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帳仙君被墨汁澆了個透心涼,雙眼瞪得溜圓,手裡捏著的賬本一頁頁黑得發亮,字跡早已被墨汁吞沒,連鬼都認不出來。
他眉毛倒豎,鼻子因為憤怒而微微顫動,一字一句:“祝!繡!”
自己宮裡的魚闖下如此大禍,看來不能再躲著了。
祝繡連忙深吸一口氣,凝神聚力,雙手結印,輕輕一揮,寢宮的金子門便“吱呀”一聲緩緩開啟。
她像是腳踩風火輪一般飛奔到金帳仙君身邊,眨巴著大眼睛,一臉討好的笑容:“哎呀,金帳仙君,見諒見諒。”
金帳仙君哼了一聲,怒氣未消,頭發都快要豎起來。
祝繡臉上笑容滿麵,嘴裡卻是在拖延著還款的事情:“金帳仙君,您大人有大量,我實在沒錢,您寬限我幾日可好?”
金帳仙君眉頭一挑,不滿地說道:“祝繡,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的雲繡花燈在仙界可是大受歡迎,價格也不低,怎麼可能沒錢還我?”
祝繡歎了口氣,解釋道:“仙君您有所不知。雖然花燈受歡迎,但如今仙女們手頭緊張,我這生意哪還能像從前那樣紅火?”
金帳仙君聽了這話,眼珠子一轉:“你何不試試薄利多銷?少收些仙金,自然能多賣些出去。”
祝繡苦笑一聲:“仙君,我這雲繡花燈,每一盞都是精心製作,耗時耗力,價格若降下去了,銷量倒是提高了,可我獨自一人,做不出更多的花燈來。”
金帳仙君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沉思起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眼睛一亮,湊近祝繡,神秘兮兮地說:“我給你支個招兒,但得低調點,彆讓人知道了。”
祝繡好奇地湊過去:“什麼招兒?”
金帳仙君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你可以去幽篁秘市悄悄招個打工仙,到你這碧波宮當小工。”
幽篁秘市,簡單來說就是仙界的黑市,藏匿於雲霧繚繞最深處。幽篁秘市裡麵的打工仙主要有兩類:
一類是犯了錯的仙官被罰打工役,為了短時間湊滿打工役要求的工作量,隻能到黑市找雇主締結契約,以求速速服役結束;
另一類便是剛剛升仙的打工仙,仙籍還沒有落實,找不到正當營生做,窮得叮當響,連最次等的瓊漿玉露都買不起,隻能先到黑市打工賺些吃食。
黑市起初是被仙界明文禁止的,旨在保護打工仙們免受剝削與欺壓。然而,時光流轉,仙界對於黑市的存在也逐漸采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在禁止與默許之間,仙界的幽篁秘市悄然興起,繁盛之景,令人咋舌。
祝繡一聽金帳仙君提議去幽篁秘市,心裡就咯噔一聲,打起鼓來。
乖乖嘞,逮住了可是要罰款的。祝繡暗自嘀咕。
她偷偷瞥了一眼金帳仙君,硬著頭皮,嘴角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假意應承下來,實際上心裡早已打起了小九九,盤算著先支走金帳仙君再說。
可惜金帳仙君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祝繡,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和你一起去幽篁秘市。”
他將“和你一起去”這幾個字咬得格外重,末了又補充一句:“你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打工仙締結契約。”
祝繡兩眼一黑,一旦在幽篁秘市與打工仙締結契約,那可就板上釘釘,不能更改了。
金帳仙君沒等祝繡再說話,迅速招來一片祥雲,輕盈地躍了上去,回頭對著祝繡笑嘻嘻的:“走,我帶你去。”
祝繡無奈地歎了口氣,也跟著跳了上去。
二人騰雲駕霧,穿梭在雲霧繚繞的仙界之中。金帳仙君目光如炬,始終緊緊盯著祝繡,生怕她半路溜走。
到了幽篁秘市的入口,金帳仙君率先降落,祝繡也緊隨其後。
幽篁秘市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仙人們或低聲交談,或神秘地展示著奇奇怪怪的寶貝,一片熱鬨非凡。
祝繡的視線被一位坐在街道旁的打工仙吸引。他身前豎著一塊簡易的木牌,上麵用朱砂寫著自己的工價,字跡工整而有力。
但仔細看了那木牌上的數字,祝繡又是眼前一黑,不禁吐槽:“這工價也太貴了吧!一天就要一百仙金,我哪有這麼多錢給啊。”
走在祝繡前麵的金帳仙君耳朵尖,捕捉到了她的小聲抱怨。他回頭嘿嘿一笑,輕描淡寫地說:“祝繡,想省錢的話,咱就找個正在服打工役的仙官。他們急著服役,哪敢漫天要價?再說,黑市打工這事對他們來說,見不得光,肯定不敢聲張。”
祝繡在心裡豎起大拇指,這金帳仙君真是心眼子忒多,難怪他能在這仙界中混得風生水起。
