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停電了!
許黛時現在很想罵人。
但是在罵人之前,她更想哭。
因為恐懼和害怕,也因為自己的倒黴——剛才她明明在客廳等了這麼久,都沒有停電,結果她這才剛進浴室沒多久,停電了。
她的頭發才洗了一半,現在還頂著一頭的洗發水泡沫,偏偏在這個時候停!
好歹等她洗完再停電啊。
許黛時討厭今晚這個雷雨天,讓她事事都變得不順起來。
這種事情擱在誰身上,都會覺得生氣和無可奈何,甚至崩潰都是可能的。
許黛時現在已經快要崩潰了。
人在洗澡的時候都很脆弱,剛入沒秋的天氣,夜晚溫度都驟降,此時衛生間停了電還沒有熱水。
許黛時感覺到無數冷風透過衛生間的窗戶呼呼地吹進來,沒幾分鐘她便凍得瑟瑟發抖。
也顧不上自己現在身上乾不乾淨,許黛時扯過一旁的浴衣,隨便裹在身上,才終於覺得沒這麼冷了。
許黛時抽出一張抽紙擦乾淨手上的水,掏出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機,第一時間打開手電筒,照亮了一小片的黑暗。
好在她洗澡的時候一直有聽歌的習慣,才把手機帶來衛生間,否則四周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她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許黛時現在的心情很糟糕,糟糕透頂。她打開通訊錄,又給物業打過去電話。
那邊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麼,響鈴了好幾分鐘都不接,她堅持不懈繼續打。
打到第三次,物業才接起電話,沒等對方開始說話,許黛時直接直奔主題地問對方,“你們什麼時候過來?”
“還沒來電嗎?”
“又停電了。”
物業回答她,“現在沒停電,我這裡可以看到AB棟的燈都是亮的。”
“可是我這裡漆黑一片,連熱水器都停止工作了。”
“可能是跳閘了,控製開關就在門口,每家的閘都是獨立的,你把電源開關推上去就行。”物業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
“你們可以過來幫我推一下嗎?我現在不方便出門。”
“把閘拉上去,就來電了,很簡單。你自己都可以做。”
“可是我現在真的不方便出去。”許黛時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麻煩你們派人來幫我拉一下電閘,行嗎?”
“……”那邊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你自己想辦法吧,現在很晚了,而且下雨呢。”
“可是現在雨已經停了。”
但是對方明顯已經失去了和她掰扯的耐心,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
在掛斷電話的那一刻,許黛時清楚地聽到對麵用韓語罵了一句很臟的話。
乾這行的,有點情緒也能理解。也許他今晚接了很多個電話,也被煩得要死,可是起碼不要把自己的壞情緒發泄到彆人身上。
更何況,她態度從頭到尾挺好的。
許黛時剛下去的一口氣又被提上來了。
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她頓時覺得今天的自己簡直就是全世界上最慘的人。
許黛時有些許輕微潔癖,頂著一頭的頭發泡沫,身上沐浴露也沒有衝洗乾淨,因為怕冷,直接套了件浴衣在身上的她,此時此刻覺得自己是哪裡都不舒服。
情緒更是五味雜陳,剛才能夠堅持住心平氣和地和物業溝通,已經是她在強忍著自己的情緒了。
但凡對麵態度好點兒,她也不至於直接崩潰到流眼淚。
物業那邊有人過來幫忙的幾率已經很渺茫。而她現在除了自己出去拉閘,根本沒有其它辦法。
一想到自己待會兒要頂著這副鬼樣子摸黑出門,她就覺得天都要塌了。
畢竟她現在這麼狼狽。
這麼醜。
隻希望待會兒她出門的時候,外麵不要有人在。
要是被人看到她這副樣子,那可就太丟臉了,想想都是令人抓狂的程度。
但是她現在除了自己“拯救”自己。根本想不出來其它辦法,難道直接在浴室裡等到來電嗎?根本不太實際,萬一等一兩個小時都不來電,她感覺自己絕對會凍感冒。
許黛時打算給宋意然打個電話壯個膽子,那邊過了兩三分鐘才接起電話。
電話接通後,那邊卻不是宋意然那熟悉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女生接的電話,“你好,請問你是找宋意然嗎?”
許黛時已經隱隱約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找她有事。”
果然,接電話的女孩子語氣抱歉地說,“她在聚會的時候喝醉了,我送她回宿舍。我是她同學,你有什麼急事需要轉達的嗎?”
許黛時心裡一沉,回答的聲音也有氣無力,“沒有。”
“那我先掛電話啦,我們現在急著回學校。”
“好。”
又一次被掛斷電話。
果然,人在倒黴的時候,倒黴程度是沒有下限的。
許黛時徹底絕望了。
她舉著手機手電,縮在浴室的角落裡,給自己打氣——什麼鬼不鬼神不神的,都是不存在的東西,她待會兒直接跑出去,拿個東西快速把跳下來的閘拉上去,就萬事大吉了。
根本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心裡瘋狂給自己洗腦鼓氣,腦子默念了無數遍“沒什麼大不了的,停電而已。又不會死”,於是,許黛時打開衛生間的門,舉著手機一股腦直接衝了出去。
穿越過客廳一片黑暗時,許黛時總感覺身後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追著自己跑,她快速跑到門口,直接擰開門把手。
樓道的燈光照射進來的那一刻。
恐懼終於減弱了幾分。
可是就在這一刻,卻冷不丁看到樓道口突然出現了個人。
是個男人,高高瘦瘦的,此時正從樓梯上方走下來,在燈光下落下一片淺淺的影子。
啊!
