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桃花城陳莊妖案4(1 / 1)

鹿黎被嚇了一跳,一聲尖叫卡在嗓子裡還未發出,便被人捂了嘴。

剛待掙紮,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噓,彆動。”

她心下一安,閉了嘴,平穩著因驚嚇而慌亂的呼吸,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借著甬道外的月光她看到眼前果真是墨淵。

他著一襲利落黑衣隱於陰影中,皮膚卻在月光下更顯蒼白。

此甬道很窄,頂多能容一人通行,此刻墨淵一手抵住她身後的牆麵,一手輕捂住她的嘴,兩人挨得很近,氣息相聞。

待她心神微穩,他便鬆了手,向後退了半步便挨到了對麵牆上。

不知為何,鹿黎覺得他這會兒臉上不那麼蒼白了,夜色中雖看不分明,總覺得紅潤了些,但神色卻不太好,眉心皺成一個疙瘩。

正要開口詢問,忽聽到院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餘光裡一縷油燈微弱的光溢進院中。

移眸望去,隻見一個家仆提著油燈緩步進了客院,想來是專門負責巡夜防火的。

他在院門口站定,環視客院,目光掃過客房,向甬道這邊看過來。

鹿黎一下緊張起來,雖然這甬道中黑暗無光,但她一襲白衣,些許月光蔓延進來,便容易被人發現。

正當她無措之時,墨淵無聲抬手,將她拉入懷中,側身一轉,一身黑衣便正好將她這一抹白從甬道中抹去。

此舉雖然有些唐突,但鹿黎也不想被發現,因此很是配合。

墨淵比她高出一頭,肩寬胸廓,此刻她被攬進他懷中,耳朵剛好貼著他的胸口。

她屏息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卻隻聞耳邊的心跳聲越來越明顯。

不知過了多久,鹿黎感到周身一鬆,身前人向後退了一步。她探頭向外望去,客院內又恢複了如常夜色,那家仆已經走遠了。

“此番多有冒犯。”墨淵低聲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

“沒事。”鹿黎鬆了口氣。深夜出來探查,若是被發現,少不了打草驚蛇。

想到這,她眉心一皺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去白天不讓進的地方看看。”墨淵道。

他是準備夜夫人府。

鹿黎了然點頭道一句:“分頭行動。”便匆匆出了甬道。她此去打算用逆時術追溯一番過往,這法術不像止血療傷一樣輕鬆,需要用不少法力,她可不想與這探子同行。

她離開客院,走了沒幾步,便見墨淵淩波微步般飛身往夫人院方向去了。

他不像她一樣身邊有人盯著,竟也不用法力,隻用輕功。

不及多想,鹿黎啟了法力,騰空而起,直奔李氏佃戶宅子。

李家宅子在一眾佃戶住宅中顯得十分出挑,院落寬敞亮堂,屋子也修葺得當。

鹿黎並沒有著急入屋,而是潛入屋後陰影中,啟了逆時之法。

彈指間,鬥轉星移,日月倒行,鹿黎在過往中翻找片刻,將飛速回溯的時間,停在了去年臘月的某天。

時辰是這一天的巳時,前一日剛落了大雪,此時雖然日頭高升,陽光充足,仍是滴水成冰。

將時間停在如此寒冷的時刻,是因為她發現在自己所在的屋後,發現了真兒的身影。

隻見他神色鬼祟探了探頭,接著便大咧咧向身後揮了揮手。

不多時,幾個近雙十之年的男子便嬉笑著走了過來,口中不時說上一句:“快點走,妖娃兒。”

鹿黎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到他們口中的妖娃兒。他頂多舞勺之年,麵容清秀,五官精致,眼圈卻紅紅的,身上衣衫板正合體,卻有幾抹汙跡,臉上也臟臟的。

待他路過鹿黎身側,她感應到微弱的妖力,同時聞到一陣沁人心脾的馨香,仿若桃花在鼻尖綻放。

此人確實是妖。

這是鹿黎一行人來到陳氏莊園後,第一次發現妖,但她卻並不覺得興奮。此妖妖力微弱,頂多隻是散發奇香,根本不能給人施加咒術。

她正在思索要不要在往前回溯,忽聽真兒在旁開口道:“李枝,給我們展示一下你的妖術,我們就放你回去。”

李枝?管家說這莊子上,隻有一家李姓佃戶,莫非他便是李家佃戶的小兒子?

仔細想想又覺不對:妖通常是非人之物經過修煉獲得妖力甚至幻化人形,因此據鹿黎所知,妖通常是沒有父母的。如若此人是妖,他便不可能是李家小兒。

鹿黎覺得其中必有隱情,決定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妖。”被叫做李枝的少年冷臉回答。

“不是妖?哈哈哈哈他說他不是妖。”周圍幾人都大笑起來,“你從小就散發異香,還說不是妖?”

