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桉從未這麼痛過。
大腦仿佛在被無數蟲蟻肆虐、啃食,她痛得幾乎無法思考,隻能蜷縮身軀,渾身顫抖,在冷硬的地板上艱難喘息。
腦袋疼得似乎要裂開,在渾渾噩噩中,她隱約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
“我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這個聲音很遙遠,又似乎很接近。鬱桉能感覺到,這是來自她大腦深處的聲音,有種特彆的熟悉感,聽起來既慈愛、又親切。
是她的母親嗎?不,她的母親比任何人都彪悍,才不會用這麼溫柔的語調說話。
那就是原身的母親?可原身很早就變成孤兒了,對於母親的印象應該也很模糊才對……
劇痛讓鬱桉思維混亂,她眼前昏黑,無力再站起來,隻能蜷在地上,咬緊牙根,生生承受這突如其來的痛苦。
時間流逝,鬱桉的頭發被冷汗儘數打濕,她的呼吸越來越弱,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但她不敢暈過去,因為她怕自己再死一次。
她才剛吃飽飯,才剛接觸這個世界,說什麼都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腦子裡的聲音還在回蕩,溫柔得像嬰兒睡前的搖籃曲。鬱桉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不知過了多久,痛意終於漸漸消退。
睡衣已經濕透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地板上慢慢爬坐起來。
光腦閃爍著不起眼的亮光,鬱桉這才發現,在她幾近昏迷的時候,申南還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你穿什麼尺碼的衣服?明天我帶幾套新的過去。】
不愧是管家,還記得給她買新衣服……
鬱桉平複好呼吸,將自己的尺碼發給申南。
申南很快發來回複,並詢問她還需要什麼,他明天可以一並帶過來。
鬱桉想了一下。
自己剛才的頭痛來得太突然了,而且毫無緣由,如果將這件事告訴申南,保不準又會扯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還是謹慎些為好。
鬱桉感謝並回絕了申南的好意,對方也沒有再堅持,簡短幾句對話後便結束了通訊。
鬱桉拎著濕漉漉的衣領,又去洗了一遍澡。
熱水不斷衝刷而下,鬱桉一邊揉按太陽穴,一邊思考剛才那陣頭痛究竟從何而來。
難道是飯菜有問題?
不大可能。
那些飯菜都是由最普通的食材烹飪而成,味道也沒有什麼異常,而且如果真的有問題也應該先作用在胃上,而不是引發頭痛。
那麼是這具身體的問題?
也不可能。
她有原身的記憶,原身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犯過頭痛,尤其是這種程度的劇痛,就連臨死都不曾體會過。
該不會真的是腦震蕩留下的後遺症吧?
不管怎麼說,她剛才沒有痛死過去都是萬幸。
希望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狀況了。
太要命。
這次洗完澡,已是疲憊不堪。
鬱桉沒有精力再思考,撐著身子回到客廳,倒在柔軟的沙發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
再次睜開眼時,天色已經亮了。
鬱桉揉著眼睛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毛毯。她環顧四周,發現申南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鬱桉想開口說話,微一張唇,發出的卻是微弱呻|吟。
“醒了?”申南轉過身來,垂下視線觀察她。
鬱桉點點頭。
“你應該去臥室睡。”申南說,“這裡容易著涼。”
“我知道。”鬱桉的聲音有點啞,“我就是,太困了……”
申南指了指一旁的袋子。
“去洗漱吧,然後來試試這幾套衣服。”
“好。”
鬱桉揉揉頭發,拿起那隻袋子,慢吞吞地前往浴室。
出來時,她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
“怎麼樣?”她在申南麵前緩慢轉了一圈。
“嗯。”申南點頭,“很合身。”
鬱桉又依次換上另外幾套,給他看完後,選了最舒適的一套穿上,其他幾套則收進空蕩蕩的衣櫃。
申南已經去廚房做飯了,鬱桉等了一會兒,沒過多久,申南便像昨晚一樣,端著幾盤一看就讓人食欲大增的熱菜出來了。
鬱桉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真的很擅長烹飪。
這次申南拿了兩雙筷子,顯然是要與她一同進餐。
鬱桉依然保持安靜,埋頭進食。
她真的太餓了。
一頓飯吃完,申南自己沒吃多少,倒是給鬱桉添了好幾次米飯。
“你好像餓了很久。”飯後,申南探究地看著鬱桉。
“差不多。”鬱桉邊喝水邊回答,“孤兒院很窮,阿姨做的菜味道也很一般,我們平時很少有能吃飽的時候。”
申南若有所思:“以後我會讓家政保姆多做一些有營養的食物給你吃。”
鬱桉:“家政保姆?”
“就是專門照顧你的人。”
鬱桉放下水杯,單手托腮:“我以為你才是照顧我的人。”
“我的確是,但我的事情很多,不能長期停留在這裡。”申南耐心解釋,“而且你已經16歲了,應該也不想每天和我這樣的成年人待在一起吧?”
