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梨園小記 77不吃辣 4090 字 9個月前

高處的石楠在狂風中飄搖

夜半的溶溶月色閃閃群星下

黑暗和光明歡聚在一道

若九天下墜而大地崛起雲霄

將人的靈魂釋放出陰鬱的地牢

碎了重重鐐銬,折了層層鐵柵

狂風給山下的野林注入生命

激起陣陣林濤震天動地

洶湧的河水將堤岸衝決蕩平

不羈的激流在山澗河穀奔行

翻卷漫溢的洪水又寬又深

在身後留下荒蕪的沙磧

烏雲低垂,電光閃閃,風時緊時緩

從午夜到正午一刻不停

時而呼嘯如雷

時而樂音輕婉

烏雲層層疊疊奔湧翻卷

閃電耀亮劃破深沉的黑暗

來去迅捷得隻在一瞬

我五味雜陳地攥著信,按這個劇情發展,伊莎貝拉應該就會在幾天撒手人寰了,而林敦……也會被埃德加接走,我疲乏地鬆了一口氣,猶豫再生,還是坐了下來,拿出另一張舊紙饋她以回複,我拿起鵝毛筆,思索了幾秒,隨後一“致親愛的伊莎貝拉小姐:對於你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和婉惜,雖然我幫不了您什麼,但還是衷心希望您的病最終還是能康複起來一,”

我停滯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遲疑不決地寫了下去,中間修修改改又補補思考,我盯著自己手中那一段亂麻的筆墨,歎了口氣。

***

幾天後,天氣變得暖了些許,可卻開始下起了雪。而在倫敦南方郊外的空氣,雖依舊日清新鄉淞,卻又比城內更加刺骨,不是大風大浪,那股無名的冷意卻滲透肌腥與筋骨。

敞開的客廳室內,大概傍晚五點鐘頭的時候,連續病了四個月,女人累得靠在沙發上艱難地喘息未定,她半靠在墊頸的軟枕上,蒼白從寬的唇瓣微翕,麵頰也不複曾經的紅潤嬌豔,她的眼簾低垂、長睫輕顫,不停往外吐息、略微緊促。淡黃的濃密鬈發正貼緊在她疲瘦的細頸處,其中的還有一縷卷發扒落在她的胸脯前,伴著那鑲嵌著胸腔裡的隨時都會停止跳動的心臟的膛脂而起伏不定,她眷戀地蹭蹭緊貼自己肌膚的軟料,扯開唇角:“我的身下此刻一定塞滿了鴿子羽毛啊…”,可連聲調、都是有氣無力的。

而另一雙同樣白皙的小手緊握著她的瘦手,女人瞧見兒子這幅模樣,不由地噗嗤一笑,感受著自己的胳膊那有些許癢的觸感,隨即,她溫柔而緩緩地撫上那亞麻色的曛發、再細細摩挲著他的耳垂和後頸,忽然,一顆滾燙的淚珠滴進她另一隻手掌的掌心,幾乎快灼傷了自己的肌膚,就一顆,再順著他的鼻梁滑落下來,她瞧見這幕,鼻腔泛酸、又腫又脹、甚至近乎脹得快要發爛發軟,她啟動著唇瓣,聲調輕得似一根鴻毛:“噢,彆學你那父親當初哭泣的模樣”

他的父親是為了彆的太太哭,難不成、他的後代也要用同樣的模樣去送她這個一腳快要跨進地獄裡的幽魂嗎?

“得啦…”女人釋懷一笑,她用一手捧住兒子的右頰,輕語道:“得啦我親愛的,彆用這樣傷心的神氣來看著我,行了,你把桌子上的-”她看向床頭的白桌,“那封回信給我”

少年拿過來,他掀起似燒紅的眼皮看了一眼母親,又不禁撚重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信封,過了幾秒,他低啞道:“要我給您念嗎”

女人搖頭,“不,就給我吧”

少年沉默地半扶著母親,女人輕輕地接過信封,拆開係帶,打一開始,視線始終停留在那數行字跡上。良久,她平靜而滿足地將信放進了燒炭著火炭的壁爐,再靜靜地望著那團大大的橘紅光暈。

“是有誰給您寫了信麼?”少年全程盯著母親的神情與反應,剛剛自己隻是快速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以及這封信的署名,其它的卻並沒看清。

會客廳內的窗簾幾平全部拉上了,厚重而悶熱,看起來略些灰暗,隻留下壁爐裡的炭火散發光源,時不時星絢迸濺。

除了炭火燒燎的聲響,室內都很安靜。

女人聞言,過了會兒,她淡道:“我的朋友”

火苗和光暈好似擦破了亞麻黃的柔軟發梢,順毛似的流海遮瑕住了那晦朔的藍瞳,投下的陰影停留在鼻梁和低垂的眼簾及點輟上的長睫,炭火依舊燒著,“是位先生嗎?”

女人欲駁回,眼睛突然精光了一秒,還是輕應了一聲,算是肯定的含義兒,還順勢把手放在膝上。

“她住在倫敦嗎?”少年又問。

“對”

“倫敦的什麼地方?”

“唔,聖吉斯爾教區吧,應該是的”女人疲道。

這次換少年沉默了許久,終於,他再次開口道:

“您要給她回信嗎?”

