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犽和小傑他們啟程之時，酷拉皮卡對我提出了借一步說話的要求。
我能感覺到其他三個人的目光集中在我們身上，比起懂得收斂好奇的靠譜成年人雷歐力，奇犽和小傑不加掩飾的目光尤其明顯。
不過現在也沒空再去注意他們了。
對上酷拉皮卡那雙美麗而憂鬱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了那個玩笑性質的交易。
不過我半點不慌——酷拉皮卡的設定擺在這裡，心腸溫柔的老媽子屬性，這種明擺著對我不公平、可行性很低的交易，出於禮貌和善意，他怎麼想都不會答應的……
“我同意這筆交易。”酷拉皮卡的眼睛始終一瞬不瞬地直視著我，似乎想透過眼睛看穿我的內心。
說實話，乍一聽到他同意我還蠻震驚的，印象中酷拉皮卡會特彆固執地堅守自己底線，在獵人考試中，他寧願輸掉比賽也不願殺人，可見是個不會輕易動搖的人。
所以我根本沒想過他會答應。
但是，望著那雙充斥著仇恨和痛苦、微微透出火紅色的眼睛，他的行為邏輯又合理了。
酷拉皮卡，是一個純粹為複仇而活的人。
而他麵對的敵人又是那樣的強大，走在這條無望且漫長的複仇之路上，為了最終的目標，他可以拋棄屬於自己的一切，尊嚴、底線、身體，隻要能夠離那個遙不可及的目標再近一點。
這是酷拉皮卡的覺悟。
“哈？你真的要答應啊。”我忍不住擺出端詳的姿勢觀察他，試圖從他的神態裡看出一些逼良為娼的不情願或是憤恨不平之類的情緒。
但是，通通沒有，那是一雙乾淨到讓人自慚形愧的眼眸。
不過，我沒有道德，所以也不會愧疚。
我隻知道——我賺大了。
拜托，這可是酷拉皮卡欸！雌雄莫辨、破碎感巨強烈的美少年！送上門來的美味誰能忍住不下手！
“交易成立。”我笑眯眯地抓住了他纖長的手指晃了晃：“相關的情報會定期發給你～謝謝惠顧～”
也許是我蕩漾的太明顯，酷拉皮卡的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他試圖不動聲色地拽出自己的手指，儘管他天賦出眾，但一個未開念的普通人壓根敵不過一個念能力者的力氣。
我趁機多摸了幾把，看他深吸口氣，咬牙問道：“交易什麼時候開始？”
“不著急啦不著急～”我刻意輕佻地戳了戳他的臉頰，眨眨眼睛：“你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等到你接受了獵人協會的訓練後，我會去找你的。”
“……”酷拉皮卡的手掌握成拳頭，他努力克製著自己不要做出躲閃的舉動：“那麼，再見。”
遲早要習慣的，他冷靜地告訴自己。
“呐呐，酷拉皮卡，你們聊了好久啊，莉莉姐姐和你說了什麼？”小傑好奇地問跟上了他們的酷拉皮卡。
奇犽狐疑地抱起手臂擋在胸前：“你們很熟嗎？”
“不，隻是和莉可莉絲小姐做了一筆交易。”酷拉皮卡安撫似的笑了笑：“揍敵客的消息確實很靈通。”
“殺手要知道密辛本來就比其他人容易一些——不過莉可莉絲什麼時候親自做情報生意了，我怎麼不知道？”奇犽更奇怪了。
酷拉皮卡微微一僵，滴水不漏地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
“也許是在你參加獵人考試的時候發展的呢！奇犽你離開家太久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啦！”小傑猜想道。
“也是。”
奇犽被輕易地說服了。
但，還是很不爽——明明以前什麼事情都會告訴他的，現在卻連酷拉皮卡的事情都瞞著他。
總覺得這次回來後，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的改變了。
但發生變化的究竟是什麼，奇犽還沒有任何頭緒。
*
奇犽和他的朋友們離開枯枯戮山後，家裡變得更空曠了。
果然家裡還是得有幾個吵吵鬨鬨的小孩子才比較好啊，亞路嘉和柯特都是文靜乖巧的孩子，雖然照顧他們很省心，但總讓人覺得沒有什麼哄孩子的成就感呢。
