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黑瞎子微微泛紫的嘴唇，我沒跟他瞎扯，帶著無邪一眾人往岩洞的方向趕。

岩洞口被一張厚實的防水布遮的嚴嚴實實，隻留下了一個手掌寬的口子，底部被石頭緊緊壓住，這才不至於被風吹起來。

我掀開防水布走了進去，看見這個岩石凹陷的中心放了一個無煙爐，爐內的炭火把這個不算大的空間烘的暖洋洋的。

汪陽盤腿靠坐在最裡麵，他聽見我們回來的動靜，微微睜開鳳眼瞥了一下，又立馬閉上了眼睛。

他緊皺的眉頭被我帶進來的寒風抹平，抵著岩壁的腦袋側了過去，把後腦勺對著我們。

現在是半夜一點，無邪和胖子也被折騰的不行，一進來乾糧都沒吃，直接靠坐在碳爐邊睡死過去，不一會兒就響起了兩道高低起伏的呼嚕聲。

我透過雨布的狹縫向外張望，隻見那風雪依舊是那麼的猛烈，規模絲毫未見減小，真不知道明天是否會停歇下來。

小哥平靜地對我說，由他來值守整整一夜，讓我們安心地好好休息，待到明天雪停之後，就即刻踏上趕路的行程。康巴落離我們隻有一天的腳程了。

小哥的身軀並非是鐵打的，他也和我們一樣，奔波勞碌了一整天，同樣是需要休息的。

一想到抓走無邪的那個關節全斷、四肢扭曲的女人，我就算身心很累，也難以入眠。因為我們不知道，她會不會再次回來。

無邪白皙的腳踝上有一圈被尖銳利齒咬出的血洞，那女人斷了手腳，隻能用嘴咬住無邪將其拖走。

我在地上胡亂擺放的背包堆裡找出了醫藥用品，簡單的給熟睡的無邪消毒包紮了一下，然後挪到洞口的位置，陪著小哥一起守夜。

夜幕深沉，狂風如凶猛的野獸般咆哮著，肆虐地撕扯著整個世界。寒風凜冽，像無數把尖銳的刀子，無情地切割著空氣。

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仿佛是從天空傾瀉而下的白色瀑布。它們在狂風的吹拂下，瘋狂地舞動著，如同一片片銀色的蝴蝶，又似漫天的柳絮。

風帶著雪花，席卷著大地。地麵上很快就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潔白無瑕，宛如一床巨大的棉被，覆蓋了一切。

遠處的山巒被風雪籠罩，隻剩下模糊的輪廓。

整個世界都被這風雪所籠罩，一片白茫茫，讓人分不清天地。

黑瞎子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小妞兒，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啞巴，你不用回避，也聽著吧。”

現在已是深夜，黑瞎子卻還未睡，我不信他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畢竟有小哥坐鎮，用不著其他人。

我看著他上揚的嘴角，卻感受不到一絲他的笑意，我的心莫名的就揪了起來，下意識的就想回避他口中所要說的‘消息’。

“我先說壞消息吧。”

黑瞎子似乎完全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隻見他慢慢地抬起右手，仿佛這個動作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一般。隨著手臂的抬高，他那原本被墨鏡遮住的臉龐逐漸展現在我麵前。

而就在這時，時間仿佛突然凝固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我瞪大眼睛，緊盯著黑瞎子的動作，試圖看清每一個細節。他的手指輕輕捏住鏡腿，然後緩緩將墨鏡從臉上摘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我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以及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終於，當黑瞎子徹底摘下墨鏡的那一瞬間，我的視線毫無阻礙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的眼睛裡已經看不到虹膜的反光了，眼睛徹底變成了灰色，一種讓人窒息的灰色。

“我的視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快速下降。”

黑瞎子話音未落，我的眼眶便泛起一陣酸澀，淚水不受控製地在眼眶裡打轉。我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帶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但與內心深處的痛楚相比，這些肉體上的苦痛根本微不足道。

那種痛仿佛一把鋒利的劍，無情地刺穿了我的心臟，讓我無法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劇烈的刺痛，猶如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一般。

“我以為至少可以撐到我陪你們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但就差最後一口氣。”

黑瞎子停頓了很久，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我什麼都看不到了，就在剛才的一瞬間，我覺得，我的眼睛到極限了。”

我沉默了很久，他也沒再說話。一時間，我的腦子裡有些空白。

這些年一直聽說他的眼睛越來越嚴重，大家應該都做好了心理建設，我也以為自己能接受。

但無論怎麼做心理建設，當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我還是沒有任何準備。

我和黑瞎子想的一樣，以為他至少能撐到蠻蠻要我們去的地方。到了那裡，澤淵就有辦法徹底除掉他背上的惡靈。

可現在他已經被惡靈徹底反噬，全瞎了，那到了那裡，就算除掉惡靈，他還能再看得見嗎？

我突然氣惱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帶黑瞎子來，隻差一天，我們就能到達那富含靈氣之地。

若是我先決定來這裡，後解決汪家的話，黑瞎子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

岩洞中間的那盞無煙爐正散發著微弱而溫暖的光芒，但此刻這光芒卻讓我感到異常刺眼。

我麵無表情地盯著它，心中湧起一股無法抑製的衝動。於是，我邁步朝那無煙爐走去，腳步堅定而沉重。

走到爐前，我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抓起放在一旁的舀炭小鏟子。手握緊鏟子，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與憤怒都傾注其中。

我緊緊咬著牙關，準備將這可惡的爐火一舉撲滅。然而，就在我即將動手的瞬間，黑瞎子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向他窒息般灰色的眼睛，說道：“洞裡的光太亮了，暗一點、暗一點你就能看得清了。”

黑瞎子低聲一笑，仿佛失明的不是他一樣，“沒用的，彆天真了。”

他歎了口氣，鬆開了我的手，“不過，我還有個好消息沒說呢。”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情愈發沉重。

再好的消息，能比得過他的眼睛嗎？我倒希望他跟平時一樣，說剛剛的話是在騙我，其實他根本沒瞎。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小鏟子，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