“不,”女人答道,“不,不、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噢,也多虧你親愛的,”女人轉頭凝看他,“我真該慶幸在之前自己就受到過你這樣的提醒,不過,你也可得放心,我什麼都已經料理好了,我為你已經做好了一切,林敦、我親愛的小林敦”

林敦埋進膝裡,過了一會兒,他的聲息沉悶:“非回去不可嗎”

“是的,親愛的”

林敦卻猛得抬頭看向她,蹙眉,眼睛猩紅,又抿了抿唇瓣,最終淡漠說道:“再多一個星期也不行嗎”

“林敦,”伊莎貝拉嚴肅地盯著自己的兒子,“不、親愛的,不,當然不行,你可不能再這樣任性了,以後也不行。放心、你待在那兒以後會安心的,我也會同樣安心,因為我隻有把你安全送到埃德加一你的舅舅,送到他的身邊,你才會安全。至於你那不是人的父母,哈,我寧可相信,他無意承擔贍養、教育你的責任!我不會讓他找到你!也不會讓他贍養你!你會很好的,你就會和舅舅、凱瑟琳生活在一起,就如同我們兄妹曾經生活在一起!你不需要擔心,他會是個很好的人這我保證,他會很對你好的,他今天晚上就會來,明天就會接你回家,對,他會很安全地把你接走的”

“所以,”伊莎貝拉一下子摟住兒子,緊緊地抱進自己的懷裡,又溫柔地吻了好幾下他的臉龐,“親愛的,我不願看到你這樣地再傷我的心…”

林敦卻立刻推開了母親的懷抱,隻說了“我知道了、我困了”就飛快轉身上樓了。

伊莎貝拉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兩手還停留在半空中,許久,她無奈一笑再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看了一眼大門,又收目光繼續停在壁爐處,等待著“客人”的趕來。

約莫晚上十二點鐘頭左右的間段,伊莎貝拉終於和哥哥敘完了舊,“晚安,埃德加”她如釋重負地道完最後一言,便艱難地強撐著力氣起身,她用手抵著後腰,眉頭始終緊蹙。

男人酸澀地時著妹妹的舉動,一想到曾經那個總是生氣篷勃而活潑俏麗的小姑娘,如今卻變成了一張年輕卻滿臉滄桑和疲倦的麵孔,這種反差感...他扶著伊莎貝拉一直走到了樓梯腳下處,臨回房間前,他終是道了句:“晚安,親愛的”

伊莎貝拉靜靜地笑著看著哥哥,她而是垂下頭,過了一會兒:“我想、我得提前說個永彆”

“伊莎貝拉!”男人生氣地阻斷道。

“噢,埃德加…”她並不生氣哥哥的嚴厲,她平靜道來:“我知道我的身體,你也得接受,這沒什麼錯的。我也不想再去求得你的寬恕,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也不屑接受,或是沒有心情接受,凱瑟琳死了,我明白你的難過,可你這次就彆再阻止我了,我非得給你道一次歉不可。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但是請你照顧好林敦,我沒彆的要求,另外,不要讓希思克利夫得到他,林敦會瘋的”

“我知道”男人沙啞道。

這就夠了,伊莎貝拉笑著,隨後,她輕輕抱了他一下,鬆開且又向他道了第二次晚安,便慢慢扶住梯台上樓了。

這次,卻是換男人看著她的背影逐漸隱沒在黑暗中。

......

今夜的倫敦並不是絨毛大雪,雨季卻是這座城市最親昵的知己。

街道上的一切黑暗,大雨仍執迷不悟地衝涮著這片領土,樹林被雨珠親吻得被迫痛悟伏腰,誰也不會注意到在霧煙中一個少年跌跌撞撞奔跑的身影。

少年在聖吉斯爾教區幾乎快找了一夜。

當他行踏著雨季的晨曦曙汜中,一步步走向布滿青苔與石楠路的階梯時,一夜的風雨交加近乎把他的全身淋了個濕透。窗邊的黑發山茶柔弱而無骨地緊靠在玻璃上,耀婉的褶光映射在它的黛珂臉頰,經曆了一夜的折磨與暴行,那花瓣小手兒隻管兒羞芒得隻管往裡蜷縮,泛著沙粒與冷涼的空氣也混合著少年那陌生的勻息,淡淡的陽光掠過那亞麻黃的發絲,林敦靜靜地站在那兒喘息,一隻青筋暴起的瘦手直直地抵在那坑坑窪窪的劣質門板麵,他從沒想過、找一個人會這麼累,心底卻仍還是焦灼得厲害。

腦袋昏昏沉沉,雨水在他那張青白的麵孔縱橫肌腥,一顆冷冰冰的露珠倏地從他挺直的鼻梁滾落下來,涓涓細流地滑過唇珠和唇瓣,下頷以及頸喉,大雨中,霧燈下,迷蒙了少年清瘦挺皖的半軀,半邊後身照耀在大片大片的曙光下,而前半身則籠罩在投下的陰影之中,安靜了幾秒,一小截指節骨往門麵扣敲,隨後轉變為用拳頭撞擊,越來越重晰,越來越清響。

少年似乎是莫名地雜交了些許發泄與焦燥的心緒,甚至近乎癲狂與憤怒,不行,他的前額抵著門板,緊繃著後鄂與下頷,晦澀的蔚藍瞳孔迸濺出陰鬱,下一秒,手中的重力突然消逝,隨後再一聲猛烈的“哐一哐一!”刺穿耳膜,少年立刻抓握住削筆的門框,緊促地退了一兩步,穩住半軀,他掀起眼皮凝眸看去。

下一秒,林敦怔忡住,藍眸中陡然映射出了我的麵孔,唇瓣在看不見的地方自問自答地蠕動了一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