想到奇犽臨走前的囑托，結束今天的工作後，我特意打包了奇犽最愛吃的甜品，穿過一道道堅固的鐵門和機關，來到了關押亞路嘉的房間。
和房間外的風格完全不同，這裡堆放著滿房的公仔玩具，充滿童趣。
隨著升降門緩緩抬起，坐在玩偶中央的亞路嘉轉過頭，興奮地叫道：“哥哥！”
然而我並不是他期待的哥哥。
目光不死心地向後望去，什麼也沒看到的亞路嘉神情瞬間黯淡下來。
“晚上好，亞路嘉。”
本質上還是個禮貌又靦腆的孩子，儘管對於最愛的哥哥沒來看他有些失望，但亞路嘉還是抬起手，略顯生澀地對我打招呼：“晚上好，姐姐。”
我在他身邊蹲坐下來，亞路嘉頓時不自在地小幅度挪動了一下，片刻後，看我自顧自地擺放著甜品，沒空注意他，於是又挪動了一下。
怪可愛的，像某種警覺的小動物。
小孩子都是比較認生的，但據我觀察，亞路嘉並不是內向怕生的性格，就算是在席巴和基裘麵前，他也不會表現出這種戰戰兢兢的模樣。
所以，隻是單純的怕我？
但是我有什麼好怕的呢？自詡帶娃高手的我無法就這樣認輸，區區亞路嘉，一定會拜倒在我高超的帶娃技術下。
儘管具有強大且不詳的能力，但本質上還是個心智不成熟的普通小孩。
和小孩子打交道還是很容易的，順毛摸，陪他做喜歡的事情，及時給他正麵的鼓勵和誇獎，把自己擺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沒過多久，我就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線，可以抱著亞路嘉舉高高了，禁閉室裡回蕩著他清脆的笑聲。
“姐姐，我要拋高高！”亞路嘉興奮地大叫！
“好！”
“咚——”亞路嘉的額頭和房頂來了個親密接觸，我接住額頭腫起大包的亞路嘉，訕訕道：“抱歉啊，沒控製好力道。”
“嗚……”亞路嘉捂著額頭，眼裡含起了兩包淚。
看樣子比較嚴重，我不得不求助外援：“爸爸，開門，我要帶亞路嘉去上藥。”
“莉可莉絲，你能保證亞路嘉不會對任何人提出撒嬌請求嗎？”
“這個啊，當然可以。”我很快想出了對策：“亞路嘉，現在讓拿尼加對我撒嬌，我們就可以出去哦。”
“莉莉，摸摸我。”
亞路嘉渾身散發出強大的能量，眼睛和嘴巴的位置變成了黑洞。
“莉莉，舉高高。”
“莉莉，抱抱。”
我一一完成，最後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亞路嘉，我要你代替富堅義博畫完全職獵人。”
亞路嘉茫然地看著我，歪歪腦袋，黑洞洞的眼睛露出了人性化的疑惑和迷茫：“全職獵人，是什麼？”
果然，即使亞路嘉的能力堪稱無所不能，但他依然無法擺脫世界規則的束縛，無法乾涉造物者，也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但這不是我該操心的事情，我隻知道，拿尼加無法完成這個請求，因此也不能再向其他人撒嬌，卡bug成功了。
“在這個請求完成之前，他是安全的，這下你該放心了吧，爸爸？”
隔了一會兒，升降門再一次打開。
莉可莉絲和亞路嘉的身影很快從禁閉室的監控裡消失，席巴緊盯著監控，對一旁的糜稽命令道：“把你聽到的內容複述一遍。”
糜稽張了張嘴：“……爸爸，我什麼也沒有聽到。但我確定監控和收音都沒有問題，大姐也確實說了什麼，太奇怪了，這簡直就像是被人為消音了一樣……”
“時刻監控亞路嘉的動態，以防萬一。”席巴說：“至於莉可莉絲，我會看著她的。”
*
亞路嘉縮在我的懷裡，緊緊摟著我的脖子，這點力道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不過他看起來有點緊張。
也許是太久沒有出過禁閉室的門，這種緊張直到我們回到我的房間也沒有消解，他坐在軟綿綿的沙發上，眼睛頗為好奇地四處張望。
