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樹林之中,林宿月手掌中的火焰映照著兩人震驚的臉,也映照著抬著頭、雙眸可憐看向他的陰陽貓。
怎麼會是小咪?林窮仙空閒的一隻手輕輕一揮,捆仙索一下子鬆動解開。
“你乾什麼?”饒行枝沒辦法理解林宿月的做法,眼疾手快地施法補上了捕妖罩。
陰陽貓慢慢爬起身,爪子虛虛扒著捕妖罩,朝著林宿月喵喵直叫。
饒行枝看妖貓這一反應,扭頭望向他,眉毛一挑,“你認識這隻貓?”你們動物不同物種之間還有友好交流?
林窮仙蹲下身,手心隔著透明罩子與貓爪子相貼,眼神淒切,活脫脫一對分彆已久的戀人隔籠相望相隔,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小咪,你長到了這麼大,但為什麼瘦骨嶙峋的?大咪呢?”
小咪抓了抓透明罩,“喵、喵、喵”地回應他。
饒行枝一臉黑線,“你們兩個彆敘舊了,林宿月,你快說,若是合情合理,我便放這隻貓出來。”
林宿月望著全身沒二兩肉的咪咪,歎了一口氣,緩緩道出他與小咪的一麵之緣。
事情發生在三十多年前,林窮仙正在渡第六次雷劫,他雙手支撐,凝聚周身法術,形成一個透明保護罩,豆大雨珠掉下來,砸得罩子劈裡啪啦作響,紫色閃電落下,防護罩被一下子擊中,閃電像蜘蛛網一樣蔓延整個罩子。
林宿月凝神聚氣,等待第二道雷電,視線中突然闖入兩隻貓。
電閃雷鳴下,瓢潑大雨中,一隻大貓嘴裡叼著一隻小貓跑過來,全身被雨水打濕,左右跳躍著躲避接連不斷打下來的閃電。
雷雨天出門容易遭遇雷擊,這兩隻小貓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林宿月沒作猶豫,收了手,透明罩消失,朝兩隻小貓飛奔過去,在第二道雷落下來之前,一隻手將兩隻貓抱入懷中,抬起另一隻手,透明防雷罩立即出現,抵擋隨時降落的天雷。
他伸手擦了擦貓身上濕漉漉的毛,這時才看清兩隻小貓的樣子。
大貓是隻狸花貓,灰色之間一道道黑色條紋橫亙的皮毛,眼睛黝黑發亮,後腿因為疾跑被地上的石塊刮出幾道小傷口,染紅了旁邊的毛發。
小貓身上也是狸花貓的模樣,但臉部卻在額頭鼻子中間分出一黑一白兩側,眼睛一褐一綠,分割出陰陽兩界。看樣子大貓是小貓的母親,小貓圓滾滾的,一瞧就被大貓喂養得很好。
林宿月第一次見到擁有陰陽臉的小貓,呆滯地看了一小會兒,猛然間意識到長時間盯著人家小貓看不禮貌,抱歉地擼了擼它的頭,小貓咪頗有靈性地叫了一聲。
他仰頭望向天空,時隱時現的雷電轟隆隆長鳴,幾道閃電打下來又拐回去,降落又急刹轉移目標。
林宿月習以為常,心下了然這次雷劫又是中道崩殂,他不以為意,開始逗弄起懷中的兩隻小貓,等待著這陣雷雨過去。
他使用法力烘乾了兩隻貓的濕毛發,還治好了大貓的傷口,大貓暖呼呼的懶洋洋地露出肚皮,任由林宿月揉搓。
林宿月沒有給彆人取名字的經驗,但想起彆人家的貓都叫咪咪,所以他稱大貓為大咪,小貓為小咪。
擼了大咪和小咪好一會兒,雷雨才停。
小貓咪們還是自由自在的好,林宿月給兩隻貓找了個乾燥的山洞安置,怕它們挨餓還去河裡撈了幾條魚。
打點妥當之後,林宿月便和大咪小咪告彆了,沒想到再次見麵會是在此種情境下。
林宿月蹲著,輕輕揉著小咪的頭,小咪低著頭,吭哧吭哧地啃著他先前準備的誘餌魚壹號,皮包骨的身子,林宿月的眼神中滿是心疼。
“所以,你以前救過這隻妖貓?”饒行枝雙手交叉在胸前,身子斜靠在一棵樹乾上。
林窮仙點點頭,“不知道它經受了什麼,瘦成這樣。”
“不管以前發生什麼,它擾了凡人安寧,必須帶它回天上去。”饒行枝不鹹不淡地說出處理這隻貓的處理措施。
“帶小咪回天上,我養它。”林宿月不想小咪再遭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了。
小咪停下了吃魚,走兩步靠近林宿月,嘴巴一張,死死咬著林窮仙的衣服下擺,往蒲禾村方向拽。
“小咪,你要帶我們去哪裡嗎?”林窮仙起身望了望遠處的村莊方向,又低頭瞧了瞧小咪。
小咪鬆開咬住的衣服,喵了一聲,腦袋扭向蒲禾村方向好幾次,又抬頭看了看林宿月,轉身朝村子方向走去。
兩人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跟在陰陽貓的身後。
時間慢慢流逝,月亮也到了休息的時間,天際邊泛起了魚肚白,漆黑的夜迎來了光亮。
陰陽貓帶著兩人來到了一個破爛的屋子前,木門板缺了一大塊,窗戶早已不知去向何處,隻留下四四方方的輪廓,屋頂上的茅草被風掀起一塊來,要落不落地吊在屋簷邊沿。
月亮一落,陰陽貓的身形恢複了尋常貓咪的大小,但比平常小貓瘦弱許多。它停在窗戶下邊,上身往後一縮,四腿一蹬,輕盈躍上窗欄,轉過頭看向兩人,又一下子跳進了屋裡。
林宿月臉頰留下一滴冷汗,小咪把我們也當成貓了?
