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膳!”
武英殿內,當朱高煦忙碌了一午後,他總算等到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在朱元璋起身的同時,司禮監太監開始傳膳,而朱允炆也起身跟隨。
瞧見這模樣,朱高煦立馬放下了毛筆,起身跟著朱元璋、朱允炆一起走出偏殿,去到了另一處偏殿。
在這裡,十餘名太監宮女正在等候,並且已經做好了一切飯前事宜。
朱元璋入主位,朱允炆坐在左側,而朱高煦見狀則是坐到了右邊。
三人入座後,武英殿外等候許久的太監宮女開始端著一盤盤菜肴入殿內,而首先放下的便是一碗湯,三杯茶。
在這些東西放下的同時,旁邊的一名太監也在高聲報著菜名。
“豆湯、泡茶、胡椒醋鮮蝦、燒鵝、火賁羊頭蹄、鵝肉巴子、鹹鼓芥末羊肚盤……綠豆棋子麵,香米飯,禮畢”
十餘道菜名被報出,最後以兩份主食宣布結束。
桌,雞鴨魚肉蝦、豬馬牛羊驢等各式菜肴應有儘有,看得人眼花繚亂。
以朱高煦在大明朝生活了這半年多的經驗來說,如果在外要吃這麼一頓,那費用恐怕不會低於三貫,差不多是一個普通農民四個月的收入。
這樣的飯菜,如果不貪汙,那彆說是朝中三品以大臣,便是諸如朱高煦這樣的未來郡王,也不一定敢說能頓頓如此的吃一年。
在他的記憶中,哪怕是在燕王府裡,他們一家九口人,也不敢說吃的如此奢侈,頂多也就是三湯五葷四素,費個四五百錢罷了。
相比較僅吃飯一年就能耗費萬兩的皇帝,所謂親王和郡王,實際也就是稍微富裕的平民罷了。
“吃飯吧。”
朱元璋抬手動筷,朱允炆隨後,朱高煦見狀最後才動筷。
朱允炆吃飯的速度一般,好似一個謙謙君子。
朱高煦吃的很快,但是不會發出什麼聲音。
相比較他們二人,旁邊的朱元璋吃飯就粗俗了許多,尤其是他吃著那碗綠豆棋子麵的時候,那呼嚕呼嚕的吸麵聲,與民間蹲在家門口吃麵的百姓無二異。
朱高煦見朱元璋都這麼吃,他也乾脆放開了吃。
對於生物來說,攝入和消耗是成正比,朱高煦力氣大,自然也就比一般人消耗得多,吃的也多。
那邊朱允炆才小口的吃完一碗飯,朱高煦這邊已經摞起來了三個碗,菜肴更是吃了一大堆。
那吃飯的模樣,便是在飯桌比較豪放的朱元璋都看著他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他吃完第四碗,還準備吃第五碗的時候。
“好小子,倒是挺能吃的。”
朱元璋這話不是罵人,而是誇獎他,畢竟在農耕文明,乾得多和吃得多成正比。
朱高煦聽後也舔了舔嘴角的油脂:“我爹說,吃得多乾得多,吃得快乾得早,不管打仗還是乾嘛,還是得先填飽肚子。”
“老四這話沒說錯。”朱元璋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笑了笑。
至於朱高煦這話也不是忽悠老朱,在他記憶裡,他那個一口一個俺的便宜老爹,有的時候確實很逗比和開放,和後世影視劇中動輒殺人的暴君形象簡直天差地彆。
就這樣,朱高煦繼續埋頭乾飯,隻是片刻便已經吃到了第六碗,而這時一名司禮監太監也拿著一份奏疏走了進來。
瞧見他的模樣,朱高煦三人都停住了乾飯的動作。
“陛下,雲南急報,越巂蠻叛亂,西平侯已率建昌衛兵馬前去平叛了。”
太監跪下的同時呈奏疏,朱元璋聞言接過奏疏看了看,略微皺眉。
片刻後他將奏疏遞給朱允炆,朱允炆雙手接過翻閱,而後本想直接交回給太監,但想了想,還是遞給了朱高煦。
朱高煦見狀也雙手接過,一目十行的閱覽起來。
奏疏大意就是麗江府境內的越巂蠻叛亂,麗江城的木氏土司難以節製,請朝廷調兵平叛。
在建昌築城的沐春聽到後,直接帶著建昌衛的兩千人,並召集大理等衛兵馬集結,率兵六千前往平叛。
算木氏的木瓜兵,明軍這一方差不多有萬人,而越巂蠻雖然有數萬,但大多都是婦孺,壯丁僅有萬餘人,肯定是擋不住沐春的。
越巂蠻的位置在後世麗江永勝縣東北部的山區中,常年對移民到“程海”四周的漢人村落劫掠。
想到這裡,朱高煦看向了朱元璋,而朱元璋則是在看朱允炆:“你覺得此叛如何?”