我隨手抽出一根墜著貓咪裝飾的發繩，取下亞路嘉的發箍，把前額的劉海束在頭頂，他好奇地抬起頭，那一小束頭發就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配著那張圓臉蛋，整個人就像一顆小蘋果。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把那束劉海彈來彈去，弄得東倒西歪，亞路嘉的眼睛不停地隨著我的動作左右移動。
像是在欺負小孩一樣。
“好了，上藥。”
亞路嘉乖乖地任我擺布，即使疼也不會大喊出聲，隻有充盈著淚水的眼眶暴露了他的疼痛。
“好乖。”上完藥之後，我摸著亞路嘉的後腦勺誇獎道：“亞路嘉真勇敢！姐姐要給你獎勵！你有什麼想要的嗎？吃的？玩具？”
亞路嘉小幅度地搖搖頭，攥著我的衣袖，神態小心，生怕被拒絕似的：“……今天晚上，可以不回去嗎？”
可憐，可愛。
我捏了捏他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當然，你想在哪睡就在哪兒睡，就算是伊爾迷的房間，你想要的話我也能搶過來哦——”
亞路嘉搖了搖頭。
我還怪可惜的：“啊，不要啊，也是，成年男人的房間沒什麼好的。那你要和我一起睡嗎？或者去奇犽的房間？”
“好！”亞路嘉聽到奇犽的名字，突然癟了癟嘴，一副難過但不說的樣子：“哥哥不在家。”
“哥哥離家出走，哥哥壞，揍哥哥。亞路嘉乖乖留在家裡，亞路嘉好。”我熟練地接話，單手抱起亞路嘉，走進側臥，打開一個小衣櫃，裡麵掛滿了小女孩的服飾。
當然，這並不是專門為亞路嘉買的，我隻是單純的收集癖，漂亮的衣服、鞋子、首飾、化妝品、包包……不管用不用得上，隻要喜歡就直接買回來掛著，看著就覺得滿足。
“好了，來挑自己喜歡的衣服吧。”
但單純的亞路嘉並不知情，他甜滋滋地親了我一口，軟萌地道謝：“謝謝姐姐，亞路嘉好開心！”
可愛。
亞路嘉有兩個優點，聽話、長相精致。
但這並不是沉迷於玩真人換裝遊戲不睡覺的理由，我這麼勸自己，催促亞路嘉儘快洗漱好上床休息。
好在為奇犽準備的洗漱用品還有很多套，洗漱過後渾身散發著清香的亞路嘉開開心心地抱著枕頭鑽進了被子裡。
而我站在床下，打開床頭燈，耐心安撫他：“睡吧，我在這裡。”
亞路嘉打了個哈欠，用嫩生生的臉頰蹭了蹭我的手：“晚安，姐姐。”
*
亞路嘉的腦門在經過念能力者的治療後很快痊愈。
剛開始他開心地向我展示了恢複光潔的皮膚，然而沒過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變得蔫蔫的，因為開心而晃蕩個不停的雙腿也垂落下來，連腦袋上的蘋果把兒都下垂了不少的弧度。
“怎麼了？”我解開那束劉海，順手把他的發箍帶上去：“走吧，我們去吃飯。”
我承認自己是有一些惡趣味在身上的，比如說現在，因為知道揍敵客對亞路嘉的忌憚和排斥，所以我故意帶著他們眼中不可控的黑暗生物來到了餐桌，和他們一起吃飯。
席巴、基裘、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伊爾迷、糜稽，就連最小的柯特也赫然在列。
看到我懷裡的亞路嘉，氣氛明顯沉寂了片刻。
“鐺——”首先做出反應的是糜稽，他肥胖的臉蛋上滑下幾滴冷汗，手中的勺子因為走神掉落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伊爾迷無神的貓眼直勾勾地盯著我：“莉可莉絲，你在做什麼。”
我拉開椅子陰陽怪氣：“畢竟奇犽走之前特意囑咐我要照顧好亞路嘉——咦？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奇犽沒有和你道彆嗎？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哥哥這麼不受弟弟待見吧。”
“奇犽最喜歡的哥哥是我哦。”伊爾迷麵無表情地說：“你吃醋了嗎？莉可莉絲，不要傷心，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呢。”
