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侯府亡妻還魂案6(1 / 1)

傅昱點頭,眸中神色暗下幾許,“很有可能就是他。”

“少卿為何如此判斷?”鹿黎有些不解,麵對一具白骨,他如何能在昏暗地道中短時間內認出屍骸身份?

“那具骸骨身上的衣服雖已破敗,但腰間係的玉佩卻保留完好。”傅昱說著掏出一枚質地上乘的碧玉掛墜。

墜子上雕著“安武九年比武榜首”幾個字。

“當今聖上繼位後,每年都會在宮內舉辦一場文會一場武會,官家子弟參加者眾。而安武九年也就是十四年前,比武榜榜首正是寧遠侯長子張伯安。而這便是聖上贈與榜首的禦賜玉墜。”

這墜子意義非凡,又是禦賜之物,通常來說隻可能是張伯安本人佩戴。如此說來,這具骸骨確實極有可能就是失蹤已久的侯府長子。

但他為何會慘死,屍骸又為何會出現在暗室之中?

鹿黎想到這裡,心內不禁一陣惡寒。

“若張伯安是被殺害的,那凶手極有可能就是府中之人。”她喃喃道。

墨淵婆娑著下巴,沉聲道:“我看,張伯安之死,應是其手足所為。”

“墨公子如此推論有何憑據?”傅昱雖然這麼問,神情卻並不吃驚,仿佛也早有此推測。

“今日我在竹林祠堂中所見之妖,乃是這侯府的守護妖。這種妖與人簽了契約,便會竭儘所能避免所護家族中的人免除牢獄之災和性命之憂。而他方才坦白,這侯府中幾次詭事,均他所為。守護妖不會無端生事,他製造詭事,一定是為了掩蓋什麼。”

鹿黎聽完,震驚道:“手足之間,當真會自相殘殺嗎?”

不知為何,在夢境中,她偶爾會夢到兄長對自己痛下殺手的情節。然而現實中,兄長向來對她寵溺,因此她隻當那是離奇噩夢。

怎會有人會傷害自己的手足之親呢?她是不信的。

阿時卻不以為然,“怎麼沒有?自古為了權利金錢手足相殘的事還少嗎?”

傅昱點頭讚同道:“的確,發現白骨的暗室不似仆從外人能夠知曉的。另外這侯爵是世襲爵位,而張伯安身為長子,武功又了得,當年還因比武奪冠深得聖上賞識。若其幾個弟弟中有人覬覦爵位,便難免背後中傷。”

“真的會有人,為了一個爵位,就殺害兄長?”鹿黎仍是不願相信。

“仙子,其實有時候,哪怕隻是單純的嫉妒,所產生的惡意也是十分可怕的。”小柳在旁提醒。

鹿黎眸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沉。

墨淵猜到她許是想到了自己可怕的夢境,於是有意地切換話題:“能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找出真凶。”

阿時邊思量邊說:“假設,凶手當真是為了爵位。而這爵位是按照長幼順序繼承,那長子死後,獲利最大的,肯定是次子張仲定啊。”

小柳搖頭反對道:“可是這張仲定身體自幼羸弱,真的能成功殺掉武力高強的張伯安嗎?若是因單純的嫉妒犯案,那三子四子也都有可能。”

傅昱也道:“我覺得張戍邊嫌疑更大,張伯安死亡之時,張季疆才是一個十歲幼童,不太可能犯案。而張戍邊那時已經十六七歲,趁張伯安不備,是可能將他殺死的。另外他是府中唯一一個庶出,心理上的不平衡很可能更甚。”

墨淵有些意外,“我以為你跟張戍邊關係很好。”

傅昱道:“我的確與張兄有些淺薄交情,但查案是公事,諸位放心,我不會將私情代入公務的。”

“不過,張季疆的嫌疑也不可完全排除,至少他可以做幫凶。我們推測在花園假山的鬼影是張季疆所扮,他既能從地道逃走,那麼知道藏屍地的可能性就很高了。明知有藏屍卻不報官,那必定是了解些內幕的。”墨淵說著將包著黑色土漬的帕子展開放在桌上,將這土漬的發現過程重述了一遍。

阿時聽了一圈,頗有些失望,道:“就我一個人站張仲定嗎?”

“站?你搞選秀呢?對待凶案不可兒戲。”小柳眉頭皺起來,糾正道。

“哪有兒戲,我這不是在認真思考嗎?”阿時雖嘴硬,心裡卻怕小柳真生氣,趕忙轉頭問沉默許久的鹿黎,“你怎麼想的,鹿黎?”

