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阿婆看直播的王浩南撇撇嘴。
“阿婆,我早說了不用擔心她,她臉皮厚著呢,不會怕輸的。”
厚臉皮在王嵐這可不是貶義詞。
聽王浩南這麼說,她反倒回身說了他一句。
“這點你該跟你蓮蓮姐姐學學,臉皮彆總那麼薄,到社會上容易吃虧。”
王浩南瞬間不出聲了。
心中暗暗切了一聲,跟那個厚臉皮的女人有什麼好學的。
幸好的阿婆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何蓮蓮的作品開始播放了。
畫麵一片昏暗,雲層低低的壓著破敗的筒子樓,像是在醞釀著一場不容小覷的暴風雨。
十三區的垃圾站中,走出一個滿身臟汙的男人。
偷偷在看畫麵的王浩南瞬間皺起眉頭。
這不是他工作的那個垃圾站的樣子嗎?
王嵐也看出來了,笑眯眯的說道。
“蓮蓮還是會觀察生活的,才去過兩次那個垃圾站,就能複原的如此相似。”
彈幕上許多的觀眾都是上層居民,平時還真沒什麼機會參觀垃圾站。
【原來垃圾站長這樣。】
【不懂就問,13區全是垃圾站嗎?】
【我超!彆管垃圾了,這人不是張洋嗎?】
【真是誒,他塑造性好強啊,上一場那麼帥,這一場看起來又那麼普通。】
說普通還是有些恭維他了。
按何蓮蓮劇本的安排,張洋的角色甚至有些猥瑣。
他手上拿著一件烏木料子雕刻的東西,往外套裡一包,興衝衝的跑回家去。
跟隨著奔跑的張洋,一座老舊的筒子樓出現在眾人眼前,瞬間炸出了不少13區的觀眾。
【我去,這不我家嗎?】
【一模一樣,淚目了,還從來沒有導演用13區的背景拍過劇。】
【導演不都很有錢嗎?怎麼何蓮蓮這麼了解13區啊。】
就算是何蓮蓮的閃博粉絲,關注她的時間也沒超過一個禮拜。
對這位初出茅廬的優秀導演,大家都知之甚少。
想為她解釋,也說不出什麼理由。
在一片混亂之中,一條彈幕飄了過去。
【也許她就來自13區呢。】
瞬間引起了其他人的奚落。
【開什麼玩笑?導演可是要花重金培養的,13區怎麼可能出好導演?】
【13區根本沒有能買得起拍攝艙的家庭吧。】
【彆說買了,就連租都費勁。】
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養出一位好導演呢?
彈幕上的觀眾們討論來討論去,總歸都是一個意思。
何蓮蓮絕不可能來自十三區。
替王嵐發了條彈幕的王浩南“切”了一聲,“這群人也太看不起十三區了,十三區明明什麼都有。”
不論是畸變者,還是自由軍,亦或者是逃亡人這都有。
區區一個導演,有什麼培養不出來的。
王嵐沒應他的話。
那些彈幕說的還真沒錯,十三區是藏汙納垢的地方。
還真沒有那個條件,去培養優秀的導演。
不過他看的出來,蓮蓮這孩子身上的秘密不少,跟關係生命的秘密相比,她的才華和能力是怎麼培養出來的,似乎就不那麼重要了。
畫麵中的張洋已經回家了。
那是一間狹小到沒有隔出房間的屋子,除了能一眼看到底的大廳之外,還有一間隻有馬桶和洗手台的廁所。
屋裡有兩張床,蔣薇薇正坐在其中一張上。
她實在漂亮,有種世家培養出來的珠光寶氣之感。
但在這一場戲中,太富貴的形象不合適,何蓮蓮又利用光影和妝造,把她往狼狽的方麵裝扮。
張洋實驗的哥哥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把東西捧到妹妹麵前。
“你看我在垃圾站找到什麼了?”