鬱桉微微轉動瞳仁,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申南說得沒錯,她的確不想和他待在一起。這並不是因為她討厭他,純粹是因為她不喜歡這種受拘束的感覺。
雖然申南並沒有拘束她,他們目前的相處也很和諧自然——但他們畢竟才認識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比起和陌生人住在一起,鬱桉還是更喜歡獨居。
沒有回答就是默認,申南了然,繼續說:“我已經給你轉了一筆生活費,以後需要什麼,如果你不方便找我,可以直接使用生活費。”
還有生活費?
鬱桉的眼睛瞬間亮了:“多少?”
“三千星幣。”申南麵帶笑意,“應該夠了吧?”
鬱桉迅速算了下。
孤兒院的孩子沒有生活費,所以她沒有對照。不過根據原身的記憶,這裡的物價應該跟她上輩子差不多,而她之前在大學的生活是兩千一個月,就這每個月還能存下幾百塊。
這麼看,一個月三千星幣妥妥衣食無憂啊。
鬱桉瞬間容光煥發:“夠!”
似乎被這個反應逗樂了,申南彎了下嘴角,又很快收斂。
“還有一個問題。”
鬱桉:“什麼?”
她剛進賬三千星幣,整個人都積極了許多。
申南看著她:“你受過教育嗎?”
鬱桉沉默了兩秒。
如果是彆人這麼問,她可能會覺得對方是在陰陽怪氣。但申南顯然沒有這個意思,那麼她隻要如實回答就可以了。
“我們孤兒院有政府配備的老師。”鬱桉說,“他們每天下午都會來孤兒院給我們上課,每周上五天,每個老師負責一到兩門學科。”
福林孤兒院雖然窮,但在教育這方麵倒是沒落下過。
給他們上課的老師雖然不是什麼名師,但都是從正經學校裡借調來的,上課的態度也很認真嚴謹,從來沒有因為他們是孤兒就敷衍糊弄他們。
這也是為了讓他們和外界接軌,以防成年後找不到工作,無法融入社會。
申南又問:“那你測過精神力嗎?”
鬱桉略一思索:“沒有。”
精神力是一種凝結於體內的特殊能量。
在這個世界,人類分為普通人和具有精神力的強化人。
大概七百年前,人類文明高速發展,很快占領了整個銀河係。因為過於繁榮,人類逐漸吸引了銀河係外的其他生命種族。
這些生命種族有些想和人類友好交流,有些則想侵略人類,占據人類建設至今的龐大家園。在這些危險的外星種族中,蟲族就是其中之一。
蟲族戰力極強,且數量繁多,在銀河係內橫行肆虐,就連當時的人類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為了抵禦蟲族入侵,人類製造出了強大的戰鬥機甲,並改造出一批體能遠超常人的特種戰士,被當時的人類政府稱為“強化人”。
強化人和普通人不同,他們能適應機甲戰鬥時帶來的高頻震動和高機動性,自身也有強大的戰鬥力,還能將體內的精神能量具現化,是堪比美國隊長的存在。
有了強化人的加入,蟲族很快被擊退,在這場星際戰爭中,人類取得了暫時的勝利。然而人類政府知道蟲族不會善罷甘休,於是繼續提升強化人的改造技術,同時大力鼓勵普通公民與強化人結合、繁衍。
就這樣,經過幾代人的更迭,人類社會中的強化人後代越來越多。這類人繼承了初代強化人的精神力和強健體魄,並在精神力上出現了具體的等級劃分。
據鬱桉所知,所有星際公民都會在16歲時進行一次精神力測試,從而決定之後的求學方向。
沒有測出精神力的人,隻能去普通院校學習;而測出精神力的人,則可以進入軍校,接受更加係統的精英教學。
當然,有錢人也可以自費提前測試,不過像鬱桉這樣的孤兒,自然是沒有這種待遇了。
“還沒有。”鬱桉回答。
“再過三個月,各大軍校就要開放招生了。”申南說,“你可以先了解一下,到時候我會帶你去帝國軍校報名。”
帝國軍校——這可是帝國數一數二的軍校,曆史悠久,鼎盛期曾經培育出了多位帝國名將,就連大反派梅蘭蒂斯也是出自這所學校。
鬱桉有點驚訝:“帝國軍校應該很難進吧?”
“沒有你想得那麼誇張。”申南笑道,“帝國軍校和其他軍校一樣,隻看學生的資質——也就是精神力。”
“隻要精神力等級夠高,無論你的條件如何,他們都會熱情歡迎你加入。”
話是怎麼說,但“精神力等級夠高”這一點本身就是很稀缺的條件了。
鬱桉想了想:“這是那位領養人所希望的嗎?”
“算是吧。”申南說,“帝國軍校距離帝都星最近,他覺得如果你能進帝國軍校,以後往來也能方便一點。”
以後往來?
鬱桉眨了下眼:“你的意思是,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沒這麼簡單。”
申南輕輕搖頭:“家主對身邊人的要求很嚴格。你必須表現得足夠優秀,才能爭取到和他見麵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