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白色汽車,流暢的線條在高速公路上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來自馬自達獨有的引擎發動機聲音,輪胎在地上留下一道黑印。
路人還沒來得及抬頭隻能感到邊上一陣風呼嘯而去,定睛一看原來是開車堪比賽車的馬自達家庭款。
媽媽,人生是曠野。
不。
不好意思,這是死而複生的司機先生的狂野人生。
司機萩原研二技術非凡,坐在副駕駛的威爾絲毫不受蛇皮走位的影響,掏出手機搗鼓著什麼同時還能用餘光觀察司機的動作。
後座的多和田葉月把車窗開了一道小縫,高速的風立馬鑽了進來。
芥川兄妹坐在兒童椅上新奇地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小銀,這是不錯的授課時間。”多和田葉月叫住芥川銀,抬手讓車窗開得更大些。
授課?
芥川銀想起來之前多和田葉月說過的話,是因為她有魔女的潛質所以她和哥哥才被葉月小姐收養的。
不過話說回來,授課到底是……
在這種時速120+的車子上?
不愧是魔女,授課都彆具一格。
多和田葉月勾唇一笑,隻見她戴著黑色蕾絲手套的手一抬,芥川銀的黑眸倒映出金色的魔法陣。
“噓。”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巴,而前麵專注開車的司機萩原研二對此毫無察覺,而坐在副駕駛的威爾有所察覺地抬了下眼,隨後又繼續盯著手機看。
“魔女的第一課——”
在眼前這位存活上千年的魔女的世界,魔法師是正義的而魔女則是邪惡的化身,但是實際上這不過是當初戰爭發動的時候魔女村落拒絕了他們的請求,所以被惱羞成怒的國王按上了邪惡的稱號。
不過,對於她們來說,邪惡或者正義都沒有多大的差彆,不過是人類存活長久的問題。
厭惡她們的人類活得長久,魔女就是邪惡的。
推崇她們的人類活得長久,魔女就是強大的。
魔女的一生是無數人類無法追上的時間長河,而她們領悟力量的終端便是回溯到最開始的新生。
“去感受自己的誕生。”
坐在身側的女孩聞言呆愣了一下,她重複了一遍多和田葉月的話,得到肯定的回複之後陷入自己的思考。
“什麼是自己的誕生?生日?”大概是看不下去妹妹陷入過度思考,芥川龍之介詢問道。
誕生?
生日?
這是他們覺得奢侈的東西。
“月小姐。”坐在前麵副駕駛的威爾沒回頭便叫了一聲,按下窗戶的按鈕,“我把窗戶開大一些了哦。”
車窗被打開了一半,時速120+的汽車疾馳將風吸入吐出,那摸不著的風讓車子內的所有人發絲肆意飄起,芥川銀意識到什麼般瞪大眼睛,看著多和田葉月墨色長發如同絲線飄揚。
自己的臉頰傳來疾風的微痛,風扯著自己的發絲拍打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抬眸看向身側的多和田葉月,這個不稱職的老師貫徹著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的原則靜靜審視著她。
是啊,她能感受到。
她可以看到的。
她應該看到的。
她必須看到的。
葉月小姐最開始對她說過的。
“你看得到。”
將身體內充斥的能力集中到眼部?
並不是這樣。
“去想象它。”
芥川銀在多和田葉月的言語之中閉上眼睛。
當風輕輕拂過你的臉,去用觸覺感受它、用嗅覺捕捉它、用聽覺聆聽它、用味覺吞食它、用視覺跟隨它。
是蝴蝶羽翼輕撫,是炊煙升起,是狂風暴雨。
“你最開始感受到風的時候,便是你的誕生。”
【魔女】的誕生。
芥川銀緊閉雙眼,任憑風吹打著她的臉頰,任憑發絲隨意飛揚。
“彆跑!”是鐳射街的流氓提著刀追著他們跑,如果跑不掉就會被賣給有特殊癖好的大人。
她記得自己腹部被踹的鈍痛,也記得喉嚨裡咳嗽便不斷惡心的血腥味。
好奇怪。
那時候像是腳下生風,她第一次跑得比哥哥還快,拉著他拐彎逃脫了流氓的追捕。
“放我們出去!”