一直給他捂在外套中的東西終於露出了樣子。
那是個烏木的神像。
不過不同於整個十三區的任何信仰,那雕刻的東西與其說是神明,更像人們印象中的怪物。
【誰懂,看到那東西的瞬間,雞皮疙瘩起來了。】
【真有人供奉這東西嗎?一看就不是神吧!】
【終於感受到一點恐怖的氛圍了。】
【真不如李誌吧,人家那個怪物恐怖多了,這個神像不過長了六隻手四個頭而已。】
【早就想說了,不一定要怪物才能恐怖好吧,鄧珍最初的那個廣告也很恐怖啊,根本就沒出現怪物。】
【那不一樣,鄧珍可以大導演。】
一場口水大戰,圍繞著這個話題展開。
但很快,影片古怪的氣氛又把人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奇怪的神像供奉在妹妹的床頭。
天色漸晚,到了該休息的時間。
哥哥的視線粘在妹妹身上,妹妹卻隻顧著擦拭神像。
一股奇怪的氛圍在屋子裡彌漫開來。
何蓮蓮切了一個低低的時間,從神像的位置,拍了妹妹的表情。
她額頭的冷汗,和恐懼的眼神,讓原本就感覺不對的觀眾們有些毛骨悚然。
【她是看到了什麼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嗎?為什麼這個表情?】
【不對勁啊,很不對勁!】
還沒等他們仔細討論,屋裡已經黑了。
蔣薇薇背對著張洋睡下。
黑暗中,鏡頭微微緩緩推進。
一雙粘稠的眼睛從黑暗中漏了出來,死死的盯著前方。
【我超,嚇到了我!】
【媽的,要不是他眨眼了,我都以為他死了。】
【……眼神好怪,是我的錯覺嗎?】
【這倆不是兄妹嗎?怎麼哥哥還用這種眼光看她啊?】
觀眾們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第二天,哥哥帶著妹妹一起去祭拜了收養他們的父母。
兩夫妻都已經故去了,在公墓的第二層,有兩個小小的壇子,裝著他們的骨灰。
到這裡之後,妹妹明顯輕鬆了一些。
她手上拿著的,是這個世界中的冥幣,一種長得像是硬幣的紙幣。
兩人待了半個多小時。
妹妹還想再留一會,卻被哥哥用還要上班的借口帶走了。
再次入夜。
這一次,房間裡不止有垂涎的眼光,還有一雙影影綽綽的手。
何蓮蓮沒仔細拍畫麵,但暗夜中哀戚聲,如同夜風中嚎叫的貓,足夠讓人心神顫抖。
原本飛速刷過的彈幕都慢了兩分。
隨後就是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觀眾的謾罵。
【太不是東西了,那可是你妹妹!】
【報警啊!警衛隊呢?】
【像這樣的人在我們第五區,最低也要牢底坐穿!】
【可惡,妹妹啊,那麼可愛的妹妹!】
在眾人的痛斥聲中,畫麵逐漸亮了起來。
畫麵中的蔣薇薇並沒有哭,身上反而也沒有淩虐的痕跡。
她跟每個虔誠的信徒一樣,跪坐在神像麵前,雙手合十,虔誠的祈願著。
祈願聲很小,幾乎聽不清再說什麼。
但這一瞬間的蔣薇薇收拾的乾淨,臉頰在光線下映襯的像是初生的嬰兒,純潔無暇。
【???看不懂了。】
【這到底咋回事啊?不是恐怖片嗎?怎麼搞的這麼懸疑。】
【仔細看,她頸側還是有紅色痕跡的。】
【啊啊啊啊妹妹好可憐,刀在手,兄弟們跟我殺張狗!】
【角色請勿上升到演員,我們張哥人很好的!】
影片的氣氛從這開始陰鬱起來。
畫麵中的光亮也隨之暗了下去,像是蒙著一層藍色的霧。
“我去上班了。”
哥哥帶著笑容出了門。
妹妹跪坐在神像麵前沒有動作,等門關上,她才像個生鏽的玩偶一樣,麵無表情的轉過頭來。
鏡頭逐漸下搖。
太陽的光將神像的影子拉的長長的,籠罩在蔣薇薇身上。
奇怪的事情從這一刻開始發生。
哥哥發現,每天清晨起來,神像的頭都會朝向他,無論前一天把神像放在哪裡,第二天它都會出現在老位置,並麵對著他。
這無疑給哥哥帶來了一些壓力。
他最初以為這事兒是妹妹做的,為此狠狠罵了她一通,還將人關進了廁所一整晚。
可第二天,神像照常挪動了位置。
張洋飾演的哥哥方寸大亂,連忙把妹妹從廁所中放了出來,想找她一起商量解決的辦法。
被關了一夜的妹妹神色如常。
聽到哥哥的話之後,她甚至微笑起來。
“哥哥,神像本就是神明在世間的化身,祂會動不是很正常嗎?”