動物都不走尋常路啊!饒行枝瞄了旁邊之人一眼,走上前推開屋門。
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朝裡邊開啟,撲麵而來是一股潮濕味道,中間摻雜著一絲血腥氣味。
屋內沒點燈,隻有窗外的光線驅散一絲黑暗。
林宿月跟在饒行枝後頭走進去,屋內隻有一張低矮的床,床上躺著一個人,蓋著一張薄被,還有一張缺了一隻腿的板凳。
小咪坐在床頭邊,垂下頭,探出舌頭,親昵地舔了舔床上之人的臉頰,床上的人似乎是陷入沉睡,沒有反應。
床頭側靠著牆邊有一根半人來高的木棍,床下邊,幾隻兔子、野雞的屍體散落在地上,褐色的土壤上沾染了幾滴乾涸的血跡。
林窮仙走近幾步,終於看清床上之人的麵貌。床上的人兩鬢斑白,約摸五十來歲的模樣,嘴唇乾裂,臉色慘白,眼睛緊緊閉著。
他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很弱,還活著,頓時鬆了一口氣。手往上移,摸了摸額頭,不正常的熱度,想來是發燒了。
林宿月取下腰間的葫蘆,給生病之人扶起來喂了口水,又給他把了把脈,平常的發熱而已,不難治。
正當林窮仙想出手救治床上之人時,饒行枝快步靠過來,一把拽住他的手,製止了他的施法,雙眸因震驚而微微放大, “等等,你在乾什麼?”
林宿月看向饒行枝拉著自己的那隻手, “治病救人啊。你拉著我做什麼?”這麼明顯的行動你看不到?
饒行枝鬆開了他的手,上下掃視了他一遍,林窮仙被饒行枝盯著感到不舒服,不自然地聳了聳肩。
“念你剛剛飛升,仙界的規矩都不清楚。”饒行枝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現在告訴你,仙界中最重要的一條規矩——仙人不能插手凡人的事情,避免沾上凡人因果。”
林宿月垂眸看了看病榻之人,又抬眼看了看饒行枝,“可是,我們被小咪帶到這裡來,不也已經介入了他的因果了嗎?”
“不一樣,我們此行目的是抓貓,將貓帶回去便可。”饒行枝視線轉向床頭,“至於床上之人,他現如今生病,不知道他以後命途走向,是被彆人發現救治,幸運活下去,還是命數已儘,閻王殿裡行。不論他的未來如何,我們不能乾預。”
林宿月皺起了眉頭,“我引個村裡人過來,看看他,算插手他的事情嗎?”
“算。被你引來的人原本有可能不來這兒,來這裡之後出手救他,那人原本命中的事情沒完成,兩人的未來有可能都會因此改變。”饒行枝一瞬不瞬地盯著林窮仙,眼神有點凶,一字一句告知他插手凡人之事的後果。
林宿月聽了饒行枝的話,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沉思了好一會兒,小咪半坐在床頭,喵喵地叫了好幾聲,似乎是在懇求他。
他咬了咬嘴唇,雙手攥成拳頭,抬起頭,下定決心望向饒行枝,目光堅定地說道:“沾染因果又如何?見死不救,受民香火心中有愧。人存善念,卻不施善行,與道貌岸然之人又有何區彆?我今日出手施救,若他日遭凡人因果牽連反噬,我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