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麼了?是舍不得離開了嗎?”
在楊多多望著外麵無端端落淚時,坐在她對麵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突然笑著開口了。
對方留的頭發,也是時下男孩子最喜歡的港台明星留的那種略長的中分發型。身上穿的也是時下最流行的薄薄牛仔夾克,明顯是一個特彆懂打扮又摩登的人。
七分的打扮,三分的長相。對方長得確實算周正,最後也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帥哥。
靠著這個長相,對方的女人緣應該很不錯。所以才敢在大家剛剛落座後,就這麼大膽的直接搭話吧。
如果其他人看到他的長相,聽到他的刻意問話,可能會禮貌性的跟他說幾句。
但輕輕掃了對方一眼,隨即楊多多就直接收回了視線:“不是,是高興離開了。”
“這樣啊,那——”
夾克男還想要說話,但就在這個時候,剛才還睜著眼睛的楊多多卻已經閉上眼睛了。
看出她的冷淡,穿藍色牛仔夾克的年輕人終究沒有再開口。
出門在外,大家幾乎都是大包小包的拿著不少東西。
但對麵的女孩子,上車時隻背著一個斜跨小帆布,隻提著的一個不大的黑色手提袋。
甚至此刻她放在桌上的塑料袋也是最小的,裡麵隻有幾盒方便麵,幾個火腿腸,外加兩三袋早餐餅乾,還有就是一點點鹹菜和一包瓜子那樣的東西。
她身邊的一個圓臉小姑娘,自從上車就在不停的整理背包和手上的塑料袋。
從她的那個大背包裡,她已經掏出至少四瓶飲料,三個香飄飄,外加一排娃哈哈了。
顯然這些東西,都是她要在路上喝的東西。
而她身邊閉著眼睛,感覺跟她年齡差不多的那個女孩子,卻是一瓶水都沒有買。隻是她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裡,放著一個明顯剛剛買了沒多久的白色透明旅遊杯。
隻是看著這個上麵帶著提繩和蓋子的塑料旅行杯,男人就明白對方應該是經常出門,知道在外麵是可以拿著杯子隨時打到熱水的。
所以此刻在察覺出對方的冷淡和戒備後,很快夾克男就立馬轉換了搭訕對象,立馬一臉和善的向斜對麵的小姑娘問起了話:“同學你怎麼帶了這麼東西啊,是第一次出門嗎?”
“嗯!”
對麵的小姑娘年齡不大,見有人和善發問,她便靦腆的點點頭。
“是去花城打工吧?我也去花城,不過我已經在花城工作三年了。這次是我老家出了一點問題,我不得不請假回來了一次,我這次算是重新返崗了。”
夾克男看著不像一個壞人,見臉頰圓圓的小姑娘肯回應他了,他便嘴巴不停的迅速說了起來。
“我不是去花城,我是去花城旁邊的鵬城,我姑姑在那邊呢!”
小姑娘回答著,很快她對麵那個十七八的瘦高年輕小夥子也被他吸引了,立馬興奮的插了嘴:“哇好巧,我也是去鵬城,我是有個兄弟在那邊。”
這個火車一排總共有五個座位,左邊是三個座位麵對麵,右邊是兩個座位麵對麵。而楊多多他們,剛好是坐在左邊的兩人座位上。
此刻夾克男一引導,圓臉小姑娘一回應,再加上後麵高瘦的白T男孩一回應,他們這邊大家就算是全部都開始說話了。
大家的年齡,夾克男大概二十出頭,楊多多身邊的女孩子十七八,瘦高個看著也是十七八的模樣。
大家年齡算是特彆相近了,加上大家又都是正宗的隴城人。所以說著說著,大家乾脆就不說比較拗口的普通話了,開始直接用隴城的本地方言聊了起來。
那三人開始熱火朝天的聊天時,楊多多始終冷淡的閉著眼睛。
等車子開出隴城,明顯加速後。一直閉著眼睛的楊多多,才睜開眼睛,慢慢的看向外麵。
現在夏天,夏天算是整個隴城日照時間最長的季節。現在即便八點多了,天還是沒有完全黑,隻是太陽看著要慢慢落下去了。
想到再過一會,原主的爸媽就要回家了,楊多多內心就隱隱約約的有了一股莫名的興奮感。
而就在楊多多望著外麵,心裡明顯有些惡意時。在隴城楊家村的後山下,今天算忙活了一整天的楊建國夫婦終於下山了。
在下了山,一人扛著鐵鍬,一人拿著小鏟子向下時。楊建國終於沒有忍不住,跟自己妻子說了他今天中午回去吃午飯時,打了楊多多一巴掌的事情。
“你打她臉了?她都那麼大了,你怎麼還打她臉啊?”
