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桉第一次遇到這麼古怪的人。

彆的先不說，她這睡眠質量也太好了。

一張紙從少女手裡滑落，鬱桉彎腰撿起，大概掃了一眼。

這是一張紙質的錄取通知書，上麵寫明了這位新室友的名字和精神力等級。

夏致，精神力A級。

比她高啊。

鬱桉將錄取通知書放到旁邊的書桌上，然後拿上宿舍鑰匙，將門關好，一個人出去了。

忙活到現在也餓了，正好去食堂考察一下。

今天是新生報道的日子，本來校區裡就人來人往。再加上現在又是飯點，很多剛下課的學生都直奔食堂，這麼多人彙聚到一起，把原本極為寬敞的食堂擠得水泄不通。

鬱桉順著人群走走停停，倒是一點都不著急。很多高年級學生見她獨自一人，長得又好看，紛紛殷勤地湊過來，主動要求給學妹當向導。

鬱桉：婉拒了哈。

來之前申南就幫她做過功課了，更何況她又不是不識字，並不需要什麼向導。

鬱桉不急不緩，在食堂裡參觀了好一會兒，終於踱到菜單前。

這裡的菜單是巨大的電子屏，上麵有食堂每天推出的主食、配菜、甜點和水果，每道菜後麵都附上了相對應的配圖和價格，一目了然，非常方便。

鬱桉將菜單從上至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越看越震撼，越看越心驚。

這也太貴了吧？！

一些普普通通的炒菜，外麵可能隻要幾星幣，這裡居然要十幾星幣！

更彆提那些賣相精美的甜點，看起來小小一個，最便宜的也要二十星幣，就這還有一堆學生排隊搶著買。

這裡的人都這麼有錢嗎？！

鬱桉震驚了。

她雖然不缺錢，但這也不代表她會舍得花錢買這麼貴的食物。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雖然現在領養人對她是很大方，但他們畢竟沒有血緣關係，而且對方至今都沒有來看過她，說不準哪天就把她丟一邊不管了。

到時候她的存款就是她的全部家當，為了在這個危險的世界生存下來，她必須儘可能多攢點錢，以此應對未來的變故和風險。

各種香味從四麵八方飄了過來，鬱桉忍下餓意，繼續往下看菜單。

還好，起碼這裡還有營養液這種便宜貨。

最便宜的基礎營養液隻要2星幣，最貴的也不會超過5星幣，和那些飯菜甜品比起來，性價比簡直無敵。

鬱桉毫不猶豫地用光腦刷了兩支營養液，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食堂。

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她真的會流口水。

鬱桉回到宿舍的時候，那個叫夏致的室友已經醒了。

鬱桉見她睡眼惺忪地坐在床邊，想了想，正要從她旁邊繞過去，對方突然一臉困倦地開口了。

“我叫夏致，你叫什麼名字？”

鬱桉腳步一頓：“鬱桉。”

“不好意思啊，剛才不是我故意擺架子，實在是太困了，控製不住。”說著，夏致抬手打了個哈欠，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頓時消失大半。

鬱桉神色不變：“昨晚沒睡嗎？”

“沒。”夏致沒精打采地搖搖頭，然後雙手撐著床邊，抬頭看向麵前的鬱桉，“你吃過飯了嗎？要不我們一起去食堂吃吧？”

“還沒吃，不過我打包回來了。”鬱桉麵帶遺憾。

“啊？”夏致疑惑地看了看她的雙手，“在哪兒？”

“口袋。”

鬱桉淡定地從口袋裡掏出兩支營養液，當著夏致的麵，擰開其中一支的封口蓋，仰頭一口喝光。

一般人在一個餓著肚子的人麵前吃東西，多少都會有點不好意思，但鬱桉完全不這麼覺得。

畢竟她喝的是最便宜的營養液，她相信不會有人饞這玩意——至少在這裡肯定沒有。

然而下一秒，她聽到夏致重重地吞咽了一下。

鬱桉沉默了。

她舉起另一支營養液，左右搖晃：“你想喝？”

夏致目光追隨著她手裡的營養液，點頭如小雞啄米。

鬱桉：“……”

這家夥，不會比她還窮吧？

看著那雙無比渴望的銀灰色眼睛，鬱桉糾結幾秒，還是將營養液給了她。

夏致接過營養液，二話不說就喝得乾乾淨淨、一滴不剩。喝完她舔了下嘴角，一臉滿足地對鬱桉豎起大拇指：“下次我請你。”

鬱桉：“不用了。”

雖然她很摳，但也不至於連一支最便宜的營養液都舍不得。

“那怎麼行，你請了我一次，我當然也要請你。”夏致語氣還是懶洋洋的，但顯然要比剛才有精神了，“不過先說好啊，隻限營養液，彆的我恐怕請不起。”

“理解。”鬱桉敷衍點頭，“我也請不起。”

說完這句，她便繼續整理床鋪，誰料夏致忽然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表情堪稱狂熱。

“你也沒錢嗎？”

這家夥像是找到了組織一樣。

考慮到氣氛已經烘到這兒了，不附和一下好像不太好，況且自己也確實沒什麼錢，鬱桉平靜地點了點頭。

“我在攢錢。”

“那我們一起吧！”一提到這個話題，夏致困意全無，“我在來之前就聽說了，這裡的很多有錢學生會把喝不完的營養液丟在食堂，我們以後可以定時去撿漏，一學期下來能省不少錢呢。”

