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計謀?”吳江的腦子沸騰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重重地點了點腦袋,將雙手背在了自己身後,學著那些酸儒的模樣,將聲音放得低沉了些,“沒錯,是我的計謀。”
顧甚微同韓時宴皆是有些哭笑不得,吳江這廝還學會裝模作樣了。
不過吳江深沉沒有一秒鐘,便又按捺不住,“先前我就想問了,顧親人是怎麼知曉那旁邊的婢女才是真公主?”
“還有時宴兄你,你都沒有掐訣,又是怎地算出宮中會晾我們幾日的?”
吳江說著,撓了撓自己的頭,“我當時光想著,這北朝皇宮的地磚可真叫一個糙啊,若是摔個屁墩兒,那絲綢衣袍還不直接擦出個窟窿洞來……”
“宮中那小太監們還不得日日嚷嚷,不好了不好了,皇帝露露露……腚了!”
吳江說到這節兒,模仿了那小太監的樣子,手掐蘭花指扭著水桶腰,說話甕聲甕氣的!
隻不過因為長期在行伍之中,他手指頭不怎麼纖細,不像雞爪子倒像豬蹄子。
“還有那太後說才高八鬥的韓大人的時候,我可勁兒瞅時宴兄。我們韓禦史這張臉,潘安來了都得叫哥哥,怎地敢用平平無奇來形容,平平無奇它受得住麼它?”
“到後頭,才曉得那不知是朝臣還是大內總管還是那玩意兒的韓大人……”
吳江說話猶如連珠炮,那詞兒迷得猶如夏日的瓢潑大雨,你想插根針都找不著縫隙。
顧甚微聽著看了一眼吳江的脖子,小子當真是不要命了,她都隻敢腹議,這廝倒是不怕朱鹮大人的絲線會把他腦殼勒掉了。
“我這倒是沒什麼稀奇的。在確定死者不是真公主之後,我便立即懷疑了那個跳出來說話的女婢。她不過是個女婢而已,竟是說得一口流利的大雍官話。”
“且她的手指纖細白皙,是所有人當中顯得最為養尊處優的。我當時便賭了一回,沒有想到卻是賭贏了。”
要不有人說手是人的第二張臉。
像韓時宴的手,顧甚微視線轉移了過去,他的手指乾淨修長,且在右手二指三指指腹上有薄繭,四字指背有繭,這是他苦練多年書法留下的痕跡。
那真公主假女婢的手一看便是諸事不做方才能夠養出來的手。
先前她根本就沒有注意這些,畢竟一個西夏的公主,壓根兒不值得她去關注。
直到李妍死了,她方才看這些。不過這些細節,便不用同吳江說了。
他雖然有些毛躁,思量不細致周全,但卻絕非當真是蠢笨之人!
顧甚微瞧著他,心頭微微有些發澀。
吳江過分誇張的裝瘋賣傻,也是想要向官家表明立場,以求保全他同馬紅英的家人吧!
一旁的韓時宴注意到了顧甚微陡然低沉的心情,他輕輕蹙了蹙眉頭,白了吳江一眼,“你且坐下,咋咋呼呼的作甚?我不用掐訣,也能知曉,不過是換我坐那個位置,我亦是會如此。”
“北朝想要通過和談從我們這裡劃地,太後縱容西夏放肆,就是想要我們擔心北朝率先同西夏談妥,然後兩頭夾擊一起瓜分大雍。”
“有了今日一出,那西夏使團已經徹底啞火,明日那使臣同公主李妍便是能下榻,那也會裝病不出。一會兒我們便將今夜宮中大肆宣揚出去,如今一來,北朝同西夏光是礙於臉麵,也無法直接聯合。”
吳江瞬間了悟,“傳閒話啊!這個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吳江說著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舌頭,“我就不信了,都是人,換了一方水土他就能不喜歡聽宮廷秘事了!”
顧甚微嘴角抽了抽,可不是,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看熱鬨聽逸聞呢!
“今日我們在大殿明顯是占了極大的上風,若是找這個時候談判,那定是氣勢如虹。若換做是我,一定會一邊往邊關增兵,一邊晾著我們,等得我們著急上火落了下層……然後再談。”
治國有如治人,那其中道理都是一樣一樣的。
顧甚微同吳江認真的聽著,忍不住點起頭來,她眸光一動,衝著韓時宴道,“事不宜遲,那還等什麼?如今夜黑風高,不是正好行動之際麼?咱們今晚就去攪合個天翻地覆的!”
她說著,探頭朝外看去。
驛館離皇宮不算很遠,這會兒功夫便已經要到了。
顧甚微想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會兒咱們先回驛館,兵分三路,吳江你去傳話,順便打聽打聽有什麼事可以下手。韓禦史你為和談做準備。我且出去一趟便回。”
韓時宴略微沉思了片刻,衝著顧甚微點了點頭,“顧親事小心。”
他們對北朝王都並不熟悉,便是想要鬨騰那也找不到下手之處。顧甚微出門,怕是想要去打探一二,隻不過他沒有武功傍身,實在是難以與她同行。
韓時宴這般想著,頭一回竟是懊悔自己從前對武學不屑一顧了。
武夫有何不好?有時候一拳頭可比叨叨半天有用多了。
他正想著,卻見顧甚微像是一隻黑色的蝙蝠一般,瞬間消失在夜空當中。
王都的空氣中都有著一股子烤羊羔的味道,顧甚微半分沒有停,直奔那南大王府附近行去,她沒有徹底的靠近,卻是在外圍的屋頂上有如跑馬一般兜了一圈兒。
她四下裡看了看,發現了一處同那邊城一般的小院兒,沒有遲疑輕輕地跳了進去。
顧甚微屏住了呼吸,輕車熟路的進了屋子,果不其然便瞧見了朱鹮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朱鹮瞧著她亮晶晶的雙眼,防備地退後了一步,“先說我身上沒有軟甲,你便是將我扒光了,也拿不到你想要的。”
顧甚微嘿嘿一笑,擺了擺手,“怎麼會呢?我怎麼可能有這種冒犯前輩的想法!我隻會同魏長命一人抱著第一美人的一條大腿,嗚嗚哇哇求軟甲的!”
顧甚微說著,關切的說道,“大人這個時候出來,該不會引人生疑吧?”
朱鹮白了顧甚微一眼,“猜都能猜到你會尋到這地方,我若是不來,你同魏長命回了汴京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我。收起你們兩個人的花花腸子,我在這裡不過是乾老本行的罷了。”
“不是太後的男寵,也不是大太監。興許都是命吧,像我們這種人,到哪裡都會被位高權重的人看中,從萬人當中挑選出來,收做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