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清晨,伴隨著晨鐘作響,南京紫禁城東部的內城朝陽門緩緩打開,負責值守此地的府軍左衛兵馬也魚躍而出。
隻是片刻,百餘名府軍左衛兵馬便在朝陽門兩側林立,一隊兵卒將朝陽門橋上的拒馬撤走。
在他們做完這一切,朝陽橋對麵的許多外城郭百姓才排隊進城。
烏泱泱的隊伍中,三名身著鴛鴦戰襖的少年人十分醒目。
走在人擠人的人堆裡,楊展忍不住抱怨:“要是有馬的話,我們恐怕已經進城了。”
“誰能想到偌大的南京城沒有賣馬的?歇歇吧,反正也不遠。”朱高煦安慰著楊展,隨後隨大流的來到了朝陽門口。
“哪個所的?”
來到朝陽門門口,瞧見朱高煦三人身著鴛鴦戰襖,一名小旗官上前詢問,語氣說不上好,但也不算跋扈。
“大教場的武官子弟,今日入內城,乃是去羽林左衛當差。”
朱高煦抬手作揖,同時說出了自己入城的原因。
“羽林左衛?”聽到朱高煦的話,小旗官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進去了。
見狀,朱高煦三人也趁機走進了朝陽門內。
入了朝陽門,他們便算來到了內城,並且前方二裡處便是皇城。
“皇城東華門左右到東安門左右兩邊,屬於金吾左衛、羽林左衛、府軍左衛的轄地,就是不知道殿下您會被分到哪裡。”
楊展看著四周儘是青磚路和磚瓦結構的建築,不免被內城的繁華奢靡了雙眼,十分羨慕朱高煦日後在內城當差。
他和王瑄雖然也是武官子弟,但沒有通過考校前,想要在內城當差是不可能的。
況且,就算通過了考校,以他們父輩服役的地點來看,多半他們也要被召回去。
除非日後能屢立戰功,升到五軍都督府任職,不然這南京城,恐怕在考校結束後,便與他們終身無緣了。
楊展羨慕間,朱高煦問了一下路人如何前往羽林左衛駐地,得了消息後便帶著二人走了過去。
不得不說,在外城的土路走慣了,突然來到這內城裡走青磚路,朱高煦自己都有些不適應。
對於內城的繁華,他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畢竟這個時代的城池即便再怎麼繁華,也不會有後世那些花費巨額財富修建起來的仿古建築繁華,更不會有現代城市繁華。
不過,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南京內外城的區彆單從來往行人身上的穿著就能看出。
街上,來往行人穿著雖然還是以短褐為主,但其中不免有穿著絲絹搭護,綢緞盤領袍、圓領袍的富貴人家。
此外,行人頭上不是布巾,而是更奢侈一些的網巾,而且他們的衣服材質也不再是粗布,而是較為細膩的紡布。
而且就膚色來說,內城的膚色也更為白皙,手上也少有老繭及傷痕。
在這裡,朱高煦他們可以清楚的分辨誰是內城人,誰是外城人。
這樣的區彆在男子身上還不顯,但到了女子身上的差異便大了。
來往的內城女子基本穿著絲絹,頭上有些銀、銅飾,皮膚也較為白皙,身段纖細。
由於朝陽門及皇城四周皆為富貴人家,因此不少女子出行,身後都跟著一兩個家丁。
洪武朝的規矩嚴格,距離皇帝越近的地方越嚴格,因此在南京城是看不到奴仆的。
看不見奴仆的原因在於朱元璋規定了天下不可蓄妾和仆,同時將主仆關係向雇傭關係轉變,家丁看不慣主家,照樣可以解除合作離開。
不過,在大明還是有一部分人可以擁有奴仆。
諸如親王、勳貴和部分文臣在朱元璋的恩賞下,可以擁有少量奴仆名額,而且奴仆大多以戰敗被抓的俘虜及其親眷為主。
除了他們,正常人家即便再怎麼富裕,也隻能叫做雇傭。
朱高煦記得,除元清對主家打死奴仆的懲罰較輕外,漢家王朝都比較注重奴仆性命,奴仆地位也隨著時代而不斷變得平等。
隻是規矩是這樣,但在街上,朱高煦還是能看到一些富貴男女謾罵家丁的現象。
除了這些,朱高煦更為關注的,還是街道上人們使用的畜力。
和楊展說的一樣,大明確實很缺馬,哪怕是街道上的一些富戶出行,也不過是騎驢,少有馬匹出現。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不短了,隻是隨著他來的時間越長,他才越能體會朱元璋有多麼不容易。
以步擊騎,以南伐北這些軍事上的困難也就算了,最為重要的還是中原之地的文化傳承斷絕。
即便大明已經建立二十七年,但在南京內城之中,朱高煦依舊可以看到許多殘留的胡風痕跡。
儘管朱元璋明令禁止,朱高煦卻還是能看見一些帶有蒙古風氣的服飾和建築。
“僅是八十多年的時間,胡化就這麼嚴重嗎……”朱高煦眉頭緊鎖。
“殿下,到了!”
楊展的聲音叫回了朱高煦,他順著楊展的目光看去,所看見的是一條掛著羽林左衛軍旗的小巷。
“這羽林左衛是天子親軍,怎麼在這樣的地方辦事?”
楊展和王瑄一頭霧水,朱高煦倒是帶著他們走進去時解釋道:
“陛下令工部在南京給上直軍戶修建了兩萬餘處屋舍,分彆建造在距離他們戍守地方最近的街道。”
“與其說這裡是一條小巷,倒不如說這裡是一個軍營。”
談話間,朱高煦和楊展他們走到了巷裡的的一處高門大院前。
門上牌匾的“羽林左衛”四個字尤為顯眼,而門口的四個兵卒也盯著朱高煦他們三人。
“我進去,你們在外麵等等。”
朱高煦對楊展二人吩咐著,隨後轉頭對四個兵卒開口道:“我乃燕王嫡次子朱高煦,受陛下口諭前來。”
朱高煦的話音說出,四個兵卒好似早有準備一般抬手作揖:
“殿下裡麵請,我們已經得了指揮使知事。”
“多謝。”瞧見四人這樣的姿態,朱高煦回了一禮,繼而便抬腿跨進了羽林左衛衙門的大門。
一名兵卒見狀在他身側帶路,不過這衙門占地不大,走入門內繞過影壁便是一個院子,而衙門的公堂就在眼前。
公堂內,一個早早等待在此的武官見到朱高煦走來,他倒是沒有走出迎接,而是不卑不亢的隔著數步作揖:
“羽林左衛指揮使盛庸,見過燕府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