妥協,也沒有對向清和蘇婧妥協,她按照男女主的性格給了他們最合適的結局。
結尾,一個陰雨天裡,向清和蘇婧在上海分了手,向清提議讓蘇婧繼續留在他身邊,可是蘇婧說:“清哥,雨要下起來了,我該走了。”
全文最後一句話是:北京加上海一共2萬多平方公裡 4700萬人口,可是他又能帶她去哪?故人從來多歧路,君往瀟湘我向秦。
第二天開工的時候,伍憂直接將《夜雨天》的全文發給了編劇組,讓她們加緊先把劇本趕製出來。
那段時間伍憂一直很忙,審定劇本,招聘CV,和幾家影視公司簽訂劇集配音合同。
五月中旬的最後一天,石榴花開的正豔,而這一天,也正好是她的生日。
伍憂,生在五月,生日恰好是五月二十號。
520這天去民政局領證的人格外多,路過西城區民政局時能看到門口排起的長隊。
寫字樓裡進進出出的外賣有一半送的是鮮花。
那天,伍憂讓有約會的女孩子先走,她一個人留下來加班。
夜裡八點,她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拆開一桶香菇燉雞麵準備做晚餐。
開水剛剛燒好時,公司的門鈴被摁響。
伍憂拔掉燒水壺插頭,擦了擦手準備去開門。
而門口站著的人,卻是此時還應該留在澳洲的佟煜河。
伍憂將門打開,生日這天的問句裡自然少不了些驚喜:“佟煜河,你不是應該月底才回來嗎?”
佟煜河將自己的行李箱往門裡推:“提早回來給你過生日啊!”
“公司就你一個人嗎?”進門後,佟煜河脫掉了西裝外套,隨手將衣服搭在了行李箱上。
“嗯,我讓同事們先走了,今天520嘛。”
趁著沒人,佟煜河將她抱入懷中:“憂憂,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