楊多多的母親李翠花是個子小小,看著特彆瘦弱的女人。她的長相和身材,也給人一種她的性格特彆軟弱的感覺。
但即便再瘦弱和軟弱,此刻在聽到自己丈夫的話後,她也忍不住露出了不讚同的模樣。
“我,我這不是被氣到了嗎?她高中一學期就要我三百多。整個高中三年光學費學雜費,就花費了兩千多。加上小學初中給她的花費,我算是在她身上花費了三四千了。花了這麼多錢,她今天還沒去考試,我能不生氣嗎?”
如果在早年前,看到李翠花敢這麼跟自己說話,楊建國早就拿著手上的鐵鍁直接打過去了。
但現在對方畢竟已經跟他成婚快二十年了,對方又給自己生了一個兒子兩個閨女。所以此刻,即便心裡不舒服,楊建國也忍了下來,難得好好的解釋起來。
“唉,反正這樣不是正好嘛。你也說了,不管她考不考得上,她過一陣都要出去打工的。因為這個原因,她早早戀愛,你不是也忍下來了。你都忍她這麼久了,又何必為了今天的事情再發脾氣。而且你就算氣不過,你像往常的一樣打她下麵就好了,乾嘛打臉。打人不打臉,她們現在年齡都大了,你這樣她們會記仇的。如果記仇了,她們以後賺錢了不給我們,不聽我們的話,我們該怎麼辦?”
李翠花嫁給他快二十年了,很多的時候即便楊建國一點表情都沒有,她也能通過他的聲音眼神那些看出他的真實情緒。知道剛才她說的話,已經讓他有些不高興了。所以此刻,在說話時,她就刻意的放低語調,聲音顯得特彆溫柔。
“我是她老子,她敢記恨我!不管她高興不高興,老子打她都是天經地義的。而且今天確實是她先做錯了,是的,我是說過,不管她考的好壞,都讓她不要再讀了趕快去打工的話。但那些話,我也是隨便說說的。如果她真的聰明,真的能考上大學,我會真的不讓她讀嗎?
當年我也就是隨便跟她說一下,誰能想到她竟然當真了,竟然後麵就找了一個男朋友。這次的考試,我本來算是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還想著她中考時考的那麼好,這次會不會出現什麼奇跡,她能突然考上呢。但誰能想到,她那麼的沒用,竟然連考試都不去參加了。”
家裡三個孩子,老小是他們老楊家的根,他們自然心疼。老大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感情終歸是不一樣的。
就這個老二,卻是他們生下就不想要的。當時如果不是妻子的二哥突然過來,他們肯定把這個孩子早早處理了。
但偏偏他們的二舅,突然過來說想要她,他們就給了。偏偏等把孩子養到四五歲了,他們突然懷孕了,突然就把這麼大的丫頭,再次給他們送過來了。
孩子那麼大了,不好再送出去了。
這麼大的孩子,也不好再像中間的那兩三個孩子那樣,悄悄的掐死或者賣掉。
等被二舅子,在眾親戚前把孩子直接送過來了。
到了最後,他們也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收下了。
就因為這個孩子的突然回來,後來他們再生了老三時,無端端出了一千五的罰款。
甚至他們在生老三時,還像打遊擊戰似的,在外麵東躲西藏了一陣子。
反正對於這個突然回來,突然讓他們賠了一千五罰款的孩子。他們就是怎麼都親近不起來,很自然的,在家裡買什麼東西,或者考慮未來要讓那個孩子先出去打工時,他們最先想的自然是讓她早走去打工了。如果不是她那年中考考的實在好,那個孩子的班主任老師都專門過來跟他們說了一下午,那麼早在三年前他們就讓她——
“唉,孩子大了,小時候我們打他們,他們真得不記仇。但現在她們的情況畢竟不一樣了,這麼大的孩子,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麼的教育了。現在再教育他們,我們需要服一下軟,也需要態度溫和一點。比如多跟他們訴訴苦,說一下家裡的難處。隻要說的多了,他們自然就明白了我們的不容易,就會出去乖乖賺錢的。”