不僅如此,她更加虔誠的開始供奉這尊烏木的神像。
不僅會焚香拜祭,還經常躬身背著佛像出門。
她的行為越來越怪異了,哥哥看妹妹的眼神也變了,不敢再像以前那樣隨意對待她。
影片的節奏很快。
變化似乎就在一瞬間,將主角的強弱關係顛倒。
許多剛才還叫囂著為妹妹複仇的觀眾閉上了嘴巴,忍不住將腳縮進了被窩裡。
【妹妹好像也不是很需要我們幫她。】
【總感覺張洋要無了。】
【前麵的我覺得你猜的沒錯。】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劇情走向高潮。
鄰居報警了。
說是每天晚上都能聽到隔壁傳來的吵鬨聲音,打擾到所有人休息了。
警察敲開兄妹二人的房間。
來開門的是妹妹。
再一次出現在鏡頭麵前的妹妹看起來又不一樣了。
她的皮膚白到有些異樣,像是在生化藥水裡涮過一遍,慘白的似乎沒見到過陽光。
她又瘦了一些,兩腮的肉凹陷下去,眼睛像是凸出來一般格外的大。
原本的妹妹是十分漂亮的,但看到這兒,所有觀眾腦子裡隻有兩個字。
詭異。
到底發生什麼了?
這是所有觀眾心中的疑惑。
也是門外的兩名警官困惑的。
“家裡就你一個人嗎?”
妹妹看起來依舊很友善,對兩位警察笑了笑,隻是這笑容在她乾枯的臉上十分詭異。
“對,現在就我一個人。”
“方便進去問你幾個問題嗎?”
“方便,請進來吧。”
屋裡收拾的很乾淨,麵上沒有一點雜物,利落的像是每天都會清潔的酒店。
年長的警官察覺到了不對勁,眉頭緊皺著。
“有鄰居舉報,說每天晚上都會從你們的房間裡傳出噪音,你們每晚都在做什麼?”
妹妹有些羞於啟齒的樣子。
“就,那些事。”
年輕些的警官一臉揶揄,“光是那些事兒能有那麼大的動靜嗎?老老實實交代。”
“我沒撒謊,我們每晚都做那事,哥哥他控製不住自己,總喜歡叫的很大聲,我也勸過他了,但是沒用。”
三言兩語之中,事情似乎定性了。
但年老的警官總覺得不太對勁。
他的經驗更豐富,見識的人多了,心中則有一股隱約的感覺。
這事絕對不像她說的那麼簡單,反而處處都透著古怪。
警官思索著,視線繞了一圈,落在屋裡唯一一樣顯眼的擺設上。
一尊像是神像一樣的擺件。
這裡的主人顯然很重視那東西,烏木的材質微微泛著光,一看就包養的很好,看起來價值不菲。
在這樣的貧民區,他們居住的地方如此狹窄,卻擁有這樣的東西。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有些奇怪。
警官站起身來,走到神像附近。
從他們進門來一直遊刃有餘的妹妹忽然緊張起來,神經質的盯著年長警官的背影。
年輕的警官在這時候也感覺到了異樣。
“咦,這是你們家的傳家寶嗎?”
他沒想那麼多,畢竟窮人家多少也有一兩樣壓箱底的東西。
回答他的不是妹妹,而是已經走到神像旁邊的另外一位警官。
“應該不是吧,這不像是很多年的東西。”
“確實不是”,畫麵中的蔣薇薇笑得十分僵硬,“隻不過是哥哥從垃圾站裡撿回來的東西。”
撿回來的垃圾,卻這麼用心的對待嗎?
