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日常(十三)(1 / 1)

祂的玫瑰[無限] 訶故 3940 字 1個月前

皮皮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頭,鹿可用導盲杖小心地戳著地麵的深淺,然後又借著一側的扶手,一步一步堪比蝸牛似的往樓下挪動。

心裡在默默地數著腳下的階梯。

十三節樓梯一個轉彎,兩個十三節是一層樓的高度。好在鹿可隻是住在四樓,下了78節樓梯後總算是來到了一樓。

樓下的空氣除了悶熱,也沒有之前的清新了,呼氣吸氣,都像是夾雜著粉塵。還有一股及其淺淡的味道,一時間有點分不清是什麼味道。

如果鹿可能夠看見的話,會發現整個小區已經大變了模樣。滿目的綠色已經成了焦黑的一片,青草地、灌木叢、香樟樹被熊熊的大火燃燒殆儘,隻剩下乾癟的焦黑的軀乾與塵埃,居民樓的外牆也都是焚燒過後的痕跡,留下了黢黑的痕跡。

鹿可一個人牽著皮皮走在荒蕪的小道上,不見荒涼景象。背脊卻有些發涼,強烈的窺視感縈繞在身。

側邊的住宅樓內,家家戶戶的窗戶邊,焦黑的乾瘦人影齊齊地站在窗戶邊,目光灼灼的盯著樓下行走的鹿可。整個小區的所有人,都站在窗戶邊,注視著。

小區巡邏的保安們,挺著燒得黢黑的身體,製服都被燒化融進了皮膚上、骨骼上,依舊兢兢業業的巡邏著,遇到鹿可還照常關懷詢問,如同往日一般。

鹿可隻是覺得如芒在背,拒絕了保安的好意,在小區逛了好幾圈後才拉著皮皮往家裡走去。

期間,家家戶戶窗前的身影們一動不動,隻是目光隨著鹿可而轉動。

回去的路上依舊需要爬樓梯。

鹿可右手撐著導盲杖,手腕上係著皮皮的牽引繩,左手撫摸著樓梯的扶手,艱難而緩慢的往樓上走去。

四層的樓梯,因為視力的缺失,費了她好大的力氣。

爬上四樓時,鹿可身上都不由得出了一身薄汗。

大門是安裝了電池的電子鎖,哪怕是停電了,亦或者是時間過去了很久,鹿可伸出手指,用指紋依舊打開了大門。

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冷氣從房內湧出,剛剛的汗水轉眼間蒸發,激得鹿可冷不丁的打了個冷顫。

與室外相比,室內的溫度確實冷的過分了些。

鹿可進了屋子關了房門,鬆開了皮皮的鏈子,讓皮皮好好休息,自己也往沙發上坐了下來。

出門這一趟,又是下樓又是爬樓,再加上在外麵不停歇的走路,著實有些累人。

而她身上,應該也是臟的不得了了。鹿可這麼想著,又伸出摸過扶手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下麵,搓了幾下手指,細細聞了起來:除了塵土的氣息,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以及和樓下小區內很相似的味道……好像是一股焦味……

可是她的房子內,卻沒有絲毫的燒焦的味道。難道外麵還發生了什麼事故?並且沒有波及到這個家?

奇怪,如果焦味指的是火災的話,怎麼會不全部波及呢?而且電梯那裡,分明是有大批的人在往外逃生,卻不幸困在了電梯裡。

時間悄悄流逝。

“砰砰砰——砰砰砰——”鹿可還沉浸在思索中,絲毫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外麵就敲起了急促而劇烈的敲門聲。

“小鹿小鹿!開門呐!”透過厚重的大門竟然還能聽到劉姨帶著嘶啞的聲音。

鹿可忙從沙發上起身,拿著導盲杖往門口走去。當一個人失去視力時,才能真的明白永墮黑暗的無助。

有些磕磕絆絆地走到了大門處,打開了大門,劉姨就迫不及待的擠過了鹿可往屋內走去了。在她經過的瞬間,此刻鹿可有些靈敏的鼻子,好似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焦味。

“小鹿呀,你不是說你胃口不好嘛,劉姨給你做了碗番茄雞蛋麵,快來趁熱吃!”風風火火的闖入,又快速的把麵碗放到了餐桌上,開始招呼起來。

鹿可當即關了大門,笑著回答:“太謝謝劉姨了,那我先去洗個手,再來好好嘗嘗劉姨你的手藝。”說著還露出了滿是臟汙的雙手。

“好好好,劉姨去廚房給你拿雙筷子。”劉姨露著不算乾淨的牙齒,看也沒看鹿可伸出的手,隨口答了幾句。

太陽還未落下,窗戶透進來的光已經變得稀薄。衛生間依舊無比乾淨,鏡中哭泣的少女留下的眼淚,漸漸沁出了血色,濃重的黑霧裹得少女更緊了,絕望而悲傷的神色開始透出幾分猙獰。

