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州定睛一瞧，黑色怨氣已攀上她周身的靈氣罩，如一團扭結在一起的成百上千的粗壯長蛇。

怨氣蜿蜒盤繞，將她裹縛起來，試圖穿破她周身光芒。

她心下一驚，動作微頓，便有黑氣如探針，刺破靈氣罩，侵襲上她手臂。

手臂登時覆上一片滑膩膩的寒涼，像是冷血毒蛇爬了上來，骨頭更像是被冰針紮了一下，瞬間麻了半邊身子。

她心中駭然，這遊戲的真實感幾乎到了可怕的地步，竟讓她真實地感覺到恐懼。

眼見她周身光芒要散，一直站立不動，仔細盯著她動作的左青終於拔出長劍，手挽劍花後劍尖向她一指。

劍尖冒出一束白光直射向她，在她身旁開出一圈白光護罩，濃黑怨氣被炸散。

楊九州冰寒麻木的身子瞬間又舒坦溫暖起來，差點想抬手搓搓剛剛還冰涼透骨的手臂。

左青再度開口：“彆動，繼續氣沉丹田。”

“你咋開口總像在修煉似的。”楊九州隨口吐槽了一句，手指繞花，結成了一個簡單的通天印，迅速拍向腹部。

她腹部閃動出光芒，光芒也在她身前投射出法陣，陣心凸出一個小山似的綠色虛擬鍵位。

她掌心一拍按鍵，空氣在掌心炸開，便聽得身前黃幡上掛著的八麵鈴鐺發出鈴鈴脆響。

左青沒立刻回答，見她操作無誤，才應了一聲：“嗯，玩全息遊戲，代入感要強一些。”

“師父，你玩這個遊戲很久了吧，我看你等級和全服第一也差不多了，你覺得最吸引人的點在哪裡？”楊九州收回手，看著扭曲盤踞的黑色怨氣退縮回土地裡，放下心來。

金鈴聲清脆，戰場隨之吹起凜冽的風，左青盯著她，眉頭微微簇起：“真實感？”

楊九州噗嗤一笑，腹部光輝隨之爆閃，她下意識遮眼退了一步，又被左青抬手按上後肩，抵住她後退的腳步。

楊九州扭頭笑著對他說：“誰會把虛擬遊戲當真啊。現在我隻要走上街，隨時都能聽見有人在討論我們這遊戲。隻憑超強的真實還原度，就能讓它風靡全球？我不信，肯定還有我沒開發出來的有趣玩法。”

她話音未落，身前黃幡隨著她腹部爆閃，也突然爆發出強光，光柱衝天而起，至天頂如瀑布般分散，將滿天風雲攪散碎落成光屑。

湛藍的天空從中顯露，陰雲化作發光雪花飄飄揚揚覆蓋住這片焦土。

楊九州目不轉睛地遙望著這壯闊景象，不由歎道：“除了代入感，這超現實的絕美畫麵也是其他遊戲裡見不到的，奇絕的想象力配上絕對的真實感，難怪那麼多人沉迷，之前還聽說有人因為和這遊戲裡的npc談戀愛，結果分不清現實，受了情傷要跳樓呢。”

“你會分不清嗎？”

“這怎麼會？npc始終是npc，傻子才會當成真人戀愛吧。”楊九州有些好笑地回他。

“如果我是npc呢？”

“哇，那我覺得可以把你的係統送進科學院解構了。你的玩家等級和名稱可是一直掛在頭頂的。”說著楊九州扭頭，盯著左青頭頂的那行綠色小字說，“難道你想說自己其實是已經覺醒的，逃出係統監控的人工智能？搞笑吧，網絡小說看多了？”楊九州被這回答給逗笑了。

身旁左青終是笑了下：“逗你玩的，怕你之後分不清。”

