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浮雲悠悠，飄渺仙人結伴飛過，一片祥和安寧。

“什麼？這什麼仙藉卡可以不辦嗎？”

突然間的一大聲尖叫震了震仙藉登記處，門口匾額晃了兩下，房頂抖落下來兩片紅瓦，啪唧摔在地麵，碎了個百八十片。

身著淺綠色道袍、腰間掛著一隻陳舊葫蘆的青年雙手撐在案牘前，眼睛瞪得老圓，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雙飛快打著算盤的手。

坐在案牘裡側的人見怪不怪，算盤劈啪聲停下後，抬起頭，笑眯眯地說道：“小仙君，你初來乍到，有所不知。仙藉卡如同那凡間的戶籍，新飛升成仙之人需得有這仙藉卡的，不然後麵在仙界生活，彆人沒辦法認證你的身份。”

“仙藉卡是強買的，我認了。前麵幾次飛升不成功，每次天雷劈了一個半，也得算在我的頭上？”年輕人眼神好，在那幾列欠債事項上一眼瞄到了“天雷六次”幾個字。

青年人姓林，名宿月，蹣跚學步時便開始修仙，直至芳年滿三百一十二歲才成功渡雷劫飛升。

對於前麵六次的雷劫，次次都是天雷降到中途，愣是拐了個彎又回去了，林宿月前三次被劈了一道雷之後，在地麵往上仰頭看，滿臉黑線，彆人三顧茅廬便能邀得隱士，自己被劈了三次，雷都沒劈完，飛升之路難啊難！

後幾次的雷劫，他心如止水，手裡端著茶，看著雲層中的閃電若隱若現，幾次劈下來，不是掉頭返回就是及時勒馬，擊中了彆處。

不遠處的幾棵樹冒起濃濃黑煙，林宿月偏過頭，嘖嘖兩聲，“雖然你想乾掉我卻乾不掉我，但保護森林，人人有責，不要破壞環境啊！”

六次天雷之後，林宿月對雷劫已有充分的認識，做好了十全的準備，然而，第七次天雷似是報前幾次之仇，狠狠往林宿月身上招呼。

林宿月雙手強撐成金色透明保護罩，死死抗下三道奪命天雷，結果是額頭的一縷碎發燎了個卷，衣服右下擺染上的火星差點燒起來，他眼疾手快，手掌成刃削掉一塊，及時避免了天火燒身。

下頜長著一圈白色胡子，胡子紮成一條小辮的仙君伸出食指搖了搖，“小仙君，此言差矣！強買強賣是強盜所為，仙界是為予眾仙方便而設立的仙藉卡。凡人飛升有一次免費天雷機會，仙君你渡了七次，免去一次，餘下六次需得你付錢了。”

“總計四百三十八兩五錢天幣。”登記處仙君舉起賬本朝向他，各個款項一覽無餘，童叟無欺。

林宿月四處掏了掏身上的兜，隻摸出凡間的錢幣一兩七錢，捧著幾兩碎銀，訕訕地問道：“新仙可有折扣否？”

胡子仙君微微點點頭，“有的。”

案牘側，淡淡熏香的掩映中，林宿月的雙眸霎時亮了，“幾折？”

“新仙仙藉卡已打八八折，還有天雷損耗費，滿五次打七折。”仙君伸手比了個七。

林宿月口中嘟囔，“來人都是新仙登記，八八折分明跟沒打折一個樣。“

“小仙人，你講錯了。神二代、仙二代都是不打折滴！”胡子仙君眉毛一挑，“仙界銀錢兌換行大公子出生時，家人前來登記仙藉，都是按原價收費的。”

“銀錢兌換行？”林宿月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溢出來的疑惑。

胡子仙君見其初來乍到，好心一一解答。

仙界的銀錢兌換行即香火兌換天幣的地方。仙界中，仙人可通過兩種途徑賺取天幣，第一種是人間供奉的香火，銀錢兌換行會自動將該仙的香火換成天幣，充到仙藉卡中；其二是仙界大榕樹下的仙才招錄點，報名應征上崗，通過勞動換取天幣，同樣地，天幣也會自動打到仙藉卡上。

