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非背著君九凝狂奔了十裡地才停下來,隨後墨輕竹也跟了上來,粗重地呼吸著,輕聲道:“後麵沒追兵了,我之前在京城悄悄置了一個破落宅子,沒什麼人知道,我們到那裡先歇息歇息。”
幾十個人一起進的攝政王府,結果隻有三個人回來了,該救的人也沒救出來。
墨輕竹一屁股狠狠坐在嘎吱作響的椅子上,在揚起的嗆人灰塵中悶悶地捶了自己大腿一拳。
“都怪我準備不足。”
他眼底泛起不少血絲,眉心擰成一團:“顧雲這個布置,分明就是知道我肯定會來救魏羽瀾。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找我麻煩,想找機會除了我,是我托大了。”
墨輕竹看向一旁眼神空洞的君九凝,沉聲道:“都怪我連累了羽瀾,也連累了你。”
至交好友罹難,他心中悲痛無比,卻也不能對君九凝撒手不管。
該他去做的事情還是得去做。
君九凝接觸到他的目光,不由一愣,旋即閉上眼搖了搖頭。
“不是的。”
君九凝紅著眼睛,一字一句道:“顧雲根本不知道我會去找你,或許他猜到你會去救空靈,但是那日攝政王府暗衛的布置,分明沒打算放過任何一人。那枝箭,也是朝我而來的。”
“他也想殺了我。”
墨輕竹低頭無言,看著自己沾著幾粒泥土、血跡斑斑的腳尖,輕輕歎了口氣。
他話中亦有無奈之意:“你也彆太將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即便羽瀾不替你擋那一下,攝政王也是要殺他的。”
他怕君九凝一直沉溺於認為是她自己害死了空靈的悲痛之中,便開解道:“羽瀾他本是梁國人,師門一直深受梁國皇室重用,但自他師父去世起,他便隱退,不再聽皇室的調遣。攝政王對此早有不滿,而且這一次他廣發聖旨,要把空靈斬首,那意思分明也是沒打算放過他。你不必太過自責。”
“你若是因此悶悶不樂,想來羽瀾在底下知道了,也不會開心。”
君九凝本來心情沉痛,此時聽墨輕竹說起空靈的背景,也不禁強打起精神,豎著耳朵傾聽。
“為什麼空靈不再受顧氏一族調遣?他和顧雲之間難不成有什麼齟齬?”
墨輕竹搖搖頭:“羽瀾他和攝政王交惡已久,至於原因……我也不知,但似乎還與他師兄有關。”
君九凝眼中疑惑更甚:空靈竟然還有一個師兄?
為什麼原書中對此隻字不提?
而且既然空靈與攝政王是有這一層關係的,那麼為何當初鳳雲兮收服空靈之後,沒有借此機會接近攝政王呢?
在原本的《傾城風雲》中,顧雲到底扮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而在原文未曾描寫的隱秘角落中,他和慕雲又是什麼關係,二人在七國之戰中又發生過什麼?
君九凝恨恨咬住下唇,一連串的事故變化讓她頭痛,原書中沒有填補的劇情漏洞更是讓她摸不清楚形勢,君九凝能隱隱感覺到,因為她的動作,劇情似乎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連空靈這種重要的男配角色都因她而死,或許在之後的劇情發展中,整件事都會朝著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去變化。
那她又該如何應對?
聞非發現了君九凝唇齒間已經滲透出一絲血跡,便皺著眉拍了拍她的肩膀。
手掌心透過那輕薄的布料,觸及嶙峋堅硬的骨頭形狀,聞非一愣——君九凝太瘦了。
君九凝感覺到了他的動作,以為他是在安慰自己,便抬頭看向他,嘴角微扯出一點弧度。
襯著那點點紅梅似的朱紅血跡,讓人隻覺得堅韌。
聞非冷硬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可以稱為“憐愛”的情緒。
墨輕竹站起身,長歎了口氣道:“此地不宜久留,公主還是早些回宮吧,我也該走了,總歸這還是攝政王的地盤,他若是有心抓我,也頗為棘手。”
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我一定會想辦法把羽瀾的遺體弄回來,然後把他好好安葬。”
君九凝點點頭,想抬手對他回個禮,卻拉扯到右臂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墨輕竹見她右臂上的刀傷又滲了不少的血,便從腰間掏出一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白玉瓶子遞給君九凝:“這金瘡藥還是當初他給我的,效果很好。你拿著吧。”
他頓了頓,低聲補充:“也當是留個東西在眼前。”
聞非嗤笑了一聲:“睹物思人麼?人都死了,對著他留下來的東西反複思念又有什麼意思?”
他眉眼沉沉,看向麵色已經變了的君九凝:“若是想辦法殺了那罪魁禍首,豈不更痛快,比你們這蠢的要死的思念之法好上千百倍?”
君九凝怒瞪了他一眼:顧雲如果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他們又怎會流落到這種境地?
聞非聳聳肩,表示自己不多嘴了。
君九凝看著墨輕竹,麵帶歉意地推辭道:“王爺自己留著吧,我不缺金瘡藥。更何況,這是空靈大師對你的心意。”
她手上還有空靈給她的假死藥,這金瘡藥是空靈給墨輕竹的,君九凝自覺真的沒那個臉去收。
她把藥遞回墨輕竹麵前,卻被他推了回來:“羽瀾之前給了我不少,這瓶還是給你吧。我就先走了。”
墨輕竹輕輕推開門走出去,然後又不放心地回頭叮囑:“你在梁王宮裡多小心,若是能找到合適的機會,還是想辦法退了這親回楚國去吧,梁國這攤子渾水,你一個女子,還是不要趟了。”
君九凝輕輕搖了搖頭:“我已經難以脫身了,王爺此去務必珍重自身,路上小心。”
墨輕竹眉眼間掠過一抹遺憾,點點頭,悄聲消失了。
送走了墨輕竹,君九凝頓時渾身繃著的力氣都散了,差點軟倒在地上。
聞非眼疾手快地把她接住:“公主!你是不是哪裡的傷太嚴重了?”
君九凝閉著眼,麵如死灰:“聞非,我太累了,讓我歇一會兒。”
聞非把她的頭按到肩上,讓她好省些力氣。
看著君九凝灰敗的神色,聞非想問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才幾個月的時間,就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