金帳仙君看祝繡一副“您真牛”的表情,愈發得意,搖頭晃腦地想要繼續傳授自己的“聰明經”。
突然他那喋喋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祝繡感到有些奇怪,抬頭看向金帳仙君,發現他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前方。
祝繡順著金帳仙君的目光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站著一位仙君。
那位仙君麵容俊逸非凡,猶如精雕細琢的玉雕,透出不可言說的風華。他身姿挺拔如鬆,氣質出塵脫俗,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的金輝,將周圍一切都映照得黯然失色。
祝繡看得愣住了,她從未見過氣質如此獨特的仙君。
金帳仙君則是一臉誇張的表情,他驚呼出聲:“玹琻?”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玹琻?祝繡愣住了,鼎鼎大名的財神少君玹琻麼。
財神少君玹琻,那可是整個仙界的“金餑餑”,他打娘胎裡生出來就自帶“財神光環”,剛剛落地便會摸算盤、看賬本,這些功夫對他來說簡直就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不學自通。
而且他投的仙鋪必火,他點化的仙必富,仙金如流水般滾滾流向他,最厲害的時候一個晚上能賺上萬仙金,待到玹琻成年在凡界開了自己的香火壇之後,香火之盛,遠超老財神爺,彆說是凡人了,就連仙人們也偷偷給他添香,盼著分些財氣呢。
祝繡朝著玹琻的方向緩緩小碎步挪了挪,狂吸一口,方才還覺得這幽篁秘市氣味混雜難聞,如今卻感覺連空氣都彌漫著財神的香氣。
然而,玹琻一回頭,空氣卻幾乎凝結了冰,他一張臭臉格外醒目,比烏雲還要陰沉幾分。
金帳仙君一個箭步就蹦到了玹琻身旁,誇張地嚷嚷起來:“哎呀呀,我的好哥哥,你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怎麼跑到這幽篁秘市來了?”
玹琻嘴巴抿得緊緊的,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他指了指自己胸口掛著的一塊牌子,示意金帳仙君自己看。
祝繡好奇地湊近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那牌子上居然赫然寫著工價!財神少君這是來服打工役了!
再仔細一看,一萬仙金!看來財神少君的勞力也是金子做的。
金帳仙君一臉的心疼加不可思議,哀嚎道:“玹琻哥哥你這是怎麼了,竟然要受這等苦?”
語氣之誇張,聲音之洪亮,周圍的仙紛紛側目。
玹琻壓低聲線,臉都綠了:“你小聲點兒,彆嚷嚷。”
祝繡偷笑,不知道的以為金帳仙君和玹琻有仇呢。
玹琻咬牙切齒:“不知道哪個王八仙,宮裡的門飛到了我的財神殿,砸了個大窟窿,損壞了天帝禦賜的神像,於是我便被安了個不敬的罪名,罰了打工役。”
金帳仙君一聽,頓時愣住了,臉色變得煞白,他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玹琻攥緊了拳頭:“今早,從西南方位飛過來的,我早晚查出來誰乾的。”
祝繡和金帳仙君對視一眼,祝繡剛要開口,金帳仙君一把捂住她的嘴,朝著玹琻擠出笑容,結結巴巴道:“或許……或許那人也是無心之失嘛,消消氣哈。”
玹琻瞥了他一眼,依舊眉頭緊鎖。
金帳仙君突然一拍腦袋:“我有個好點子,你看,她要招仙打工,玹琻哥哥你急著熬完打工役,這不是巧了麼?”
說著把祝繡往前推了推,還在她耳邊附聲:“一萬仙金我給,還有你欠的仙金就不收利息了。”
祝繡眼睛亮起來,連忙對著玹琻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是是是,我正好需要幫手,玹琻仙君您要是願意來,那可是我的福氣。”
玹琻細細地打量了祝繡一番,掐指一算:“不行,你天生帶煞,發不了財。”
祝繡的笑容僵在臉上。
玹琻微微挑眉,竟然還補了一句:“我就算打工,那也是有原則的。”
財神少君屬於仙界的四大高階仙官之一,和辛辛苦苦靠攢功德爬上仙官之位的平常仙不一樣,主司財運的官銜是世襲的,再加上財神一家是仙官中的首富,地位之尊崇,讓其他仙官望塵莫及,就連他們所居住的仙宮都位於九十九重天的最頂端,在天帝宮旁邊呢。
祝繡一聽這話,卻更加來氣。有錢有權的高階仙官了不起啦,不還是受了懲罰來服打工役了麼。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金帳仙君,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