“香火換錢？我可否先回凡間，不當神仙了？”林宿月褐色的眼珠子一轉，想著先回凡間給自己建幾座觀宇，攢點香火錢。

仙君斬釘截鐵地回答了了不可以，“小仙君若是想回凡間，需重新投胎為人。”

再世為人，還需重新修煉，沉沒成本也太大了吧！

林宿月心中長歎，麵露哀愁，自己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小小小仙，沒廟宇，沒名聲，不是妙手神醫被世人敬仰，也非豪傑將領被百姓讚頌，哪來的香火呀？

“神仙眾多，兌換行算錯香火怎麼辦？”林宿月自知成仙已成事實，但關於錢的事情需要詳細問個清楚。

仙君麵色沒有絲毫不耐與譏諷，反而是多了一分耐心，“銀錢兌換行與時俱進，仙網成形，每一位神仙的身份信息都如實記錄在網，凡間各地的香火會一一對應、自動結算，無需擔憂此種情況。”

倒是係統規範，但與我有何作用呢？如今自己的賬戶上可是負數啊！

林宿月無奈苦笑，“銀錢兌換行為眾仙辦實事，可真是勞苦功高啊！”

胡子仙君嘖了一聲，下巴往後一移， “兌換行從中間抽成的，每一分香火抽兩成呢。”

“啊？”對麵的人又大嚷一聲，仙界也存在中間商賺差價？

胡子仙人捅了捅耳朵，這位小仙君過於激動了些，但也能體諒他，剛成仙就背負巨額債務，凡間話本都雲孩童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成長的，按理來說新仙也是如此，林小仙君卻是在仙人起跑線上還沒開始飛呢就落後一大截，惹人憐惜。

憐惜的人將欠賬一字不落地記錄上仙網，客客氣氣地把惹人憐的人給請了出去，敲了敲右手側的一個鈴鐺，大聲喚道：“下一位！”

林宿月手中拿著仙藉卡，唉聲歎氣地踏出了仙藉登記處的門檻，任憑身後的“仙藉卡”聲音逐漸遠去，他原本幻想的是成仙、長生不死、躺平睡大覺，如今卻被慘烈的事實潑了一大盆冷水，真是透心涼，心發狂！

窮道士，哦，不對，現在應當喚作窮仙了。

林窮仙垂頭喪氣地走在第九大街上。街道兩側是各個仙界辦事處，有門框上懸掛紅綢的月老婚姻辦事處、黑字牌匾的監督辦等等，仙人進進出出。這時，迎麵過來一夥人。

四人抬著一頂轎子，一位仙人坐其上，左膝支起，左手肘放在膝蓋上，支撐著歪斜的腦袋。轎子四周上方是金色薄紗。

微風吹拂，金紗飛舞，架子四個角懸掛的金珠子也隨風搖曳，叮鈴作響。

林宿月往一旁避了避，讓侍從過去，抬頭看到一串串的金珠子，眼睛發光，完全沒將眼神分給紗帳之中麵色烏青之人，也沒注意到四人抬了一段距離便將轎中之人放了下來，轎中男子自行離去了。

林窮仙目送著金珠子遠去，悅耳的響聲也飄散在風中，自言自語道：“何時能如此人這般，出門有轎不用行，四周金珠清脆聽？凡間沒實現的夢，成仙了繼續做吧，也不花錢。”