鹿可毫無察覺的洗完了手,然後動作迅速的離開了衛手間。雖然看不見,但心裡總有些不合時宜的危機感。

見鹿可出來,劉姨忙就迎了上來,握著她的手臂就把她往餐桌前引。等鹿可坐下來,又迫不及待的將手中的筷子遞給了她。

接過筷子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劉姨的手,冰涼又乾燥的手感,又好似…蹭到了骨頭。

低垂著眼睫,鹿可若無其事的夾起了麵條,麵前的番茄雞蛋麵還氤氳著熱氣,升騰而上,觸及肌膚,凝成薄薄的水霧。

“好吃嗎?”劉姨和中午吃飯時一樣,就麵對麵坐在鹿可對麵,看著鹿可一口一口的吃著飯。

“劉姨這手藝,不開個飯店可真是虧了!”麵條很是勁道,湯汁也是恰到好處,那一點點酸,剛好開開胃。憑良心而論,味道確實不錯,鹿可也是不吝讚美。

“那就好。那就好。多吃點。”

劉姨交疊著漆黑的雙手,不斷地揉搓著,目光掃視過地板上的痕跡以及被破壞的臥室門,又看了看正在吃著飯的鹿可的恬靜嬌美的臉,心裡是不斷地糾結和掙紮。

但是,不能說。

命運既定的規則,不可言說。

不一會兒,鹿可已經用完了餐。

劉姨終是下定了決心,在收拾碗筷前握住了鹿可的手,乾枯瘦黑的手覆在了白皙纖長的手上,一黑一白極致的反差,還有些硌人,黢黑的臉上,嘴角的弧度扯得老長,露出沾著黑灰的牙齒,此刻牙齒在上下不停的動著:“小鹿呀,一個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最後的四字尤其加重了語氣,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這是她能給的,最後的提醒了。

鹿可微微有些怔愣,被握住的手也沒有立即收回,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另一隻空閒的手覆在了劉姨的手上,有些安撫的輕按了一下,鄭重的說道:“當然了。”

“好,那劉姨就先收拾收拾回去了。”說著就鬆開了握著的手,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準備離開。

鹿可的聽力現在分外靈敏,聽著劉姨收拾的動靜,以及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頓了頓,還是道了聲謝謝:“謝謝你,劉姨。”

“客氣啥,都是鄰居!”依舊是熱情帶著嘶啞的嗓音,背過去的身子,兩行清淚順著劉姨的眼眶滑落,又混成烏黑渾濁的模樣。

劉姨抬手一把擦掉了眼淚,當即堅定的快步走了出去。

“砰——”的關門聲響起,此時屋子裡就隻剩了鹿可和皮皮。

回想著剛剛握手時的觸感,乾枯瘦柴,冰冰涼涼,摸上去不似皮膚,甚至有些凹凸不平的感覺,好似觸及到的是碳化後的骨頭,黏著層顆粒感分明的膜……

不似活人。

可是卻……讓人覺得非常矛盾!

不過鹿可也沒有時間想個透徹,今晚,必然會發生些不好的事情,她得想辦法躲過這一劫,或者說,找點趁手的武器?

當即第一個想到的是廚房。

廚房總歸是會有一些刀具的吧?想著就往廚房走去。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天色也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廚房裡目前是一片黑暗。雖然對於鹿可來說並不差彆。

但,黑暗總容易滋生某些東西。

鹿可踏進了廚房的地界,摸索著往櫃台的台麵方向走去。站在洗手台前,觸摸著的手下的台麵似乎有些雜亂。

“咚——咚——咚——”底下的櫃子突然傳出來猛烈的撞擊聲,像是一頭猛獸聞到獵物的氣息,迫不及待的要衝出牢籠。

鹿可被突然的聲音驚了一跳,差點想奪門而逃,意識到底下的東西似乎想撞擊著出來,有些顫抖的手的往下摸去,摸到了一把扣緊的鎖,緊張的心稍微平複了一點。

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功夫不負有心人的摸到了一把菜刀,再細致的摸了摸,太可惜了,菜刀已經卷刃了,摸著似乎還有些鏽跡斑斑,不像是能派上用場的樣子。

“咚——咚——咚——”撞擊的聲音還在繼續,底下的生物不知疲倦。

鹿可快速的過了一遍物品,終是一無所獲。她也不敢再多停留,連忙出了廚房。出去時,順便將廚房門也鎖了起來。

客廳裡的裝著監控器,隻是今天真的停電的話,倒也可以在客廳裡搜尋一番。鹿可又馬不停蹄的在客廳裡翻找了起來。

失去視力真的對她影響還蠻大的,對於行動上來說太不方便了。鹿可翻找了很久,才在角落的雜物箱內找到了一根類似棒球棍的東西,摸上去似乎很結實。

接著她也沒有多停留,囑咐一直跟著她的皮皮好好在窩裡休息,不要出來走動,拿著東西就回了臥室。

回臥室之後,將床上的玩偶熊放平在了床上,還給它蓋上了被子,假裝有人在床上熟睡。然後關上臥室門,自己拎著棍子躲進了衣櫃裡。

鹿可放緩了呼吸,靜靜地等待著晚上的到來。

“滴滴滴——滴滴滴——當前時間:二十一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