李翠花個子是小,但卻不是沒腦子。
見自己的丈夫一直想不通,她就低低的跟他講起道理。
其實這些道理,楊建國自己也明白。這也是他今天看到那個孩子用那樣的眼神看他,他收住了手,隻打了她一下的關鍵。
“行了,我知道了,等會回去我給他們買個頭繩或者圓珠筆。對了,既然她都沒有參加這次的高考,那後麵的什麼估分,等分,報誌願那些就跟她沒有關係了。那今晚我們乾脆好好的給她做做工作,我稍微的跟她解釋一下。你過去再好好的安慰一下,然後說一下我們家的難處,然後勸著她這兩天就出去怎麼樣?”
想到楊多多他們學校五月底就早早發的高中畢業證,扛著鐵鍁的楊建國便悠悠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嗯,可以。那個孩子其實還是挺懂事的,當時要不是我們刻意的在她麵前說了我們家的情況,讓她知道了,未來無論她考的怎麼樣,我們都想讓她姐姐先去讀大學,她也不會突然的就不學好了。反正晚上回去,你先好好的跟她道個歉,我再進去好好的跟她解釋。我們稍微的說一下我們的不容易,她很快就會像以前那樣懂事的。”
“還有她那個男朋友,你一定要告訴他們具體的彩禮數。還要仔細叮囑好她,讓她千萬不要犯渾,彆早早就被彆人占了便宜。”
說到關鍵處,楊建國一臉的嚴肅。
“明白,等勸她早早出去打工了,我就把你的擔心告訴她。”
讓女兒不要被人占便宜也是為她好,所以今天累了一整天李翠花也沒有反對,立馬連連點著頭。
她是李家村的,李瀚也是李家村的。
她跟李瀚的父母是早早就認識的,李瀚家隻有他一個孩子,家裡條件也不差的事情,她和她丈夫一直都知道。
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當初兩個孩子高一就開始談戀愛後,他們知道了才沒有太反對的。
但即便這樣,該要的彩禮和婚禮還是需要的。
所以對於自己丈夫現在說的話,李翠花自然一點異議都沒有。
兩人一路商量著,慢慢的進了村子。
等一進村子,他們就敏銳的感覺大家看他們的眼神有一點點奇怪。
“二叔,二嬸,你們已經吃完晚飯了嗎?”
“吃了,你們回來了啊?”
“嗯!”
“六爺,你在遛彎啊。”
“嗯,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
“地裡的雜草有點多,我們就多乾了一會。”
“四嬸子——”
“爸,多多她一個人離家出走了,她出去打工了!!!”
楊建國和李翠花其實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就是感覺他們從走進村子起,大家看他們的眼神就有點不對了。兩人有點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就是他們心中疑惑,但也下意識像往常那樣跟村子裡的大家一一打招呼時。今天最後一天參加完考試,跟同學們出去聚了一下,回來就有點晚了。剛剛發現家裡那個紙條的楊婻婻,已經拿著手上的紙片片衝下來了。
她平時很冷靜很沉穩的,但因為這件事情實在太大太意了。加上她看了信,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一切。所以在衝下來後,看見自己剛剛回村的父母。她就沒有忍住,就立馬舉著手上的東西,特彆大聲的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