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

周黎安當沒聽見，腳步不停。

“那我去和他打聲招呼總行吧，哥哥，”應鐘被迫退了一步。

周黎安同意了，“可以，但最好你彆給我跑了，要不然以後你就和我一起上下班。”

“...行。”

她出了餐廳，徐行之站在對麵一家奶茶店門口。

“慢點，小心車。”

“我哥還是發現了，今天可能沒辦法接著玩了，真是超級不好意思。”

徐行之見她耽擱許久才出來，猜到了。

“沒關係，本來也得要咱哥放心才是，明天的草莓我放在門口，給你發消息後記得去拿。”

“好，拜拜，”應鐘朝他不舍地揮揮手。

“彆跟哥哥吵架，大不了都往我身上推。”

“知道了。”

應鐘回到包間。

顧忱見她進來，“我和小惟說你在這裡，她被媽媽罵怕想躲出來，等會兒就到。”

因為多加了兩個人，周黎安又多點了幾道菜。

等菜上齊了，應鐘一看，水煮肉，乾鍋蝦，番茄蛋湯，還有一碟玉米。

和徐行之點的一模一樣。

“...”

“妹妹快吃啊，”陳家禮熱情地招呼她：“這些都是你哥哥點的。”

“...”

應鐘沒看周黎安，默不作聲把椅子挪遠了些，等著顧惟過來幫她。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顧惟哭唧唧地趕來，她說：“今天媽媽嚴厲地批評了我很久，都怪顧忱一點都不幫我”。

顧忱好笑道：“你自己把花瓶打碎了，我要怎麼幫著你，我又攔不住媽媽。”

“你可以給媽媽說些好話啊，”顧惟不依不饒，“都怪你。”

顧忱嫌她鬨脾氣丟人，點開手機給她轉了一萬塊錢：“行了，收收你的脾氣，賠禮發給你了。”

顧惟一看，表情立馬變了，笑嘻嘻誇讚著顧忱，左一句我的好哥哥，右一句我最愛的哥哥。

“真好，”陳家禮酸不拉唧地看著他們這兩對兄妹：“我回去就叫我媽也給我生個妹妹。”

“...”

顧惟向顧忱說了幾句好話，溜到應鐘身邊，擠眉弄眼地問應鐘她和徐行之是怎麼回事？

應鐘沒懂。

顧惟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條信息。

這邊“劈裡啪啦”一頓輸出，應鐘手旁的手機緊跟著“叮咚”一聲。

真是一點也不明顯...

陳家禮靠著椅背，笑得很懶散，“兩位妹妹有什麼話不能當著幾位哥哥的麵說嗎？”

顧惟乾笑兩聲，順手把靜音鍵按了下去。

“先吃飯，等會兒單獨給你倆開個包間好好聊。”

“真的？”應鐘問周黎安。

“假的。”

“...”

-

回去路上，坐在車裡的兩人都沒出聲。

應鐘以為周黎安並不在意這件事情，或者他信了自己的說辭，正竊喜時，打著方向盤的人說，“那男生叫什麼？徐行之是吧？”

“哥哥你的記性真好”應鐘避重就輕，張嘴就是奉承的好話。

“上回在學校，遠遠坐在花壇邊的也是他？”

應鐘坐在副駕上，眼睛平視前方一字一句道，“哥哥，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再給我拿腔作調地說話，我就去問你的班主任。”

“哎喲，小氣鬼，”她說不過就開始犯渾，“我都說了，我和他真沒戀愛。”

“那上回就是他，”周黎安平靜地得出結論。

“...普通同學之間的相互關心。”

“你確定？”

“確定，”應鐘拍了拍窗，“開窗，我透口氣。”

車裡的空氣莫名煩悶。

周黎安把車窗降下一點，窗外的冷風爭先恐後從細小的窗縫裡鑽進來。

窗外的景色還是那樣繁華，急速往後倒去。

周黎安知道應鐘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也不可能聽之任之。記得他在讀高中的時候，班上也有學生談戀愛，兩位和周黎安都是同班同學，後來其中的女生高考穩定發揮，去了一所985大學，而男生發揮失常，分數遠比模考的時候低。

後來聽同學在班級群裡八卦，說男生的父母去找這位女生要說法，說她是故意耽誤自己的孩子，要她負責，更過分的是，男生也不要女生去上大學，執意要女生陪自己複讀。

高中生，很多連學習成績都無能為力，更何況彆的。

應鐘又是女孩，周黎安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他不知道該怎麼規勸應鐘，也不知道該怎麼開解她。

有種一籌莫展的無奈。

所有的話和所有的思慮，最後都化作，“還是我說的那句話，發生了任何事情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知道了，哥哥。”

