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鴕鳥(1 / 1)

這番解釋顯然沒有說服聞非。

他狐疑地看向君九凝:“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君九凝隻顧著他的後半句話,早就忘了他剛開始問的什麼:“……你第一個問題問的什麼?”

聞非捏著劍柄,眼中神色隱忍,又要裝作毫不在意地質問道:“我問你是不是對墨輕竹起了心思!”

門外,拿著一盒花糕的墨輕竹停住了腳步。

聞非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墨輕竹不由屏住了呼吸,有些緊張地等待著君九凝的回答。

而君九凝聽清了聞非的問話之後,也是一愣。

她有些好笑地反問聞非:“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聞非耳根出現一抹可疑的紅,撇過頭,語氣有些冷硬地道:“你日日同他混在一起,又是他把你從梁國救出來的,這麼多日下來,你對他難道沒有一點非分之想麼?”

君九凝輕笑了一聲:“原來是因為這個。”

墨輕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中充斥著從胸腔處迸發出來的強有力的心臟震動,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心跳聲沉重到彆人也能聞得一二。

但君九凝清冷又帶著幾分俏皮活潑的聲音隔著一扇門穿過來,清晰地被他收入耳中:“沒有啊,我們隻是朋友而已。”

緊繃的神經像是突然斷了線,墨輕竹手上動作一鬆,花糕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胖乎乎、圓滾滾的各色糕點從木盒中散落出來,沾上星星點點的泥土。

墨輕竹失落地想:這些花糕應該不能吃了吧。

明明長得這麼可愛,味道也甜。

他狼狽地蹲下來,把那些已經弄臟的糕點一個個放回盒子裡,再抬頭時,君九凝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他,旁邊聞非的身影也不見了。

墨輕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這麼想逃。

他捧著那個已經不能再送出去的木盒站起來,一雙向來都是微笑著上挑的眼睛,此時認真地注視著君九凝。

君九凝率先開了口,指了指他手上的盒子:“這是要給我的麼?”

墨輕竹苦笑一聲:“可惜我沒拿穩,臟了。”

君九凝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盒子交到自己手裡。

墨輕竹不肯,反而將木盒往懷裡藏了藏,還用右手手臂護著:“這個真的掉地上沾到灰塵了,不能吃,我再去給你買一盒吧。”

之前君九凝把掉在地上的花糕撿起來吃是因為那糕點還包了層油紙,但這次可是實打實地弄臟了,墨輕竹怕她吃壞肚子,不肯給。

君九凝無奈一笑:“我不吃,我就看看。”

墨輕竹滿臉不信,卻還是打開了盒子遞到她麵前,隻是目光始終警惕地盯著君九凝的手,怕她突然動手拿起一個來吃。

君九凝看了看,五色花糕圓胖可愛,雖然現在臟兮兮地混作一團,但也能看出之前定是整整齊齊地碼在盒子裡的。

正是她前兩日喜歡吃的那種糕點。

原來方才墨輕竹離開是去拿這盒東西了。

君九凝的心裡頓時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輕輕地將手掌蜷了起來。

她有些愧疚,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剛才她和聞非的對話墨輕竹聽到了多少,但從對方現在的反應來看,至少也是聽到了最後一句。

但君九凝確實從來沒有對墨輕竹產生過男女之情,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今後大概也不會有。

她隻是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不知道何時又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抱著能活一天就是一天的想法,君九凝不想讓自己身上背負太多來自彆人的心意。

墨輕竹看著她眼睫輕動,卻不說話,自嘲地笑了笑,抬起眼看向君九凝:“我來得不是時候,對麼?”

墨輕竹早就聽說過,君九凝苦戀楚國宰輔慕雲多年,後來因為對方定親了才死心。後來又被迫去梁國和親,結果未婚夫是世間最暴戾恣睢的攝政王。

輪番的打擊下來,君九凝應該是對男女之情失去了興趣吧,所以才不惜假死,放棄楚國公主的身份,當一個從此不能用自己真姓名的普通女子。

而自己出現的時間太不巧。

其實墨輕竹一直都是個還算自信的人,他不是自大,也不會過分謙虛,能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的容貌、氣質、能力都是優於常人,也能正確審視自己,見賢思齊。

如果他能早些認識君九凝,或者在她已經放下前塵往事之後再出現,或許能博得對方的好感。

但陰差陽錯。

麵對他的問題,君九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垂眼看著那已經毀掉的花糕。

她心裡其實相當尷尬忐忑:如果她開口問墨輕竹,對方喜歡她哪裡,自己可以改這種話,墨輕竹會不會當場和她割袍斷席。

見君九凝不說話,墨輕竹將木盒子蓋上,收回手臂,深吸了口氣,眼神堅毅:“我去買一盒新的吧。”

他轉身往院子外走去,君九凝卻叫住了他:“墨輕竹!”

這是她少有的,叫他全名的時刻。

墨輕竹渾身一僵,克製著自己想捅破那層窗戶紙的欲望,慢慢地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隻見君九凝神色訕訕,眼神亂飛,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她儘力冷靜道:“不勞煩你多跑一趟了,我想吃的話,可以自己去買的。”

“但是,謝謝你啊。”

君九凝不打算吊著墨輕竹,自己和他不可能,就要早日說明白,免得耽誤對方。

反正這輩子的墨輕竹不會再視鳳雲兮為全部,隻要他想,自然會擁有更好、更適合他的人。

墨輕竹捏緊了手上的木盒,骨節都因為用力過大而泛起蒼白的顏色,他匆匆把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輕聲道:“好,我知道了。”

從那日開始,他便開始有意無意地避著君九凝。

君九凝幾天沒逮著人,這才不得不親自跑去知竹舍找他。

她又有些氣惱,又覺得有些好笑。

她氣惱墨輕竹因為她抗拒的反應,便像隻鴕鳥一樣一頭紮進沙子裡不想麵對她,好笑是覺得原來性格瀟灑、看起來毫無牽掛的閒雲野鶴,也會有這樣真實脆弱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