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宿月回到仙界之時,已是傍晚時分,紅霞布滿天際。
由於身上背負了將近五百天幣的債務,林窮仙現在身無分文,根本沒錢去找個落腳地。還憂慮如何能湊齊五十兩給土地公。
車到山前必有路,林宿月站在大街上抬頭望著天際最後的一絲光亮消逝,各個鋪子裡亮起燈火,扭頭便往大街儘頭處樹林走去。
口袋空空,風餐露宿,以天為蓋,地為鋪。
他朝樹林深處走去,邊走邊想,孫大聖一躍進瀑布便能尋個洞天福地,自個兒往林子裡尋,能不能找到棵枝乾壯碩、果實繁多的福樹呢?
他走了一圈,現實不出人意料地,沒找著。
沒找著就沒找著吧,林宿月看準最粗壯的樹木,腳尖輕點,一躍而上。
隻要是大樹都給他帶來安全感。他安心地平躺在遒勁枝乾上,淡然欣賞著九重天上的漫天星辰。
“若一次短工任務能得五兩,需出一百次任務才能換完債。五十兩就需要十次,太久了,土地公那邊感覺會來不及。”林宿月自言自語地說道,“還能有哪種賺錢途徑?仙界是香火換錢,香火!”
林窮仙一個激靈起身,“對啊!找人供香火不就好了。”
林宿月對於賺錢之事從不拖拉,都是說乾就乾,說找就找。他從樹上一躍而下,走出南天門,往人間方向而去。
不多時,林窮仙便回到了自己飛升前待的地方——修齊觀。
人間時辰也是晚上,林宿月在觀前平穩落下,大步踏入修齊觀,大殿裡無人,觀中燈火熠熠,蘋果、梨子還有花生分盤供奉在祖師爺神像前,剛剛熄滅的燃香散發出最後一絲煙霧,繚繞在殿中央,一切都沒變,仍是以往模樣。
他仔細察看了一下觀中的供奉神像和掛像,不出意料地,沒有自己,怪不得一丁點香火都沒有。
林窮仙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師弟的房間外,見其房中燭火未熄,房門虛掩,一把推開門。
林宿月的師弟盧念年身材偏瘦,正盤腿坐在床上數銀子,聽到房門被推開,以為遭了賊,立馬將銀錢塞到床底下,拿起枕頭當武器,警惕又膽怯地朝門口處叫道:“來者何人?想做什麼?”
“哼,前來打劫的,快把床底藏的銀兩交出來。”林窮仙佯裝狠厲地說道。
盧念年一聽這聲音,眼睛霎時一亮,立即扔下枕頭,蹦下床,連鞋都顧不上穿,跑到門口,看到來人,興高采烈地上前抱住他,說道:“師兄,你回來了!你渡劫又沒成功嗎?哪裡受傷了沒有?”
林宿月原本咧開的嘴巴立馬合上了,一臉黑線,果然黑曆史不能讓熟人知道,不然會被時常拎出來鞭屍。
“你就不能念我點好的?”他鬆開盧念年的擁抱,抬手狠狠點了點盧念年的額頭。
盧念年被手指點得腦袋往後仰,他不是不盼著師兄好,而是師兄在飛升這條道路上屢戰屢敗,遭遇過太過挫折了,他怕師兄傷心不敢言明,背地裡默默流淚、苦兮兮的,多慘呐。
“師兄,你可冤枉我了。”他挽上林窮仙的胳膊,巴結地說道:“我每天都在期盼你飛升成功,可以帶帶我呢。”
俗話說得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話無論放在哪個家族或道觀都是適用的。
林宿月瞥了他一眼,推開湊上來的手臂,無奈地擺了擺手,“我是想帶你飛升,但是本窮仙辦不到啊!”
窮,窮仙?
盧念年一時沒反應過來,腦子轉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啊哈,師兄終於成功飛升了!
他發自內心為林宿月感到高興,一下子蹦躂起來,四肢緊緊絞住他,“師兄,太好了,你終於苦儘甘來、得償所願了!”
林宿月怕他摔下去,抬手摟住了他的腰,拍了拍,“你快下去,像隻樹懶一樣,彆摔著了。”
盧念年從林宿月身上跳下來,目光灼灼、飽含期盼,卻含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愁,“師兄,你成仙了,以後可以時常下來看我嗎?”
