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甚微說這話的時候,神采飛揚。風吹動她的發梢,讓她整個人像是要飛起來了一般。
韓時宴心頭一動,忍不住彆開了自己的視線。
一旁的吳江終於又嘚瑟開來,“就是就是!先前我不是說了麼?這天下比我顧親人還厲害的人那是不存在。”
顧甚微搖了搖頭,她的手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自己劍柄。
“倒是不敢自詡天下第一。隻不過能夠同我比輸贏的人一個巴掌都能夠數得過來,他們不可能在這小小的內宅之中,靠殺死一位伯爵娘子來陷害我。”
“這種小人行徑,他們不會也不屑於為之。”
顧甚微說著,看向了地上躺著的紅衣少年郎,“也正因為如此,我自信我同曹大娘子說話的時候,不可能有人在偷窺。因為我能覺察出來,有人在附近看我。”
顧甚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麼他們隻能離得遠遠地,依靠聽響動來行事。”
“先前我已經說過了,這涼亭的柱子上釘著的是鄭老六發射的第一支毒鏢,當時我在毒鏢來之前,便拉開了曹大娘子。為何?因為鄭老六在探頭朝著這邊看過來的時候,我就立即察覺到了他。”
“而另外一個人,我一直沒有感覺到。所以我認為當時現場的殺手隻有鄭老六一個人。如果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話,要麼他離得很遠,是在我追鄭老六離開之後才趕過來殺人的。”
“要麼他就一直藏著從未露過頭,根本不敢將視線落在我身上。全靠聽動靜來等鄭老六調虎離山。”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他並沒有瞧見我。”
“並且,將血衣藏在自己身上,可遠比藏在涼亭的危險性要高得多,走路姿勢怪異身邊的人很容易看出來。”
“是以,我認為他按照原計劃藏血衣的可能性遠高於他改變計劃藏在自己身上。”
韓時宴聽著,偷偷地看向了現場人,見大家都聽得聚精會神的,簡直像是老神仙開講壇講長生之道一般,看向顧甚微的眸光愈發的複雜。
顧甚微的身上好似有一種看不見的法力,會讓周圍的人不知不覺的聚攏到她的身邊來。
她才回來汴京城幾日,吳江都恨不得喊她爹了!
再看那小臉紅撲撲,眼中閃著金光的蘇小衙內……
他想著,朝著顧甚微看了過去,卻見她輕輕一笑,對著一臉焦急的承平侯夫人道,“當然了,夫人想說,有可能我一下馬車,進王家的大門,就已經被他盯上了,瞧見了!”
“那麼我想,隻要他們不是蠢貨,就應該知曉的自己的計劃已經出現了巨大的漏洞,應該立即取消這個反而會暴露自己的局才是。”
“他們既然沒有,而是照著人安排好的行動。要麼如同我猜測的,他們沒有瞧見。要麼就是他們根本沒有夫人您這麼有智慧。”
承平侯夫人頓時不急了,她微微揚起了下巴,挺直了脊背,整個人飄飄欲仙的。
嘴角含笑慈善得像是廟裡的菩薩,當真看上去多了幾分睿智。
韓時宴正想著,觸不及防的顧甚微的眼睛朝著他看了過來,她的眼角帶笑,一點都不像是剛剛經曆過了一場陷害。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說道,“當然了,倘若我不幸都猜錯了,不是還有韓禦史替我說的靈機應變麼?”
在那一瞬間,她想了許多種可能,又排除了許多種可能,最後做出來最可能破局的判斷。
事實證明,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這紅衣少年郎是個演雜戲的,在豔段開始之前,他們是會被拘在一處,不方便隨意走動的。更不用說在賓客周遭晃悠。
韓時宴隻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灼傷了一般,他不禁想,這樣的顧甚微,若是真如她所想的一般,在江湖之中肆意翱翔,她該留下怎樣精彩絕倫的故事,又該留下怎樣讓人口口相傳的傳說。
他垂了垂眸,絞儘腦汁的想著今日之事還有什麼可以被拿來做文章的。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道,“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他既然都用衣衫擦了臉上還有手上的血跡,為什麼不擦劍上的血跡呢?”
剛才顧甚微讓紅衣少年郎拔劍的時候,他立即有了強烈的反應。
並且拔劍之後,劍上還是帶著血的。現在眾人激動不已,但是日後可能有人深挖細究,問顧甚微究竟是如何未卜先知的呢?
不如讓他先行一步,走敵人的路,讓敵人無路可走。
顧甚微腳輕點地,幾乎是頃刻之間,就同眾人拉開了老遠的距離,然後眨眼之間,她便又到了跟前。
“現在明白了嗎?因為我比他預想的更快,他來不及。”
血在臉上手上太明顯,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擦這些地方。劍在實在來不及的情況下,還可以塞回鞘中遮擋。
韓時宴看著顧甚微張揚的笑意,忍不住垂下眸去,勾了勾嘴角。
可惡!又讓她炫耀到了。
顧甚微見這場危機徹底渡過,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現在是將危機變良機的時候了。
曹大娘子要殺鄭老六不成被反殺,顧老賊要置她於死地不成,現在也輪到她了。
她沒有拔出那紅衣少年郎的口中的布條兒,卻是瞧向了先前跪地求情的那個雜戲隊長。
“你不是說,你們的劍都沒有開刃麼?”
那隊長到現在早已經是麵如土色,被顧甚微一問,立即嚇哭了去,“大人饒命,我當真不知曉錢餘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這樣的人,平時連仰望一下貴人,都瑟瑟發抖。又豈敢動手呢?”
隊長說著,胡亂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因為我們是同鄉,我擔心他不懂規矩亂跑,被誤會然後惹惱了貴人,又擔心他闖了禍要連累我們四喜班子,這才鬥膽出言的。”
“錢餘其實加入我們四人沒幾日。他是有真功夫在身,是班主特意從外頭帶回來的。”
那紅衣少年聽著,突然雙目圓睜,拚命地掙紮了起來,嗚嗚嗚的發著聲音。
顧甚微瞧著,沒有理會他,盯著那隊長問道,“是班主從哪裡帶回來的?”
隊長頭皮一麻,立即加快了語速,他看了那錢餘一眼,又接著說道,“滄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