是他們兄妹兩人被關在不透氣的鐵罐子裡,喊破喉嚨都沒有人拯救的絕望。
芥川銀記得自己拍打四壁隻有沉悶的回聲,拳頭被擦破的火燒感。
費勁千辛萬苦鑽開的一個小孔,從裡麵鑽進一絲海風的辛辣。
後知後覺是自己哭得脫水,讓昏迷的哥哥再次使用異能破牆而開。
“月亮很漂亮吧。”
灰塵製成的觸手撫摸上她的側臉,明明冰涼卻在擦去她眼角淚痕的時候格外輕柔。
被擁抱入懷的時候,月光伴隨微風輕撫在臉上。
有點癢,還有月桂葉的香味。
芥川銀的頭發被大敞著的車窗的風吹亂,就像是打結的海苔糊在臉上。芥川龍之介想要抬手的時候,一言不發的多和田葉月抬眸製止了他。
那雙藍眸微微眯起,露出些許愉快又滿意的神色。
芥川龍之介頓住了,他比常人更加敏銳些的感官告訴他妹妹芥川銀的周身有什麼發生了改變。
從車窗鑽進來的風就像是小銀的手下敗將,從原本大張旗鼓的囂張變得如同一隻乖巧的兔子,化為一縷縷輕輕柔柔的風環繞在芥川銀的身邊。
芥川銀睜開眼睛,黑色的瞳孔之中有什麼格外閃爍,她不過是動了動手指,那被馴服的風便殷勤地將她亂掉的發絲重新打理好。
“嘿嘿。”女孩朝著眼前的老師露出一個開心的笑。
下一秒,女人便一把揉亂了芥川銀剛剛打理好的頭發,露出得意的笑:“不愧是我的弟子,我就知道我超級會教人的!”
前麵副駕駛的威爾先生連頭都沒抬起來,伸手將車窗關上,在司機萩原研二發問之前便再次提醒他導航。
“前麵左轉。”
“啊?哦哦好的。”
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什麼心情,畢竟不論是誰,一個剛睜開眼的人得知自己死裡逃生來到一年之後而現在成為救命恩人的司機前往四個同期好友探望自己墳墓麵前嚇人。
不管是哪一個環節都很想讓人吐槽。
但是現在他既然已經握上了方向盤,那他就是好司機。
好司機,開車就是猛。
話說後麵的兩個孩子真聽話,他這麼帶勁的車技居然沒有炫到他們,甚至副駕駛的那位紋絲不動可以毫無影響玩手機。
“前麵下高速就到了。”
萩原研二的餘光瞥見那位眉眼深邃的白發男子頭都沒抬,指節分明的手指敲擊屏幕切換好幾個頁麵不帶停歇。
“開車專心。”
白發男人敏銳地感知他的視線,語氣之中帶著些許警告。
像是被震懾住,萩原研二苦笑一聲手指敲了下方向盤,隨後往右邊一轉踩下油門駛入主乾道。
比起神秘重重的“亞當斯”這一家,他更應該好好想想一會怎麼和給自己掃墓的同期解釋情況才對吧。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墓園裡站著的四個人不知道是誰歎了口氣,戴著墨鏡的那個黑發男人嘖了一聲,另一邊咬著牙簽長相老成的男人將牙簽方向,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當初不是說了要穿防護服嗎?為什麼不穿啊那家夥。”
“還說要我給他報仇……”
結果自己在處理八個蛋的時候,連防護服都沒有穿還悠悠閒閒和他打著電話。當鬆田陣平聽見電話那頭聲音不對,抬頭時便隻看到那一處的黑色煙霧伴隨爆炸聲音。
而被認定用身體遮蓋住炸彈的萩原研二至今屍骨無存,隻有些許殘存的衣物碎片證明他曾經存在,連下葬的骨灰都沒辦法采集,隻能將備用的警徽放到墓碑裡麵。
“彆難過,打起精神來。”伊達航拍了拍鬆田陣平的肩膀。
另外兩個家夥難得過來一趟,多半有新的任務他也不好直接詢問。
“你們……”伊達航看著眼前喬裝起來的兩個同期,欲言又止。
“我們先走了。”金發黑皮的那位點點頭,準備抽身離開。
這兩人,是去做了臥底嗎?
伊達航這樣猜測起來,但是屬於警察的直覺告訴他不要多問。
“?”
不合適的風吹起來。
有種……
“奇怪,有種陰森森的感覺。”鬆田陣平皺眉。
“哈哈,說不定是研二的鬼魂跑回來找我們呢。”伊達航這樣開著玩笑,想要讓氣氛稍微輕鬆一些。
這樣的笑話讓另外兩個都不自覺順著說下去。
降穀零眯眼笑笑:“是啊,如果研二出現了就應該好好給他一拳。”
而諸伏景光也跟著說起來:“好好說教一番,下輩子拆彈絕對要穿防護服。”
一周年鬼魂派對嗎?
“要是研二在場,他絕對會說……”
“誒——好過分——”
“對對對,裝作很無辜我們都欺負他一樣那種……”
交談一瞬間停止,四個大男人呆滯地站在原地像是僵硬的石像被轉動發條,一頓一頓轉過頭看向聲音的發源地。
等等?
他們看見什麼東西了?
一周年死亡角色回歸限定?
“嗨。”
黑發狼尾的男人從自己的墓碑後麵冒出來,依靠著墓碑一隻手撐在下巴上露出一個無辜又得意的笑容,用他們最熟悉的腔調說著話。
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他黑色眼眸眨了眨做出一個wink,一個個掃過自己的同期——伊達航叼著嘴裡的牙簽掉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鬆田陣平的墨鏡從鼻梁上滑落,而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這兩個經過臥底訓練的人也不自覺瞪大眼睛見鬼地看著他。
“好久不見了,怎麼一副見鬼的樣子?”
死而複生的警官先生後知後覺。
“對你們來說,好像還真的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