即便一個人能很好處理觀中事務,可以潛心修煉,但自從師父羽化後,盧念年就隻剩下師兄一個親人了。
林宿月想起饒行枝嚴厲訓斥的不能與凡人多牽扯因果,怕影響師弟的修仙路,抿著唇,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行,念年。你多行善舉,功德到了自然飛升成仙。我在仙界先探探路,等你過來。”
林宿月的師父曾給師兄弟二人算過命,兩人身上都帶有仙緣,認真修煉必然成仙。
一想到往後修齊觀裡隻剩自己一人,盧念年的眼神黯淡了許多,沮喪地應道:“好吧!我會努力的。”
林宿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地伏在他耳邊說道:“小夥汁,彆擔心。若是有空,我就偷偷下來。”雖然未來一大段時間都會在還債打工路上
盧念年眼神又重現光亮,用力地點點頭,把林宿月拉到圓桌邊坐下,倒了杯茶,緩緩推到林宿月麵前,“師兄,成仙之後你的感受如何?”他擔心林宿月一個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仙界遭欺負。
嫋嫋茶香自杯中升起,白霧縈繞在兩人視線之間。
林宿月指尖不自覺地沿著茶杯邊沿摩挲,不敢說不好,怕影響師弟修仙的積極性,說好吧,一想到起那幾百兩的欠債,感覺十分愧對自己。
他挑了個折中的說法,“還行。仙界的仙人都挺按規章製度辦事兒的。”
胡子仙君辦卡,找工去大榕樹底下,饒行枝提點新仙,合乎仙規。
盧念年放下心中的擔憂,點點頭,“那就好。”按規矩辦事,總不會欺負新來的仙的。
林宿月見盧念年沒再追問,暗自鬆了一口氣,反而追問道:“你怎麼沒給我在觀裡掛個畫像,讓我能得點香火?”
話音剛落,窗外清冷的月亮霎那間被滾滾烏雲遮住,電閃雷鳴的破空之聲響徹天際,一道閃電像紫色遊蛇一般唰地劈在了房間外的空地上。
林宿月背對著窗口坐著,被突如其來的雷電嚇了一大跳。他朝外看了一眼,以為是尋常的天氣變化,摸了摸砰砰直跳的胸口,換了一口氣,扭回頭繼續說道:“百姓供奉的香火可以……”
又是轟隆的一聲雷鳴,一道刺眼的雷電唰地就著敞開的窗戶,打了進來,目標精準地降在了林宿月的腳邊。
兩人受到了強烈的驚嚇。林宿月一下子蹦起來,往盧師弟那邊跳過去,盧念年也直起身往後退,二人退回床上,緊緊抱在一起,看著那塊黑色的地,瑟瑟發抖。
“師、師兄,你這是天劫還沒、沒渡完嗎?”盧念年臉色發白,嘴唇發顫。
林宿月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但語調發虛,“沒、沒有吧。我,我的三道天雷渡完了,這是前麵的天雷力度不夠,來補的?”
二人維持擁抱的姿態好長一段時間,窗外仍舊雷聲大作,劈裡啪啦的雨點打在屋簷上,但見閃電沒再劈進來,兩人才稍稍放緩了起伏的胸口。
林宿月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排出了腹腔中的濁氣,停滯的腦子開始轉動起來,剛剛突如其來的變天是在自己說完香火之後,難不成這是違禁詞?仙界不準仙人與凡人道明香火易錢的規定?
為了驗證心中猜想,他試探性地說道:“香……?”
還沒說完,上天似乎是檢測到了敏感詞,轟隆隆的又是一道雷若隱若現地穿梭在烏雲之中,像是一個地頭蛇在警告林宿月:安分點,不該說的彆說!
林窮仙心下了然,立馬改了口,“香、香蕉還有嗎?我有點餓了。”他撇了撇嘴角,既然不能告知凡間人香火換錢之事,為啥不在剛剛成仙之時告知一下呀?立個告示牌讓新仙自己去看也行的呀?非得等人犯了規才來提點啊?
林宿月鬱悶了一會兒,覺得仙界的規章製度還有待完善,轉念又一想,關於一些必要的仙界章程,新仙都不知道,這是個巨大的商機啊!到時候出本《新仙必讀手冊》,印他個百八十份,守在仙藉登記處售賣,肯定會賺得盆滿缽滿。
盧念年見師兄一時耷拉臉,一時又揚起唇的怪異模樣,眉頭緊皺,覺得他是不是被雷電嚇傻了,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林宿月抬手打掉在眼前晃悠的手,“彆鬨。”
幸好,幸好,沒被嚇壞。盧念年暗自鬆了一口氣,抬眼看外邊也不再閃雷了,“師兄,觀中現在沒有香蕉,大殿裡隻有蘋果和酥梨。你若是餓了,我去給你拿幾個過來。”說著,他就要下床。
林宿月聽他這麼一說,突然反應過來了,這上頭不讓仙人說出香火的用途,但自個兒現在也不知道其他的方法能不能道出這個事情。
或許可以試試其他辦法暗示一下師弟,沒準兒我和他兩人心心相印,這事兒就成了呢?他眉毛一挑,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兩轉,拉住下床的盧念年,露出八顆大白齒,笑嘻嘻地說道:“師弟,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