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墜落的一瞬間，楊九州以為自己肯定要摔個狗吃屎。

她想著在遊戲裡坐了一場這麼刺激的跳樓機也蠻有意思，就是不知道遊戲人物死時她會不會感受到同樣粉身碎骨的疼痛。

眼前進度條終於讀取完畢，她看見下方焦土之中騰出一條鮮嫩枝丫，枝丫迅速長成蒼天巨樹纏繞包裹住她。

怨氣觸及巨樹爆發出尖銳嘶鳴，她看見翠綠的樹冠頂部騰起光輝，古戰場四方浮現出一朵雪白的火焰蓮花，蓮花花瓣向天頂中央閉合，高掛蒼穹的烈陽正大放光芒。

耳畔俱是殷商勇士的尖嘯哀嚎聲，她被困在森森綠意裡，費力扒開繁茂枝葉，爬到枝乾的間隙處向外窺視。

隻見白焰花瓣所過之處，濃黑的怨氣瞬間縮小消融，大商勇士在地上翻滾哀嚎，身上皮膚俱被白焰燒成一片焦黑。

天頂的烈陽強光刺激得她眼淚直冒，左青躺在地上，身上滿是贓汙。白焰從他身上滾過，楊九州捂嘴低呼了一聲，還以為他會被白焰燒焦。

誰料白焰隻是輕飄飄地從他身上滾過，燒向蓮花內殘餘的濃重怨氣，怨氣殘留著一縷縷青煙不甘地往未閉合的天頂處逃竄，在烈陽的照耀下化成了一灘水雲。

白焰蓮花終於閉合，楊九州看著頭頂絢爛流動的光輝，恍然覺得有雨點砸落在臉上，一滴兩滴……

白焰之下的古戰場落起清澈的雨來，那些魔人橫躺在地上沒了聲息。

雨滴落地，白骨累累的暗黃焦土生長出嫩芽，嫩芽萌發，漫天綠意從遠及近向更遠處蔓延。

很快，離離青草覆蓋了這片死寂大地，一身雪色白衣的左青躺在青碧草葉之上。

白焰消散，天頂烈陽恢複平靜的金光，楊九州從樹上爬下來，撲向左青身旁。

左青身上原本橫布著的傷痕俱已恢複，陽光照耀下，膚色勝雪，衣袂隨草原的風揚動。

楊九州蹲下身子，拍了拍左青的臉：“喂，醒醒，不會下線了吧？我這麼牛的操作，你倒是睜眼看一看啊！”

左青雙肩被她狂暴晃動著，她叫道：“不應該啊，下線不是會原地消失嗎，你怎麼躺屍在這裡啊？”

左青終是被她晃得睜開眼，長咳了幾聲，眼睫輕顫著向不遠處的蒼翠巨樹看去，天頂燦爛的烈陽光芒強烈，刺激得他浮起生理性淚液。

他頓了一下才解釋道：“我還以為死定了要等級重置，就脫了頭盔去倒水喝。”

“哇，我還沒放棄你就先放棄了，你這師父要不要這麼廢啊！”楊九州大叫著坐直身子，拍了拍身旁的青草地，“看看，我多牛，我把那群npc乾死了！”

“怎麼做到的？”左青斂眉坐起身，沒計較她說自己廢，隻是認真聽她揮著手臂將剛才的場景添油加醋地說完。

他看著她又展眉笑起來：“九九，你真的很棒，才玩一周就能解決這種級彆的隱藏任務，我們之後找神器應該會很順利。”

“找什麼神器？是又發了新任務嗎？”

左青點了點她額頭，手指卻未觸及她皮膚，隻有一陣氣流從她額前擦過，真實的清風觸感令她有些癢。

左青開口：“你剛才背包裡的黃帛文書呢？是一個找河圖洛書神器的任務。”

楊九州翻找了一圈，直叫糟糕，剛才危機來得太突然，那黃帛文書好像被弄丟了。下意識環顧一圈，發現綠草如雲淹沒了大地，任何掉落的物品都掩藏其中。

左青抿緊唇：“你怎麼這都能丟？”又見她皺眉望過來，他頓了下，自覺語氣不佳，稍微軟化了些，微笑著，“沒關係，可以開搜索器找一下。”

兩人打開物品搜尋，眼前一圈圈藍色光暈掠過每一寸草地，一無所獲，連任務完成後的掉落裝備也了無蹤跡。

楊九州歎了口氣：“抱歉啊，但找到神器有什麼用啊？”

“你不是想追殺那個討厭鬼？”左青極目遠眺，“神器和其他武器有壁，它們是這個遊戲裡最強的存在。如果得到一個，像剛才那樣的戰鬥局勢就會完全反過來。”

“河圖洛書怎麼聽起來也不像武器吧，不過可能屬性很好？”楊九州說著，指向身後那棵蒼天巨樹給他看，“它剛才把那些boss都消滅了，這棵樹算不算神器？”