怎麼真的遇到人了啊。
許黛時反應迅速,還不等來得及去看清那人是誰,就已經動作十分利落地關上了門。
可關上門之後,麵前是一片黑暗,剛剛壓製下去的幾分不安,此時此刻又緩緩地升騰了起來。
外麵雖然有燈光,可是好巧不巧有人下樓,再加上她這副樣子實在是難以見人——衣冠不整、造型怪異,她怕出門被當成神經病。
除了暫時等一會兒再出去,沒什麼其它辦法了。
於是,為了緩解恐懼,許黛時點開聽歌軟件,點了一首《紅軍戰歌》。
《紅軍戰歌》——對於許黛時來說,簡直就是驅鬼克服恐懼的利器。
關門時帶來“啪”的一聲,聲音很大。
提著一盒蛋糕下樓,還沒有看清出現在412門口的身影,就先聽到一聲巨大關門聲的段歇,“?”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段歇提著蛋糕走出樓道,在412門口停下,本來準備伸手敲門,卻猛然聽到了屋子裡突然傳出很大聲的《紅軍戰歌》,眼皮控製不住地跳了跳。
“……”
他停了會兒,似乎在思考,隨後還是伸手敲了敲門,“你好?”
然後,他就聽到裡麵發出一聲驚魂未定地“啊!!”的叫聲,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是足夠段歇聽到了。
明顯是被嚇的。
他的聲音很嚇人嗎?
然而實際上並不是這個原因。
而是本來許黛時就怕黑,喜歡疑神疑鬼。突然在一個停電的深夜,自己家門口被敲門,自然容易被嚇一跳。
無論是鬼敲門還是深夜被陌生人敲門,都挺可怕的好不好?
許黛時猶疑了一會兒,聲音有些發顫,隔著一扇門問他,“你是誰?”
“我是樓上602。”
“啊?你不是說這幾天不在家嗎?”裡麵放歌的聲音調小了一些,可是她的聲音也細弱蚊蠅,需要很認真聽才聽得見。
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兒?
這就說來話長了。
老鄭小女兒生病了,胃病住院,病發得很突然,隻聽說是在課堂上疼到快暈了。
後來被送去醫院才知道,是這小姑娘三天兩頭不吃飯,在刻意減肥。青春期的小姑娘都已經緩慢有了自己的審美,開始逐漸在意自己的外貌,特彆是在意體重。
這也能理解。
但是把自己折磨出病來,誰也不願意看見這種結果。
段氏主要運營的智慧科技,從一開始是靠生產研發智能手表發家的。後來才發展了副業,出現分公司,主打開拓餐飲業,起初隻是單純為了給段歇治病,才主攻美食方麵,沒想過後麵越做越大。
可是這兩年,餐飲業受到重創,分公司的經濟愈發不景氣。
開在韓國這邊的幾家分店這幾個月都是處於負盈利狀態。
雖然段歇現在處於生病休養階段,倒是最近病情有所緩解。他就想過去考察看一看。
沒成想,出差的半路發生了意外——老鄭的女兒突發胃病,聽說是胃出血,都已經住院了。
這屬於突發情況,秉持著人道主義,他不可能扣留老鄭,於是放老鄭暫時回國,訂的今晚的飛機。
段歇便先把考察甜品分店這件事情擱置,自己回家了,接著看到放在門口的蛋糕。
沒想到居然這麼巧,正好是“糖意”。他家旗下的品牌。
隻不過他不愛吃甜品,放著也是浪費,本來想留給老鄭吃的,可惜他這麼不巧回家了。
所以他便提著蛋糕過來還給樓下412,接著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段歇覺得也沒必要解釋他為啥突然出現,隻是說,“發生了一點突發情況,於是提前回來了。”
聽到他的聲音,許黛時莫名地對黑暗沒有這麼恐懼了,她本來想說什麼,但是卻發不出聲音,隻能低低地“哦”了一聲。
“謝謝你的蛋糕,但是廚師有事回家,蛋糕放在家沒人吃,我把蛋糕還你,放你家門口了?”
“好。”
段歇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他總感覺裡麵的女孩子聲音在顫抖,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他的道德感太強,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我沒……”許黛時本來想說“我沒事”,但是話說到一半,就徹底說不出來了。“事”字卡在喉嚨裡,就變成了哽咽。
崩潰中的人最害怕安慰。簡單的一句“你沒事吧”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攻破她的心裡防線。
許黛時終於繃不住了,嘩嘩地開始流眼淚。
就算是隔著一扇門,段歇都能夠清晰地聽出來門裡頭女孩子若隱若現的哭腔。
他本想轉身離開,此時卻猶疑住了,“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