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怎麼樣?”林銳走進了基地的監控室。這個島上各處都有隱秘的監控裝置,也唯有在這個監控室,才能看到島上任何一個地點的監控圖像。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液晶屏,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屏幕陣列。這些原本是用於培訓作戰的設備,此刻卻成了最好的戰場觀測。
將岸沒有說話,而是把一個畫麵切換到了主屏幕上。屏幕上幾個武裝海盜正在彎著腰接近,或許他們在人數上絕對占優,但是已進入島上的叢林,他們就立刻失去了費爾南德斯的位置。
這三個海盜正在小心翼翼地摸過來,突然背後的一個動靜讓他們悚然一驚,立刻轉過了身體,手中的武器對著後麵發出聲音茂密的灌木叢,一頓亂射。ak47的彈殼在他們腳下“砰砰啪啪”落了一地。
詭異的是,對麵卻沒有任何動靜。那幾個海盜相互對視了一眼,都舉著槍慢慢地摸過去,想確認對方是不是被這一輪射擊給射殺了。但就在他們慢慢向前走的時候,頭頂的樹上卻躍下了一條人影。費爾南德斯!!!
一聲清脆的骨骼碎裂聲,他已經擰斷了其中一個海盜的脖子。然後一腳踹翻了另一個,抽出手槍隨即補上了一槍。第三個海盜慌忙之中轉身,舉槍射擊。但費爾南德斯已經就勢蹲身一個掃腿,重重地將他掃倒。那個海盜失去平衡,向後騰空仰倒,手中ak47的子彈也揚向了天空。費爾南德斯立刻甩手一槍,結果了他。然後轉身再次消失在了樹影之中。
作為兩棲作戰的絕對精英,費爾南德斯在這片熟悉的地形之中行如鬼魅。一般海盜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會小心地避開他們的搜索,然後猝然發動襲擊。一次擊殺幾人之後,又會借助這熱帶叢林的茂密植被遮掩,悄然隱遁。
“他到哪裡了?”林銳皺眉道。
“第五區和八區的交接處。”將岸緩緩地道,“但我不知道,這究竟有什麼意義。即便是單槍匹馬衝進了第九區,他救不出桑德,隻會把命送在那裡。”
“或許這就是他想要的。”趙建飛走過來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但是你們誰都不能再出去,我的責任就是看著你們。相信我,如果費爾南德斯認為他需要你們,就不會選擇一個人這麼做了。這一次,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林銳疲憊地坐在地上,抱著頭有些無助地道,“我們真的需要這樣看著麼?如果我們不能對他們有所幫助,為什麼還要選擇在這裡看著。看著他獨自戰鬥,看著他去死。”
“因為這就是戰爭,戰爭從來就是功利的。以最少的犧牲去換取最大的戰果,就像是一場生意,有一個如何能讓利益得到最大化的利潤計算公式。我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將岸緩緩地道。
“那麼他呢?”林銳看著在屏幕上消失的費爾南德斯。
“他選擇了虧本清倉。”將岸淡淡地道。這個笑話很幽默,林銳很想笑,但是他一點都笑不出來。伊萬憤恨地把手中玩弄的匕首扔在地上,走到了牆角蹲了下來。趙建飛依然帶著他那淡然的表情,仿佛一如既往地看透了生死。葉蓮娜在沉默地擦拭著她手中的槍。
“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他。他就是一個又老又倔的自大狂,喜歡倚老賣老地擺資格,手裡還總拿著那根橡膠棍子。”秦奮勉強笑了笑道。“不過……我真希望能夠和他一起作戰。至少在我麵臨困境的時候,有人能夠這樣不顧性命的企圖救我。”
“我相信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的,至少在情況允許之下。”趙建飛淡淡地道。
費爾南德斯已經進入島上的第九區了,隻不過這也是他的極限了。麵對著大量武裝海盜的圍追堵截,他能夠衝到這裡已經非常不容易了。他已經不再年輕了,反應速度和體力都已經不複當年。他能夠衝到這裡,所依靠的更多是經驗,隱蔽和偷襲。而經驗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尤其是麵對更多敵人的時候。
看到屏幕上激烈的交火之中,費爾南德斯的一個趔趄,鮮血從他的肩膀上飆出。即便他立刻調整姿勢射殺了對麵的海盜,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他受傷不輕。槍傷和失血會極大影響他的戰術動作。他雖然還在開火還擊,雖然槍法依然精準,但是他已經無法再堅持多久了,受傷倒下已經隻是時間的問題。