這話一出，在座揍敵客的目光紛紛投向伊爾迷，就連最淡定的席巴都忍不住扶額——畢竟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奇犽不喜歡伊爾迷。
——除了自信滿滿的伊爾迷本人。
我帶著亞路嘉坐了下來，吩咐管家準備一份不摻毒素的早飯，席巴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伊爾迷也沉默下來，似乎是默認了亞路嘉的存在。
隻不過能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裡，亞路嘉有些無措，他的左手無意識地拽住了我的上衣下擺。
“彆怕，亞路嘉，大家隻是有些好奇。”
“嗯，姐姐，我不怕。”
“乖孩子。”我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嗯？柯特？”我抬起頭，恰好捕捉到了柯特沒來得及移開的目光，這個最小的弟弟一直以來都留著齊肩短發，穿著和服，如同人偶一樣安靜而沉默地跟在基裘媽媽身邊，存在感十分微弱。
不過他似乎很膽小，以往每一次相遇，我都隻能看到他黑烏烏的發絲，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臉。
其實看著還怪可愛的，尤其是眼巴巴地看著亞路嘉被摸頭的樣子。
或許，他也想被摸頭？合理，畢竟還是小孩子。
“柯特，過來。”抱著不能厚此薄彼的想法，我拍了拍身邊的空椅子，示意他坐過來。
柯特首先看向基裘，基裘媽媽當然不會不同意，對最優秀的大女兒的要求，她向來都很寬容。
“乖。”我也摸摸柯特的頭，順手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的碗裡：“多吃點，你太瘦了。”
柯特濃密的睫毛閃了閃，儘管渾身僵硬，白皙的耳朵泛起紅暈，但他並沒有避開我的手，隻是乖巧地低下腦袋，讓我摸得更順手一些。
等我再抬起眼睛的時候，伊爾迷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他特意從對麵繞了過來，停在我身邊，在我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緩緩蹲下身來。
“？”
這廝……該不會是要我也摸他吧？
他善解人意地說：“這次算你免費哦。”
……神經病。
我假裝沒看到，扭過頭去。
尷尬的氣氛逐漸蔓延，伊爾迷無神的目光在亞路嘉和柯特身上轉了幾圈，而後看向糜稽。
“我我我我吃飽了！先走一步！”糜稽拖動著肥胖的身軀，靈活地跑走了，生怕下一秒伊爾迷就要拿他開涮。
“原來如此。”伊爾迷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抬起手，放在我的腦袋上，與其說是摸，不如說是上下按壓了幾下：“乖。”
因為注意力放在保護亞路嘉身上，猝不及防被偷襲成功，我前所未有地暴走了。
在身上還掛著一個亞路嘉的情況下，我單手扼住伊爾迷的脖子，將他的腦袋按進了地麵，說起來，他今天沒有穿那件小醜服，而是換了一件普通的衛衣外套，正好方便了我揪著帽子把他從地裡拔出來。
“好了。”席巴端坐在桌子上，目光掃過呈大坑狀的地麵，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地麵的修理費我會從你的工資裡扣，你們吃完就走吧，不要打擾我們用餐。”
但基裘媽媽已經親昵地將我摟進懷裡，尖叫聲差點震碎我的耳膜：“媽媽的乖女兒！你的實力又變強了！”
儘管席巴沒有再強調什麼，但是，在地麵轟然碎裂的聲響和基裘哽咽聲混雜的雙重音效中，我還是從那張嚴肅的臉上看出了一點難以言喻的滄桑。
老婆女兒兒子都這麼不省心還真是抱歉了，便宜老爸。
我心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