“回爺爺的話。”朱允炆似乎從朱高煦身看到了朱元璋喜歡的點,因此也不稱呼皇爺爺了,而是去了皇,直稱呼為爺爺。
“孫兒以為,區區越巂蠻不過是螳臂當車,隻等西平侯領兵抵達,月餘便可平叛。”
“……”聽著朱允炆的話,朱元璋默不作聲的點頭,轉而回頭看向了朱高煦:“你呢?”
“我?”朱高煦很是無語,畢竟朱允炆都說了看法,他要是說出了不一樣的看法,並且取得了朱元璋的青睞,那他還不得被朱允炆穿小鞋?
“你且說說,太孫忙於政務,疏於兵事,你說出來,讓他學學也是極好的。”
朱元璋的話在朱高煦聽來全是刺,他不相信朱元璋不知道他這麼說的後果是什麼,所以他還特意看了一眼朱允炆,卻發現朱允炆正在對他微笑。
“你這養氣功夫還挺好……”朱高煦默默對朱允炆豎了一個大拇指,而後也隻能如朱元璋所說一般分析道:
“我從大教場的武官子弟那邊了解過滇西的地形,麗江當地山高林密,而且山中寒冷,若是要平叛,那少不得要深入山林。”
“當地的山林不比江南、北方和湖廣,其林中多瘴氣,多病蟲。”
“孫兒很相信西平侯的能力,平叛應該不是難事,但困難的在於如何減少士兵中瘴氣生病。”
瘴氣,這兩個字出現後,朱元璋的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起來,因為沐春的父親沐英就是因為染了瘴氣後病愈出門,而後中風才導致壯年而逝的。
這個時候的人們對於瘴氣根本沒有什麼防護手段,因此朱元璋心中不免升起了想讓沐春撤兵的想法。
隻是不等他這個想法脫口,朱高煦便繼續侃侃而談道:
“瘴氣其實分為很多種,其中雲南之地的瘴氣也分為三種,一種是氣瘴,一種是蟲瘴,一種是病瘴。”
“氣瘴要做的就是在抵達當地的同時減少操練,同時不能洗澡,直到兵卒沒有頭暈腦脹的現象才能歸隊操練。”
“至於蟲瘴隻需要注意蛇蟲鼠蟻,以及保持喝熱水,禁飲涼水便可。”
“最後的病瘴,孫兒也不知道要如何解決。”
朱高煦將高原反應和防疫蟲病用朱元璋能聽懂的方式說出,朱元璋聽後也稍微鬆了一口氣。
“你這辦法不錯,稍許你親自著寫一篇文章送給西平侯。”
朱元璋交代了朱高煦一句,而朱高煦也抬手作揖表示謙虛。
不過這個時候,朱允炆卻反問道:“這些辦法既然簡單,那西南移民為何常年遭受瘴氣毒害?”
他這話說出,朱元璋也看向了朱高煦,而朱高煦隻能解釋道:
“燒熱水飲用看去十分簡單,但移民許多人還未安家,無法架柴垛,囤柴燒水,因此自然容易患病。”
“不說西南,便是中原、江南之民也因少柴而不得擅自開火,便是招待客人都隻能以冷菜招呼。”
朱高煦講出他所見的民間疾苦,但朱允炆卻皺眉:“中原少柴,為何不燒煤?”
“民間煉鐵繁榮,因此煤比柴更貴……”朱高煦一句話將朱允炆噎住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吃完午休吧。”
看著朱允炆不知民生的模樣,朱元璋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並打斷了二人。
他望著朱高煦:“你午後若是想要留下理政便留下,若是想去宋國公府和穎國公府學習兵法便早些去。”
“那孫兒走了。”朱高煦不假思索的回應,動作之快,讓朱元璋有幾分語塞。
他就這樣瞧著朱高煦作揖退出殿內,過了片刻搖頭轉身休息去了。
倒是在他走的時候,朱允炆雖然人跟了,但目光卻一直留意朱高煦離去的地方。
“能文能武,不過好在他隻是嫡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