林銳的心中像是突然被針刺了一下,他知道費爾南德斯完了。他即便是身經百戰,軍事素質極佳,但他也不是神,也是凡胎*。即便是銀狼米歇爾也說過,戰場上沒有不敗的神,隻有小心謹慎的人。
大量武裝海盜圍了上去,將費爾南德斯困在中間。費爾南德斯伸手去摸腰間的手槍,卻被一個海盜狠狠地踩住了他的手,然後ak47的槍托沉重地砸在他的臉上,頓時鮮血淋漓……
彭樂風忍不住道,“把屏幕關了吧,我看不下去了。”
將岸卻沒有關,而是低沉地道,“我想看著,因為以後再也看不到了。我們失去他了。”
費爾南德斯被捆綁著,押到了埃弗亞的麵前。桑德還還捆綁著跪在那裡,他看到費爾南德斯微微一笑道,“你其實不該來的,老朋友。”
費爾南德斯吐了一口嘴裡的血沫,艱難地笑了笑道,“有個哲人說過,人生其實隻有三件事。想做的,能做的,和該做的。既然我想做而且能做,又何必在意該不該做?”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膝蓋彎上又被一個海盜狠狠地踹了一腳,將他強行按倒跪下。
埃弗亞冷冷地道,“真是感人的畫麵,不過我們不太在意你們之間的偉大友情。我所在意的是,現在我們有兩個人了。”他轉向了一旁的攝像頭,冷笑道,“怎麼樣?你們還有人想一起參加麼?我一直有一個夢想,把你們這一群外國人製作成血鷹,然後成排地安放在白色的沙灘上,那景象一定很美。”
“媽的!我要殺了他!”林銳狠狠地一拳砸在牆上,盯著屏幕雙眼冒火。
“我向你保證。”趙建飛拍了拍他的肩膀。
桑德看著費爾南德斯苦笑道,“我們認識多久了?”
“十幾年,或者有二十多年?”費爾南德斯跪在那裡笑了笑道,“也許時間久得連我都已經記不清了。”
“我們都老了。”桑德平靜地道。
“或許還不夠老,至少我對女人還有興趣。”
“你為什麼要來?”
“或許想證明我依然是個硬漢,或許是因為戰士可以死於槍火,而不該死於虐殺。”費爾南德斯艱難地道。
埃弗亞冷笑道,“可惜你們都要死了,而且恰恰是死於虐殺。”
“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懂得,也不會相信有奇跡出現的。”費爾南德斯平靜地道。
埃弗亞對手下的海盜冷冷地道,“我確實不相信奇跡,準備行刑!”
埃弗亞手下的海盜立刻有人走了上來,用一把短刀衝背後劃開了費爾南德斯的衣服,扯下了他的防彈背心。卻突然一聲驚叫,“炸彈!”
在費爾南德斯的背後固定著兩聯排的c4炸藥,定時引爆器已經裝好,倒計時在閃爍著紅色的光芒。海盜們驚呼了一聲,簇擁著埃弗亞如同潮水一般地退開,在遠處驚懼地看著費爾南德斯。
費爾南德斯看著桑德笑了笑道,“我說過,會有奇跡產生。”
桑德爽朗地一笑,“是的,奇跡。”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費南德斯緩緩地道。
桑德點頭道,“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教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凶惡……”
兩人旁若無人,低聲沉吟著聖經的主禱文。費爾南德斯背後閃爍的計時器已經發出了警示的蜂鳴聲。這時他和桑德兩個緩緩地道了一聲,“阿門。”
“天堂再會?”桑德笑了笑。
“開玩笑,你知道我們都上不了天堂……我們隻是為彼此作臨終禱告而已。就像我們很多年前約定的那樣。”兩人相視一笑,巨大的爆炸火光在瞬間吞噬了他們的身體。肢體碎片和血液與地上被激起的泥沙混在一起,伴隨著煙霧而怒放。
林銳在屏幕前閉上了眼睛,他已經不忍再看下去,他的眼前似乎是一片血色,他甚至覺得胃裡有些絞痛。
“對費爾南德斯而言,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將岸緩緩地道,“但是我們還剛剛開始。”
“是的,而且我們還要繼續堅持,最後的一天一夜。”趙建飛轉身道,“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堅守到底!”
“是的,堅守到底!”所有人都重複著這句話。
林銳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快速整備武器,走到了基地門口的戰鬥位置。不知道為什麼,在費爾南德斯死的時候,他心中有一種刺痛感。而現在卻出奇的平靜,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