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對於君九凝來說,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君九凝既然應下這門婚事,文帝便得好好地為她操辦嫁妝。
君九凝生母蘇又桐已逝多年,即便後宮中還有皇後和雲貴妃,文帝卻也不放心,事事都親自過問。
最後為她準備了十裡紅妝,令人從宮中抬出去更是能讓隊伍長得不見首尾。
不僅如此,文帝還讓君清漓陪她一塊兒前往楚國——不僅是為了護送君九凝,也是為了梁國開展的七國交流會。
文帝愛女情切,楚國派出隨行之人的數目甚至遠遠超過了梁國的使臣團。
而梁主使雖然心裡不樂意,但偷偷飛鴿傳書給梁攝政王之後,對方卻沒有對此發表什麼異議,還叫梁主使務必好生對待,把人完完整整地帶回梁國。
雖說自己是“待嫁之身”,君九凝這些日子卻也沒閒著,沒有如普通的女子一般整日關在房裡繡喜帕、嫁衣之類的東西。
她關心的是前朝之事,她既然答應了梁國攝政王的求親,對方便得履行那三個她提出來的條件。
不過攝政王顧雲沒有讓她失望,在她離京的前一日,終於頒布了那三條於楚國有利的條令。
君清漓下了朝,把消息帶給君九凝,君九凝懸了好幾日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她坐在桌旁,懶懶散散地歎了口氣後,拈起正微微冒著白氣的茶杯,淺淺喝了口茶。
她目光雖盯在微微泛碧的茶水上,心中卻是在不斷地打著小算盤。
楚國可以借此機會得以喘息,甚至通過這三條法令大賺一筆,充盈國庫。這樣在麵對今後的七國之亂時,至少可以有一些自保之力。
而且論親疏遠近,梁楚梁國暫且算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即便將來攝政王想動楚國,也沒有那麼容易。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替自己在梁國謀一條出路。
有假死藥是遠遠不夠的,她還需要一支有足夠實力的心腹隊伍。否則即便她假死騙過攝政王,如果沒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假死的她從梁國轉移回楚國,那她的假死恐怕也會變成真死。
君清漓見她聽了消息後愁眉不展,一杯茶從燙握到涼也沒喝完,心裡止不住一陣陣地酸澀。
他想:雖然梁王完成了長姐的要求,但她也一定因為明日便要一輩子遠離故土而十分難過。
作為弟弟的,此時自然要多加勸慰。
君清漓遣退左右,眼神掙紮,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心裡痛罵自己無用,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開口:“長姐,你若是想哭,便不要忍著,哭出來就好了。”
君九凝迷茫地看著他:“啊?哭什麼啊?”
君九凝這種時候還在強撐著,照顧他的心情,不想讓他也難過!腦補達人君清漓感動得眼眶都紅了:“長姐,雖說去了梁國之後,恐怕你會被束以諸多限製,但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楚國的長公主,若是那顧雲敢欺負你,你不必顧慮楚國給他麵子,有委屈一定不要忍著,我和父皇必定給你撐腰!”
君九凝這才聽懂君清漓是什麼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動:小屁孩會體貼人啦。
她站起來走到君清漓旁邊,拍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啦,我君九凝也不是泥捏的,更何況,父皇把禁衛軍中最得力的一支暗衛都給了我,讓我帶去梁國,又有誰敢欺負我,那梁國攝政王雖說隻手遮天,可為了麵子也會善待我的。”
但君九凝知道,她雖然是這麼安慰君清漓的,但梁國的攝政王到時候究竟會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她,她還真沒個底。
不過……君九凝眼底亮起一道靈動的光芒,她可是用上帝視角俯瞰整個七國情勢之人。
攝政王不就是想一統七國麼,她的未卜先知或許能成為她和攝政王做交易的一個籌碼……
離京之日已至,文帝率領所有官員,親自把自己的一雙兒女送出京城,以示對君九凝的重視。
這是君九凝第二次見到楚國滿朝的官員,但和上一次她擅闖金鑾殿不同的是,這一次眾人不再是用或輕蔑,或懷疑的目光看著她。
難得地,不管老少都是掛著感激或者擔憂的神情,默默地注視著她。
君九凝心中忽然翻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想來這些官員也是知道了自己為楚國而做出的犧牲,所以看著她的目光也帶上了敬意。
而離君九凝最近的文帝眼眶微紅,眼中藏著不少血絲,神情都有些恍惚。
女兒即將遠嫁,他一夜沒有睡好。
今日君九凝雖不算真正的出嫁,卻也是穿上了一身紅衣,襯得她肌膚如玉,格外光彩照人,像極了年輕時的蘇又桐。
文帝心中十分不舍。
養了多年的白菜如今要被人連根拔走,換誰都會舍不得。文帝忍不住囑咐個不停,簡直要把這輩子的話都跟君九凝講完。
君九凝乖巧地應著,一邊掃視著即將跟她一起啟程的隊伍,突然她吃驚地發現,慕雲竟也在隨行隊伍之中。
君九凝發現他一旦不用上朝,便穿一身的白,此時也是衣袂勝雪,安靜地站在君清漓旁邊,清冷地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文帝順著君九凝驚訝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是慕雲,想到之前君九凝說的再也不會和他扯上任何關係的話,以為是君九凝介意了,便解釋道:“慕大人稱得上文武雙全,是我楚國的能臣,此次七國交流會,由他作為清漓的副手,帶領我楚國的出使團。”
原來如此,君九凝放下心中疑竇點點頭,將目光從慕雲的身上移開。
在城門口耗了大半日的時光,眼看著日近正午,梁國主使忍不住站了出來,小心地提醒到:“楚皇陛下,公主殿下,這時辰也快到了,是時候出發了吧?”
文帝與君九凝對視了一眼,道彆的話早已在口中咀嚼了千遍萬遍,最終也不過一句一路順風。
出使的隊伍終於走了,數不儘的馬蹄揚起一片嗆人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