年輕的警官一聽隻是垃圾,也不像剛才那麼謹慎了,伸手把神像拿了起來。
“做工還挺精細的,你不說的話,真看不出是垃圾,應該能值點錢,就是不知道雕刻的是什麼東西。”
妹妹原本隻是僵硬的笑容變得十分難看。
“那是神像,你說話還是注意點好。”
“什麼神像啊”,年輕的警官不以為意,“根本沒見過這種神明,估計就是哪個雕刻師的失敗作品,才隨手扔進垃圾站的。”
妹妹徹底不笑了。
一雙眼睛黑洞洞的,直勾勾的盯著他。
“那是神像。”
她強調道。
年輕的警官這才感覺到不對,打了個哈哈,把手上的東西重新放回桌上。
“啊,那可能是我沒見過的神吧。”
妹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對,是能消除人世間苦難的救世神。”
已經混亂了好一會的彈幕終於統一了,齊刷刷的發出疑問的聲音。
【啊?什麼東西?】
【這東西是神?妹妹在開玩笑嗎?】
【你彆說,我現在雞皮疙瘩起來了,總覺得妹妹的精神不太正常了。】
【不是,你們真覺得這東西是神?有沒有新信徒過來科普一下,你們教堂裡真的有這東西嗎?】
這兩年世道亂了起來,教堂也趁此機會重新興盛起來。
所有新建立起來的教堂,統稱為新教堂,信徒自然就叫新教徒。
他們的數量眾多,直播間裡當然也不少。
當即就有人開始反駁。
【彆開玩笑了,這種東西當然不是神。】
【請勿把娛樂影視中的東西放在現實中,神會感到冒犯。】
【就算在網絡上,也不可以瀆神,神無處不在。】
一些新教徒跳出來說話之後,彈幕瞬間變了。
【味兒太重了。】
【瞬間覺得畫麵中的神像都可愛起來了。】
【他們還是老樣子……算了,還是看節目吧。】
何蓮蓮用了字來揭示時間流失。
一周後三個字出現,兩位警官再次出現。
“李哥,上次咱們不是來看過了嗎?那家人看起來神經兮兮的,應該是晚上發神經才搞出來的動靜吧?”
年長的警官瞥了他一樣,淡淡道:“這次不一樣,樓道裡出現了奇怪的臭味,我們是來調查這件事的。”
在聽到報案人說臭味的時候,年長警官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來到現場一聞味道,他立刻知道,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這是屍臭味。
年輕的警官也出過幾次死了人的外勤,反應慢了半拍,也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都很凝重。
臭味傳來的地方,就是上次兩人來過的房間。
他們再次敲響了門。
本以為不會有回應的門卻忽然打開了。
警官又看到了蔣薇薇。
她看起來比上次更加糟糕,整個人又瘦了一圈,臉上帶著病態又狂熱的笑容。
“你們好啊警官。”
年長的警官心中一沉。
門開之後,那股臭味藏都藏不住了,聞上一口,就讓人忍不住想要嘔吐。
他板著臉,帶著臉色蒼白的年輕警官從門縫中擠了進去。
“我們現在懷疑你謀殺,請你配合調查。”
一進門,場麵就把已經工作十幾年的警官鎮住了。
上次進來時,整個屋裡乾淨的異常。
這一次,則完全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整個屋子已經被血色浸染了,完全沒有乾淨的地方。
唯獨那座神像,坐落在房間的正中,完全沒被血汙染。
年輕的警員沒見過這樣的場麵,瞬間就忍不住了,跑到走廊中吐了出來。
蔣薇薇笑出聲來。
她輕聲說道:“不好意思,今天家裡稍微有些臟,你們彆介意,隨便坐吧。”
這副樣子跟房間的血色形成了絕頂反差。
說完,她還真就席地而坐,坐在了已經發黑的血汙中。
“警官,彆客氣啊,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