李枝抿著嘴不做聲,臉色卻越發難看,眼圈也更紅了。

見李枝態度漠然並不回應,真兒有些惱了,猛地出手將他推到牆根上,目露凶光道:“讓你展示你就展示,擺什麼譜?”

旁邊一個人也跟著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現在不動彈,一會可彆怪我們逼你。”

鹿黎循聲望去,發現此人竟有幾分眼熟,思量一會兒才猛然想起,這人就是前一日在山間看到被熊妖啃去一隻胳膊的那個!

他也與真兒一樣身中妖咒。難道當真是這個叫李枝的少年為了尋仇給欺負他的人下的妖咒?

未待深思,她便聽旁邊傳來一聲響亮的耳光聲,竟是有人狠狠往李枝臉上甩了一巴掌。

李枝雙手被真兒摁住,掙脫不開,也不吭聲,隻是咬著嘴唇,惡狠狠瞪著眼前這群烏合之眾。

見他這副模樣,便知他之前一定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所以才明白叫喊也沒有用,這群人一定是瞅準了大人們都不在的時間發難。

鹿黎想到這,心裡不由泛起心酸,要不是逆時之術沒辦法現身在他們眼前,她一定要衝上去胖揍他們一頓。

但接下來的時間裡,鹿黎發現自己心酸的太早了。

李枝被摁在地上拳打腳踢一陣後,竟被扒去了棉衣。

一群人哄笑著將他的棉衣撕爛,拿腳踹著倒在地上的少年,嘴裡還在不停質問:“你的妖術呢?”

那少年躺在地上,仍舊咬著牙不出聲。

直到他們打得累了,見李枝還是不吭聲,這才嘟囔著“沒意思”,也不去管地上還躺著的人,竟就這麼散去了。

李枝身上僅剩了件中衣,癱在地上連打哆嗦的勁兒都沒有了。寒風呼嘯,他的呼吸漸漸弱不可聞。

鹿黎明知這是已經過去的事,她無能為力,但還是急得向四下張望,希望能有人路過發現他。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終於有農人路過屋後,見此情景,急急將李枝抱回了屋裡。

屋後又隻留下鹿黎一人,她沒有動,在寒風中站立了良久,她覺得等待人來救李枝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到她差點對這個世界失去了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她回過神來,轉身往李家房中走去。

逆時術中,人物景像皆為虛影,鹿黎直接穿牆而過,來到屋中。

這個房間整潔明亮,東側為寢台,西邊做書房,一進門的地方還擺了個古樸屏風,看著有些眼熟。

這裡想必便是李枝的房間,因為此刻他正躺在寢榻上,旁邊是一對看起來已過不惑之年的夫妻,想來正是他的父母,這二人皆麵容和善,但此刻又都愁容不展。

一個從城中緊急請來的郎中坐在榻前,閉目號脈,神情嚴肅。

鹿黎回眄房間西側,書架上擺了不少詩書典籍,桌子上有一首寫到一半的詩,詩曰:“桃花棄枝去,卻留一抹香。欲問緣何故,不敢覓親……”

這詩雖然不如何好,但字體娟秀中透著風骨,對於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來說,已經非常了不起了。看得出李枝父母將他教育得不錯。

隻是這“親”字後麵,隻寫了一個女字旁便停了筆。想來應是剛寫到這兒,便被真兒那群人叫出門去了折磨到不省人事。

心中正感不忿,便聽東側郎中歎了口氣道:“先用草藥燒水沐浴,我再開幾副藥內服,便可好轉。不過此番雖無生命危險,但外傷加凍傷,不免留下病根。”

李枝父母接了藥方,千恩萬謝。李母去置辦湯藥,李父將郎中送出門去。

鹿黎跟著李父出了院子,才發現院外早已等了不少鄰裡佃戶,見郎中出來,紛紛詢問李枝情況。

其間又有不少人憤憤不平,“這也太過分了,將一個小孩兒欺負成這樣,這如何下得去手。”

“唉,枝兒被欺負這好幾回了,也不肯說到底是誰。”

“還能是誰,肯定是莊北盧寡婦家的真兒。他上個月還到處說自己打了枝兒一頓。”

“嘖,太過分了。”

人群中什麼聲音都有,鹿黎覺得吵鬨,便後退幾步遠離人群。

遠遠望去,人群中有一位女子格外顯眼,她雖與其它農人一樣身著顏色樸素的棉衣棉袍,卻氣質優雅,不參與周圍人的討論,隻是聽了片刻,便轉身離開。恰見李枝父親送完郎中歸來,二人微微鞠躬,擦肩而過。??

不久便傳來李枝蘇醒的消息,鹿黎放下心來,收了逆時術,又去真兒家附近施了幾次法,都沒有追溯到有用的事,隻好打道回府返回客院歇下了。

直到鹿黎房中的油燈再次熄滅,一個黑影才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