鬱桉立刻駁回了這個提議：“不行，太不衛生了。”

夏致：“我知道啊，可以隻撿沒喝過的那種嘛。”

“那也不行，誰知道有沒有人往裡麵吐口水。”

見鬱桉拒絕地如此堅定，夏致隻能遺憾放棄：“好吧。”

說完，她也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慢慢吞吞地開始收拾起來。

鬱桉能感覺到，夏致這人隻是看著不好接近，其實性格還是挺隨和的，跟她說話也沒什麼顧忌，基本算是個直腸子。

兩人一邊整理宿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下午半天就這麼過去了。

晚餐還是2星幣一支的營養液，這次是夏致請客。兩人在自動付款儀前掃碼的時候，周圍不少人的目光都透出隱隱約約的鄙夷和同情。

夏致壓根沒察覺，鬱桉倒是察覺到了，但她也沒什麼特彆的反應。

這就是窮到極致的從容。

兩人解決完晚飯，又去教學樓附近轉了轉，提前熟悉明天的路線。等回到宿舍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帝國軍校沒有強製熄燈的規定，但明早新生還要參加開學典禮，鬱桉也不打算睡太遲。

她洗完澡就爬床了，本想搜看看最近有沒有大反派的新聞，沒想到腦袋剛一沾上枕頭，困意便像黑水一樣淹沒了她。

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鬱桉被鬨鈴叫了三遍才醒。

她睜眼時，腦子還有些迷糊。再一看對麵床位，夏致仰麵呈大字狀，睡得比她還沉。

鬱桉又看了眼時間，整個人瞬間清醒。

她訂的是七點的鬨鐘，現在都七點半了，也就是說，鬨鈴足足響了半小時才把她叫醒？

鬱桉感到不可思議。

她睡眠一向較淺，穿到這個世界後，警惕性更是比過去高出不少，在這裡生活了三個月，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睡得這麼死。

難道是昨天太累了？

時間緊迫，鬱桉來不及細究。

她立馬起床，一邊換衣服一邊搖醒夏致，兩人早飯也沒吃，加快步伐，終於在典禮開始前踩點趕到了大禮堂。

大禮堂裡已經站滿了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新生，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說笑，空氣裡洋溢著年輕蓬勃的氣息。

夏致還是那副沒睡醒的樣子。她耷拉著眼皮站在鬱桉身旁，不到五分鐘就打了好幾個哈欠，連帶著鬱桉也跟著打了兩個哈欠。

人一旦開始打哈欠，全身都會鬆懈下來。就在鬱桉準備換個輕鬆點的站姿時，一些低低竊竊的私語聲不經意鑽入她的耳朵。

“哎，你看了營養液那個帖子沒？”

“我看到了！是不是說女生宿舍有人想去食堂撿營養液的那個？”

“對對，就是那個！太離譜了臥槽，還是撿彆人喝剩下的營養液，窮瘋了吧！”

“沒想到咱們帝國軍校也有這種人，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對了，有人扒出這話是誰說的沒？”

“沒有，我翻了幾百樓，那個樓主一直沒說寢室號。不過基本可以確定是咱們這屆的新生，因為那個樓主就是西院B區的……”

“這也太丟人了……”

“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哦，就是論壇的一個熱門貼……”

鬱桉保持冷靜，側眸瞥向身旁的夏致。

“你聽到了嗎？”

夏致同樣麵色凝重：“聽到了。”

精神力越高的人，感官就越敏銳，夏致是A級，聽到的內容隻會比她這個B級更清楚。

鬱桉打開光腦，登錄校內論壇，飄在最上麵的帖子就是他們正在議論的熱門貼。

夏致也湊過來一起看。

《開學第一天就去食堂撿營養液，這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鬱桉點開這個老掉牙又莫名吸睛的標題，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內容。

樓主：事先聲明，我不是故意要偷聽彆人隱私，隻是不小心路過聽到了，因為無處吐槽，隻好上來發個匿名貼，認識我的人麻煩不要揭我馬甲，拜托拜托。

事情是這樣，昨天下午我出去吃飯的時候，剛好路過一個寢室，聽到裡麵兩個女生說要攢錢。

我一聽這不是巧了嗎，剛好我也想攢點零花錢，就想聽聽她們有什麼攢錢的好辦法。

結果這一聽不得了，差點沒把我的下巴驚掉了。

她們竟然說打算以後定時去食堂撿彆人丟掉的營養液！

還是喝剩下的那種！

我見識少，請問營養液這種東西也是可以隨便撿彆人喝過的嗎？這這這，不說這種行為合不合適，就不怕有細菌嗎？

這個帖子的標題太浮誇了，又是新生發的，很快引來大量跟帖。

【2l：撿營養液？這是什麼操作…………】

【3l：你是不是聽錯了？說不定是人家在開玩笑呢】

【樓主回複：我沒聽錯，她們真的是很認真地在討論，還說這樣一學期下來能省不少錢！！】

【4l：好家夥，這能省多少錢啊，今年的新生真是瘋魔了】

【5l：這明明是個人行為，跟其他新生有什麼關係？】

【6l：話是這麼說，但我們往屆可沒有這種奇葩……】

話題熱火朝天地討論了幾百層樓，翻到最後一頁，還有很多新回複在不斷頂貼。

“……”

“不錯，”鬱桉麵無表情地關掉論壇，“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