楊九州仰頭，天空墜落的雪花光屑細細碎碎地落在臉上，清清涼涼的，她幾乎要忘記遊戲外的現實其實是個炎熱的夏季了。

雪花落地融化成清澈水滴，縮回地裡的黑色怨氣發出尖嘯，被水流打濕成清透的光，如雲似霧浮動在半空中。

很快，黃幡光芒退卻，怨氣消散無蹤，地上散落了一些黑乎乎的東西，楊九州解開護罩，好奇地上前探看這些掉落物品。

她對這個任務完成後會掉落什麼，實在沒數。

這個遊戲最特殊的地方就在於它是完全開放的世界，遊戲內的所有資源都不會二次刷新，任務同理。

因此遊戲內容還包含著玩家自己為了搶奪升級資源奮力搏殺。

而在注冊遊戲賬號之前，楊九州曾查遍網絡尋找升級捷徑，但關於這個遊戲，除了玩家間的禁忌提醒外再無其他攻略，遊戲內的一切任務全都是未知。

她甚至同舍友戲謔了一句，這遊戲搞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不是隱藏了什麼通天秘密。

籠罩著楊九州的光芒唰地消散，左青還未看清地上掉落的裝備，便光影一閃，眼前物品全部消失。

“什麼東西搶得這麼急？”青年眼眸帶笑，目光落在她臉上。

“沒搶，隻是自動拾取，我還沒看呢。”楊九州手指在虛空輕點，打開自己的背包界麵。

普通短靴【+3】

破損布料【+8】

黃帛文書【+1】

……

她看了一圈背包，這費力搞出來材料幾乎全是基礎裝備，沒什麼好東西，隻有這黃帛文書不知是什麼內容，她之前還沒見過。

手指憑空點上浮在身前的係統界麵裡的半透明破布片，楊九州左手立刻憑空產生了順滑涼爽的觸感。

她低頭看著掌心自動鋪陳的小半塊破損的黃色布料，手指攏起搓了搓，像是在觸摸真實的絲綢，隻是布料手感有一些粗糙，她能清楚地感覺到絲織經緯間的空隙不小。

左青也垂頭看來：“怎麼了？觸感和現實不一樣？”

“倒也不是，應該公司特意做出的古老觸感，用以模擬古代絲織物的。”楊九州雙手展開黃帛，才看清上麵畫著一張古老的地圖，標識圖樣雖簡略但仍一眼就能看出是什麼，有山有水，更像是象形文字的早期模樣。

圖下方寫著一串扭曲像跳舞小人般的文字，楊九州嘟囔了一句：“看起來是開出了一張破損的藏寶圖。上麵的文字是什麼意思？我們想要找到寶貝要再找到這張圖的其他碎片？還有線索嗎？”

“上麵寫著：洛水分、河圖現，禹定九州。”左青微笑念道，“應該是尋找失落的河圖洛書任務，是為了找神器吧，快看看還有沒有旁的。”

“你能看懂這文字？”楊九州驚訝道。

左青點點眉心，指尖一道光芒閃過，淡淡開口：“你都不看用戶說明嗎？每個玩家的眉心處都有虛擬設置鍵，點開就可以按注冊時所使用的語言來實時翻譯遊戲內的文字，也可以和不同國家地區的玩家交互。

這是遊戲公司為了推廣九州上古文明特意做的設定，讓全世界玩家都能參與進來，親眼看一看甲骨文。”

“那玩意兒能裝滿我房間，哪個玩家會看用戶說明啊？你真奇怪。”楊九州吐槽了一句，抬指在眉間輕點虛擬鍵位，眼前騰出十幾個彩色按鍵，“奇怪，是我的設置哪裡不對嗎？好像隻有暫時翻譯按鍵，我剛剛沒見你點眉心啊，你是不是設了永久翻譯？”

她凝神研究起這些按鍵的功能來，沒注意左青隻是冷眼看著她動作未曾答話，目光正時不時飄向遠處，那處隱隱有煙塵騰起。

楊九州逐個試了一遍按鍵，沒找到切換鍵位，正嘟囔著：“虛擬按鍵裡沒有永久翻譯，是要單獨調製外設頭盔嗎？”