-

剩餘的寒假，應鐘沒再天天往外跑。

周黎安在家的時間也比之前多得多，午晚飯儘量都陪著應鐘一起吃。

應鐘記得2月15日是周黎安的生日。

她沒事兒的時候就拿著平板在視頻軟件上搜索各種過生日的視頻，看得多了，也大致摸清楚了方向，首先需要準備生日蛋糕，生日禮物以及布置場地。

送生日禮物真的很讓人摳腦殼。

周黎安比起徐行之更是什麼都不缺。

遇事不決，就上網搜。

一搜，最先跳出來的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打火機。

但，周黎安不抽煙。

再往下翻翻，緊接著是電動刮胡刀、籃球，耳機，鞋，看著既廉價也沒有新意。

特彆是底下的評論和點讚數量。

給應鐘一種全世界男人過生日收到的都是這些的錯覺。

應鐘問顧惟，問她顧忱過生日的時候會送他些什麼。

“不送，”顧惟說到這個就來氣：“年紀小的時候還會送，後來發現顧忱瞧不上我送的東西，就再也不送了。”

最後應鐘打算出門找找靈感。

她把各大商場都逛了一遍，禮物一個沒瞧上，每回回去，倒是給她自己添置了不少東西。

第二要準備的是生日蛋糕。

應鐘提前一周去最好的蛋糕店給周黎安訂做了一個草莓味的生日蛋糕。

她不知道周黎安愛吃什麼口味，問他的話害怕透露驚喜，還不如訂自己喜歡的味道，反正最後多半是進了她自己的肚子。

蛋糕對周黎安來說也就是個形式。

應鐘不僅訂了蛋糕還訂做了一束鮮花，並在網上購買了色彩斑斕的氣球。

周黎安生日當天，他要聚餐。

借著他過生日的由頭，請了很多合作方還有一些潛在的投資方，參與人員複雜，趁此機會四方尋求合作可能。

應鐘歡天喜地地把他送出門，正好方便她自個兒在家搗鼓。

她給李阿姨打了電話，說今天不用來家裡做飯。然後去商場拿一早訂下的蛋糕。

蛋糕中間是一個大大的壽桃，爺爺奶奶輩鐘愛的樣式，應鐘當時訂的時候沒想好做個什麼樣的，也想不到周黎安會喜歡什麼樣的，在手機上搜索一陣，最後選了這個。

喜慶，寓意好。

路上順便就把早午飯就給解決了，之後再去花店裡拿鮮花。

這束花是今早剛做好的，花束不大，是一捧白色的劍蘭。外圈的包裝紙類似於青花瓷品紋樣，整束花風格簡單大氣，意外地適合送男生。

花店裡新進了幾盆多肉植物，應鐘就沒見過哪種植物長得那麼像屁.股。

她指著其中一小盆問：“這是什麼品種的？”

“生石花。”

其實應鐘並不喜歡養植物，但是，像這種又醜又奇怪，看久了還覺得有點可愛的另說。

她蹲在那一小欄黑色籃筐裡，挑挑選選，最後買了兩盆生石花。又為它們選了兩個可可愛愛的花盆當作新家。

最後左手抱著劍蘭，拎著多肉，右手提著蛋糕，哼哧哼哧地回去了。

回去後，時針還沒指著“4”。

應鐘疲遝地躺在沙發上，先看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視，等到差不多五點才不疾不徐地拿手機點了份外賣。

在等待的時間裡她在給氣球充氣。

應鐘買的是手動打氣筒，當時有電動和手動兩種供她選擇，但她想著隻用得著一次的東西，沒必要多花錢買個電動的。

這會兒後悔了，省得那幾十塊錢還不夠她的一頓飯錢，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

手一來一回往氣球裡打氣，沒多久就酸了，像倒著用手從商場裡走回來一樣。

應鐘歎了口氣，改用嘴吹，隻吹起來一個腮幫子也酸了。

...

她看著包裝袋裡五顏六色的氣球，又看了看地麵上幾個大小不一的成品，覺得這氛圍沒有也罷，周黎安大約也不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於是她把這些都收起來，隻留了“生日快樂”四個字樣的。

應鐘把這四個氣球貼在客廳電視牆上，那束劍蘭和蛋糕一起放在茶幾正中間。

她來回看了看，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又出去買了一袋彩帶和幾枝玫瑰，彩帶和玫瑰花瓣灑在了茶幾四周。

“嗯，”應鐘看著這又土又洋的場麵，點點頭：“這樣對味了。”

晚上十一點半。

周黎安輸入密碼進門，看客廳的燈光大亮著，狐疑地喚了聲，“小十？”