他自我寬慰了一陣，沿著第九大街的指示牌去尋大榕樹，窮仙是沒有悠閒享樂的時光的，得儘快找活兒乾，還上債務方為一等大事。

林宿月按照街上指引，繞了兩個街口，拐了五道彎，遠處望到了高聳的大榕樹，根抵盤魄，枝繁葉茂，樹底下一群人聚集在兩塊告示牌麵前。

他大步邁進，站在人群外，注意到兩塊牌子上分彆寫有“長工招募”和“短工尋人”。他明白兩塊告示牌的作用，但怎麼報名呢？

兩塊告示牌上金色熒光字一列列懸浮排序，分區域顯示了不同的招工崗位名稱、地點、用工要求以及薪酬。

長工一欄下酒林飯館找人、饒家護院、南天門守衛諸如一係列的招聘下是密密麻麻一大串的報名仙人名字，短工那側是尋陰陽貓、蟠桃采摘、上門喂哮天犬等等，除了尋陰陽貓之外的其他招聘也是報名人數眾多，尋陰陽貓一列隻有孤零零的饒行枝一人之名。

林窮仙略一思忖，兩人下凡間尋找一隻貓，不難啊？報酬豐厚，一個肥差，怎麼就沒其他人報名呢？這裡邊莫不是有什麼大坑？

他眼睛往四周瞟了瞟，一眼相中一男子孤身挺立，超然物外站在人群外側，長發如墨，僅一根象牙簪子綰起，紗衣中摻著金線，下擺繡祥雲仙鶴，腰間佩戴一枚白玉玉佩，冷傲高貴，妥妥的一副有錢人的氣質。

人群中的好幾位小仙女時不時地打量俊逸男子，卻不敢上前搭訕。

有錢人是不需要打工賺錢的，或許該男子是管理此地招聘處的仙君，谘詢他應當能得到確切的解答。

林宿月想著，便意圖上前勾搭，悄悄靠近男子，站到他的身側，那人察覺一人靠近自己，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窮仙一心在措辭之上，沒注意旁邊人的不耐，咧開嘴巴，偏過頭，套近乎問道：“仙君，年輕有為啊。能否問問你，這招工處是如何報名呀？又是如何選人的呢？”

貴氣公子斜眼看向他，語氣冷淡，卻告訴了他報名方法。

“將仙藉卡貼在崗位名稱處，仙法會自動識彆，名字顯示出來即為報名成功。至於挑人，全憑運氣，不管男女老少、身家幾何，皆看運氣好壞。”

林宿月頜首道謝，看了告示牌一眼，又轉回頭，佯裝訝異地問：“仙君，你覺得尋陰陽貓一職難嗎？報名的人好少啊。”

男子眉頭微蹙，遲疑了一會兒，答道：“任務不難，心難。”

林窮仙一臉茫然，什麼叫做心難？抓隻小貓咪心生恐懼？

“我心不難，我去！”他不再思慮，一隻小貓有何可懼，肥差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林宿月覺得心難不足以為懼，擠進人群中，掏出仙籍卡，輕輕貼在尋陰陽貓一欄上，一刷，“林宿月”三字慢慢浮現，報名成功。

他嘴角一勾，轉身想擠出去，沒料到群眾早已為他開辟了一條大道，各個神色詭異地望著他。

窮仙察覺道兩旁的人目光怪異地打量著自己，時不時交頸接耳。

怎麼？看到肥差有人報名，躍躍欲試了？遲了！

他咧開嘴巴，粲然一笑，快步走到男子身側。

這下，群眾的目光更加詭異，交頭耳語的聲音卻小了很多。

其他招工崗位陸續有人前來報名，找貓的肥差崗卻再無人問津。

林宿月心裡樂嗬嗬的，崗位報名時間漸漸歸零，好差事不出所料地收入了囊中。

尋陰陽貓一欄上“饒行枝、林宿月”名字變為紅色，選定兩人前往人間蒲地鎮尋貓。

林宿月不知姓饒的為何人，但料想既然報名尋貓崗，定然會在此地等候消息。

“饒行枝是哪位仙君？”他大聲朝人群中問道。

此言一出，似是吸音石，人群的聲音霎時消失不見。

“哪位是饒......”

林宿月想再問一遍，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男子出言打斷。

“你喚什麼？本人便是饒行枝。”饒行枝臉色烏黑。

“啊？”林宿月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問道：“你是饒行枝？”你不是管理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