她抬手正要摘下頭盔，便被左青拉住手臂。突然聽得耳畔戰車聲隆隆，金鐵相擊混著各種尖叫呼喊直往耳朵裡鑽，震雷似的要把她腦子炸開。

她手臂一顫，長吸口氣，捂耳叫道：“不是吧，這技能怎麼自帶這麼大的背景音效啊？”

“不是背景音。”

“嗯？”楊九州聞言抬頭，隻見左青盯著前方突然騰起的漫天煙塵。

煙塵翻卷，從中跌跌撞撞地跑出一群烏黑人影，影子邊緣還有鋸齒狀的羽毛，似乎個個都長著一雙鳥翅。

他們很快跑出煙塵，楊九州才看清影子邊緣飄動著的不算鳥翅，而是撕裂破損的羽衣布條。

這群人衣衫襤褸，連滾帶爬地向她跑來，那副眼青麵黃，驚慌失措的表情活像身後被鬼攆著。

楊九州下意識掩鼻，手裡攥著的黃帛直接撲上鼻子，送來一陣古老的泥土味。

她皺眉恍若未覺，隻好奇地問：“是不是我們撿到的這張黃帛文書觸發了新的係統任務？”

“不是，沒關聯。”

“你怎麼知道沒關聯呀？”

話音剛落，楊九州隻聽得叮咚一聲，眼前彈出半透明的係統提示框：

【請擊敗殷商勇士團，保護巫族。】

她看見這行字，立刻興奮地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叫道：“還說沒關聯，這不是觸發係統臨時任務了？不知道完成後會掉落什麼好裝備，反正你現在全服前五，沒有任務能難住你，直接上吧！我喊加油！”

說話間，翻滾的煙塵臨近，腳下大地震顫著，她看見漫天黃沙之中露出高頭天馬的影子，馬蹄颯踏，落下時連大地都跟著震。

天馬之上，是披堅執銳，周身繚繞著怨氣黑霧的高大武士。一身玄甲掩不住他們勃發的結實肌肉，肌肉上青筋繃起，個個看起來都能一拳乾碎一座小山包。

天馬抬起馬蹄，踏碎了古戰場的滿地白骨，所過之處，濃黑怨氣翻卷伏地，百草隨之枯萎。

繚繞不散的刺耳尖嘯聲正是從那些黑霧中傳來。

腐蝕萬物的怨氣黑霧沿著大地，一路蜿蜒，如毒蛇般追著前方逃竄的那些老弱病殘。

“我們要保護的巫族人就是這群衣衫襤褸的家夥們吧？看起來怪可憐的。”楊九州托著下巴分析道。

“嗯，前麵逃竄的是巫族人，後麵追殺的是殷商勇士團。巫族人一般頭戴羽冠、身披羽翼。殷商勇士團大多一身玄甲，行軍肅穆，會有怨氣一路跟隨。”

“為什麼他們身上會帶著怨氣啊？一般不是慘死之人特彆多的，像戰場這樣的地方才會聚集怨氣嗎？”楊九州扭頭好奇地向左青詢問遊戲設定。

跑在最前方的巫族青年已撲到她麵前：“姑娘，快逃吧，被他們抓走要被活烹了的。”

“活烹？！”楊九州咽了下口水，“我師父天下第一，專為收拾他們而來，你們彆怕！”

“瘋了吧！”巫族青年未再同她說話，直接掠過她二人向後逃竄。

接著，其他掛著彩的，灰頭土臉的巫族人都跟著跑至此處，又無視著掠過她直向遠處屁滾尿流地慌張逃竄。

紛繁人潮從兩人身旁湧過，將他們隔開。楊九州被擠壓得站立不穩，抬手欲拉左青，卻抓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