左青盯著那棵巨樹眯了眯眼：“果然是東方的扶桑神木，頂級的神器鍛造材料。對了，你通關去撿掉落物品了嗎？我剛剛搜索了一圈，沒看見。”

“！！！還沒！”楊九州這才想起來，自己乾翻了那群boss團，肯定會有不少精品掉落，但剛才搜索時她卻一無所獲。

正納悶間，突然聽得係統響起機械提示音。

冷冰冰的女聲回蕩在草原之上：“各位玩家，任務失敗！”

楊九州扯著左青手臂刹時一驚，攥得他低呼了聲疼。

她仰頭衝係統大聲叫喊：“失敗個屁啊？！我這麼牛的操作，什麼鬼bug！還我掉落！我要找客服！”

楊九州站在碧綠的草原上雙手亂揮，叫嚷著要去找客服投訴。

一身白衣的左青抱臂站在一旁，沉穩開口：“這遊戲沒那麼容易出bug的，你看看是不是那群巫族沒逃掉，死光了。”

楊九州聞言一顫，猛地轉頭，隻見一株巨樹佇立於碧野之上，灑下青碧色的陰影。熏風吹動樹梢，天地間安靜得隻剩草浪起伏聲響，那些巫族人早就消失沒影了。

她遙望無垠碧色開口：“不會吧，敵人都被我攔住了，巫族怎麼會死。”

叮咚——係統再度響起提示音，打斷了她的話。

兩人隻見半空中，浮現出一張淡藍色半透明光屏。

光屏上滾動著一串串紅色數字，隻有兩條綠色數字固定在頂端，楊九州定目一瞧，其中一條赫然是自己的玩家ID，另一條：00000000101

她看不明白情況，隻覺得這麼連貫惹眼的數字，總不至於是左青的玩家ID吧。

左青卻望著光屏開口：“看來滾動的數字都是玩家ID。”

楊九州：“！！那個0101還真是你的ID嗎？你是內測玩家？不對啊，內測也拿不到這種賬號吧，你是遊戲公司的人？是測試還是研發？”

左青頓了下，原本盯著光屏的冷淡眼神飄到她身上，便彎了眸：“都不是，賬號是朋友送的。”

“這遊戲不是要綁定虹膜識彆，一個人隻有一個賬號嗎？送你賬號是怎麼做到的？”

左青握拳掩唇，咳了一下：“我朋友是研發，早期送了幾個賬號讓資深遊戲玩家來輔助測試，我是那一批。”

聞言，楊九州眼中冒出晶亮的光彩：“這種一般都會請遊戲界的大神來幫忙吧，你是職業玩家？”

左青嗯了聲，讓她繼續看係統提示。

隻見光屏上所有數字消失，接著浮現出一段紅色字幕：“本次任務共計三十六支小隊，陣亡三十五支，任務失敗。”

機械女聲緩慢朗讀字幕，冰冷的腔調回蕩在草原上。楊九州同左青對視一眼，她撇了撇嘴，從眼神裡深深透露出無語兩個字。

左青對著她解釋了一句：“看來這臨時任務是個玩家集體任務，要參與的每個小隊都成功才能算任務成功。”

楊九州心裡憋著一股氣，叉腰咒罵一句：“好荒誕！你之前測試沒遇到這種情況嗎？就沒向遊戲策劃提過這設定很神經嗎！哪個腦癱拍腦袋想出來的？真是欠罵。”

“習慣就好。”左青說完，見她皺了眉，又稍微調整了一下語言，“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人類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遊戲裡的一切也同樣不可預測，這樣看來，不就像是個獨立小世界？”

“哦，難怪這遊戲會打出口號。”楊九州捏著嗓子學係統女聲，搖頭晃腦的，“‘我們不僅是遊戲，更是真實的虛擬世界。’真實得離譜是吧？”

她氣得不行，不想再看係統後續那些廢話播報，直接甩手一揮，關掉了虛空中的光屏。

眼前光影一閃，便隻見湛藍天空下，清風吹動草葉。

葉尖柔柔地蹭過她雙腿，楊九州嗅見碧葉間野花的清淺香氣，心情平複了一些，隻叉腰瞪著這片原野，再度抬手一揮。

她麵前的虛空中浮現了純透明光屏，分成了一個個小方格，是她個人的係統麵板。

她點開麵板裡的背包菜單，查看自己這一趟收獲，默默在心裡研究它們的數據配比，越看越歎息。

物品旁顯示的一行行數據相當一般，她感覺自己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什麼也沒有刷到。光屏後的蒼翠巨樹在風中搖曳枝葉，聲如林海。

左青垂眸環視一圈，見確實再無那張黃帛文書的下落，便在一旁說著不如先回新手村，看看能不能兌換點材料。

楊九州哀嚎：“這點東西能換什麼？我剛剛拚了老命，狗係統什麼也不給我！”

說完，她目光停留在光屏後方的巨樹上，眼前一亮：“你說那是什麼來著？扶桑神木？頂級的神器鍛造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