她正走神,聽到有人叫她這才將思緒拉回來,定了定神,正色道:“我還是覺得兄弟之間很難下此毒手。而且猜測沒用,得找到證據。”

的確斷案需要證據,隻是這案子發生在十幾年前,如今要找到證據難如登天,眾人一時陷入沉思,屋內一片沉默。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眾人思緒,傅昱開門將門外之人讓進屋中,正是他帶來的那名副手。

鹿黎這才想起,這副手進府不久便脫離了隊伍,幾人在院中查探妖氣之時他也不在。

隻見這人拱手行禮道:“傅少卿,您吩咐的事已經完成了。”

傅昱表情明朗了些,回身對坐在桌邊的幾人道:“既然十幾年前的事沒有線索,就先從最近的事查起吧。我已命人將那古井井口的雜物移除,幾位可願同去查看。”

當然願意!幾人立刻起身出門,浩浩蕩蕩往花園去。

路上副手馬不停蹄向傅昱彙報一下午的工作成果。

“我按照少卿吩咐,向眾多奴仆了解了府中幾個公子的喜好品行。”

“細細說來。”傅昱道。

“首先是目前管理府中事務的張戍邊,下人都說他待下嚴苛,不似對外人那般和善,還有一小仆說,曾見他深夜從花園出來。”

這一番話,無疑加重了張戍邊的嫌疑。

“二夫人所出的張季疆和張婷婉兄妹,一人是文癡,一人是武癡,待下比較和善,不怎麼關心其他。尤其是張季疆,沉迷文會雅集,之前總是留宿府外,不過不知為何近一年間,他在府中停留時間多了許多。”

如此看來,張季疆也有些可疑。

“不過關於次子張仲定,下人們對他了解不多,自從癱瘓後,他便不怎麼出院子,身邊有專門的侍從服侍,因此沒有打探到什麼。”副手說完,麵露愧色。

“已經很好了。”傅昱點頭,眸中現出讚許。

言語間眾人已至花園,遠遠便看到那古井露出了真容。

天色已晚,幾人在井口圍了一圈,借著月光,發現這井中的水竟當真是紅色的。

園中蟲鳴嫋嫋,月影憧憧,靜謐的夜空之下,氣氛本就比白天來時更顯詭譎。此刻看到這古井中鮮紅的井水,眾人紛紛心驚不已。

墨淵施展妖力,一股水流如小型噴泉般從井下緩緩升起。

待著水升到眼前,眾人才發現,這水雖泛著紅色,顏色卻不似血液那般紮實,有些通透,分明是水中溶入了染色的東西。見狀,眾人心下頓時放鬆不少。

阿時嗅了幾下道:“有些怪啊。”

“怎麼個怪法?”傅昱問。

“這水明顯是用茜草染紅的。茜草可用作燃料也可做藥材,因此我略有些了解。但是這個水的味道,卻又與平時聞到的茜草味不太一樣。”阿時嗅了半天,還是辨不出究竟是什麼味道,伸手用指尖沾了點水,想放到嘴裡試試。

“且慢。”小柳說著,將簪發的銀簪取下,放到水壺中,再取出時,原本銀白色的簪子已然變得烏黑。

水中有毒!

眾人皆驚,阿時更是尖叫著將指尖的水甩到地上,又拿出帕子擦了n遍才肯停。

“什麼水都敢隨便嘗,不要命啦?”小柳蹙眉斥道。

阿時心有餘悸,沒了脾氣,隻是點頭。

墨淵突然恍悟道:“看來,預知老者將這井水染紅,是為了保護府中之人不被這水毒害。”

“據下人說,之前府中一直飲用井中之水。”副手道。

“也就是說,有人故意在井中投了毒。預知老者才不得不製造了井水變紅這樁詭事。”鹿黎推理道。

終於發現了一些頭緒,傅昱精神一震,對副手道:“能讓銀器變黑,應是砒霜一類毒藥。派人去京城內黑市和藥坊探查,看這侯府中是否有人購買過此類毒藥。”

副手領命離去。

墨淵看著井中冒出的紅色水流,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其實,想看出是誰下的毒,用不著那麼麻煩。”

翌日午時,眾人齊聚宴客廳。

昨晚,張戍邊要宴請傅昱幾人被婉拒,今天總算是將人請了來。

他的妻兒,還有張季疆和張婷婉也一同來了,與傅昱幾人相對而坐。隻有張仲定身體不適,留在自己院中用餐。

侯府後廚師父廚藝極佳,幾人吃得暢快,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好不熱鬨。

宴席到了尾聲,仆人端來文絲豆腐,一人一盅放在各位身前。

這文絲豆腐做得很妙,柔軟的豆腐被切成極細的絲,幾可穿針,芡汁鮮甜濃鬱,口感溫潤恰到好處。也不知大廚加了什麼佐料,這芡汁泛著淡淡的粉色,當真是色香味俱全。

見眾人細細品過文絲豆腐,傅昱開了口,“早聞這侯府古井中井水鮮甜,今日一嘗果真名不虛傳。”

對麵之人聞言皆是一愣。

傅昱解釋道:“昨日竹林中所見妖承認那井水變紅是他所為,他也沒用什麼複雜的法子,隻是向井中加入了茜草汁而已。茜草可入藥,幾乎沒有毒性,於是我今日便通知了貴府後廚,往後可以繼續引用這井水了。大家剛才品嘗的文絲豆腐羹,便是井水所做。”

侯府幾人聞言,麵色各有變化。

張婷婉麵上並無驚訝之色,隻是微微點點頭。

張季疆和張戍邊妻兒都是眉頭蹙起,看來心底對這變紅的井水多少有些抵觸。

隻有張戍邊,麵色頓時煞白,他騰地站起身來,道了句“失,失陪片刻。”便奔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