沒人應聲。

他以為是應鐘上樓忘記關燈，走進才發現這姑娘躺在沙發上正睡得香。

周黎安也是這時才注意到，客廳的簡約風被改成了他不敢苟同的KTV風。

茶幾上放著一束花，和一個蛋糕盒。

周黎安食指抬起插在花束裡的卡片，淺藍色的卡片上工工整整地寫著“祝周黎安：生日快樂，天天開心——可愛懂事又漂亮的應鐘。”

他笑了笑，吊燈落下的暖黃色燈光，似乎柔和了他疲憊又消沉的眉眼，眼眸也被綴上了光。

應鐘心理惦記著事，很難睡死過去。

她迷糊地睜眼，有個人影擋在她跟前，抬眼就瞧見周黎安寬闊直挺的脊背。他今天穿著件黑色襯衣，衣擺埋進褲腰裡，西裝褲包裹著勻稱筆直的腿。

真好，應鐘邊醒神邊想：和他們班上那些柴雞似的男生就是不一樣。

大概因為文理問題，應鐘班上為數不多的男生有一多半都很瘦，特彆是夏天，有的男生的小腿和應鐘的手臂差不多粗。

周黎安聽到身後窸窸窣窣起身的動靜，回身去看她：“怎麼不和我說一聲你在等我？”

應鐘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慢條斯理地解釋：“這是驚喜，提前知道了就不是了。”

她說完，就從沙發上起身，看了眼掛鐘上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今天就過去了。應鐘迷瞪的思緒醒了大半，快速扯開蛋糕上的紫色蝴蝶結絲條，把蛋糕罩子揭開，點燃蠟燭，又跑去關了燈。

“哥哥，你快許願，吹蠟燭。”

她蹲在茶幾另一邊，仰頭看著他，被風吹動的燭光躍進她的眼底。

周黎安還是站著的姿勢，沒變動，他在應鐘的眼睛裡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他知道那是自己。

一瞬間，時間暫停，全世界隻剩下他和麵前的這個小姑娘。

“哥哥？”應鐘沒聽見他搭話，又叫了聲。

“嗯？”周黎安回神，跟著蹲下身，溫柔又堅定地看著她，似乎有一個熱烈龐大的太陽住進了黑暗空洞的內心。

令人心潮澎湃。

“許願。”

周黎安閉上眼睛，雙手握成拳頭舉在半空，虔誠地許下自己的心願，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淺淡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灑下一片長長的光輝。

像是鋪下一張光彩奪目的桌旗。

兩人無聲注視了好一會兒，能聽見對方和自己清淺的呼吸聲。

因為有了月色的襯托，這場隻有兩個人的生日party，周黎安卻覺得盛大，滿足。

該在的已經在了。

在周黎安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他對自己有個非常明確的評價：不幸。

他認為自己是一名不幸的人，沒有父母朋友，被人領養後也依然無人關心，那時候算得上對他還不錯的福利院院長偶爾也會向工作人員吐露，周黎安這個孩子讓他很苦惱。

“小十，上天是公平的。”

周黎安突然沒頭沒尾感慨了句。

他起身去開了燈，“太晚了，還想吃蛋糕嗎？”

應鐘點點頭。

於是，他便切了水果最多的那一角遞給她，也給自己切了一塊。

“睡前要刷牙，吃完早點休息。”

周黎安是次日發現衣櫃裡的粉色禮盒的，他拿出來打開，裡麵坐著一隻胖胖的橘貓玩偶。

應鐘專門過來看他有沒有發現自己準備的驚喜，笑眯眯道“喜歡吧，這個玩偶可不是一般的玩偶，是陪伴玩偶，之後把它放在床頭，它能陪你很久很久。”

昨天應鐘在商場裡來來回回逛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滿意的禮物，直到她下到負一樓，在超市入口擺著一小排透明櫃子，櫃子裡放著大小不同，品種不同的貓咪。這些貓咪都是流浪貓，等著人無償領養。

她從這得到啟發，覺得如果她離開了，周黎安又得自己一個人，難免孤獨，便想買個什麼活物陪他。

可應鐘不知道周黎安喜不喜歡小動物，會不會對動物毛發過敏，退而求其次買了這個貓咪玩偶。

“喜歡，”周黎安直接進了臥室，把玩偶放在他另一邊的枕頭上，“除了它，你不也能陪我很久很久嗎？”

“啊？”應鐘沒接後半句話，打著哈哈就要走。

“小十，”周黎安叫住她。

“嗯？”

他執著於應鐘沒有回應他的問題，“你不能陪我很久很久嗎？”

他重複了一遍問題，如墨色般濃稠漆黑的眼眸坦白地望著她，“不會嗎？”

應鐘低下頭，話趕話說到這份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終，她撒下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