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沈老夫人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回給傅祁川的第一句話,會是這麼犀利。
我費了老大的勁,才忍住自己笑容。
隻是,聽了這話能笑得出來的人,也隻剩我了。
氣氛怪異又尷尬。
真正尷尬的不是這句話,而是,我這個前妻也正好在這裡。
我微垂著腦袋,往窗外看去,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窗外還未融化的雪景,晃得人睜不開眼。
隻覺有一道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便聽見傅祁川嗓音沉緩地開口:“是,剛離。”
沈老夫人瞥向沈星妤,神色冷了幾分,“我也聽說,有你一份功勞在裡麵?”
“奶奶……”
沈星妤蹙起眉心,不著痕跡地瞪了我一眼,提著裙角坐到老夫人身邊,搖了搖她的手臂。
“您聽誰瞎說的?祁川哥他的婚姻早就感情破裂了……我隻不過是……”
“我隻問你一句話。”
沈老夫人淡淡地睨著她,“你們宣布聯姻那天,他們的離婚證拿了沒有?”
當然沒拿。
這個答案,沈星妤自然是比誰都清楚的。
她暗自咬牙,一臉無辜地開口:“他們當時是還沒拿離婚證不錯,但是,祁川哥能為了我離婚,不也是說明他喜歡我比……”
“住嘴!”
沈老夫人怒喝一聲,臉上泛起生氣的紅光,“誰把你教育得這般不知羞恥?你這番說辭,敢在外麵說一個字,沈家就沒你這麼個人!”
沈星妤呆愕一瞬,而後,視線惱怒地落在我身上,“阮南枝,你是不是和奶奶說什麼了?!說得她連我這個正兒八經的孫女都……”
沈老夫人蹙了蹙眉,“這關南枝什麼事?你彆把你的邪火往我請來的貴客身上發。”
“貴客?”
沈星妤被沈母嬌縱慣了,當著沈老夫人也壓不住脾氣,“她算哪門子的貴客,你不知道她的前……”
脫口而出的話,到一半止住了。
她終於反應過來,我其實什麼都沒有和老夫人說。
老夫人大抵就隻是知道了她要聯姻的事,讓人查了查來龍去脈。
但並沒有查到我這個前妻的頭上,自然也就不知道我和傅祁川的關係。
沈老夫人打量著她,餘怒未消,“你這張嘴被你母親慣得不是很厲害?想說什麼,怎麼不繼續說了?”
“我……”
沈星妤生生咽下那句話,嘟囔道:“反正您就是和周放哥哥一樣,胳膊肘往外拐!”
傅祁川眼睫微垂,不知斂下什麼情緒後,繼而掀眸,慢條斯理地開口:“沈老夫人,您彆生星妤的氣,這事是我做的有失分寸。”
我驟然狠狠地看向他。
當真是濃情蜜意的好場麵。
如果我不在場,就更完美了。
沈老夫人怒氣稍緩,“敢說上這麼一句,也算你有擔當了。”
說著,話鋒一轉,擲地有聲道:“隻是,你再好,給我們沈家當孫女婿也依舊不夠格!”
不留情麵到了極點。
也是,傅祁川在江城沒人敢得罪他,可此時是在景城,是在三大世家說了算的景城。
偌大的傅家,如今隻靠他一人撐著,沒有任何倚靠。
再加上傅衿安和傅文海的那檔子醜聞,傅祁川隻要稍有不慎,就會有無數人趁機落井下石。
沈老夫人說他幾句,他大概也隻能忍下。
未料,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難堪,隻喜怒難辨,淡聲道:“夠不夠格,我會證明給您看的。”
“奶奶~”
沈星妤聽得心花怒放,“你聽聽,這樣你還不滿意嗎……”
“給你自然是夠格的,也不用證明什麼。”
沈老夫人端坐著,儀態極好,“你和你母親滿意就好了。”
前一句是反對的,當下又二話不說同意了。
沈星妤聽得雲裡霧裡,“什麼意思……”
“如果是給清梨當丈夫,他自然差得多!”
沈老夫人平視著她,“配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語調平緩,連一絲不屑都沒有。
但又好像一個巨大的耳光,打的人劈頭蓋臉的。
“你永遠都覺得我比不上她!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奶奶!”
當著傅祁川,沈星妤被羞辱得雙頰通紅,噌地起身就跑了出去,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跑去。
一氣之下,連傅祁川都忘在了這裡。
傅祁川漆黑的雙眸毫不遮掩地從我身上掃過,眼神晦暗隱忍,但當著沈老夫人的麵,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沈老夫人拍了拍我的手,溫柔道:“南枝,你先去吃點早餐吧。餐廳就從這兒出去右轉,找不到位置,就再找個傭人問問。”
“好。”
這是有話,想單獨和傅祁川聊。
我仿若沒有察覺到傅祁川的眼神,起身便往外走去。
經過窗沿時,隱約聽見聲音傳來。
“沒有旁人了,傅總,還請你說句實話。和她聯姻,是圖我沈家什麼?”
我下意識停下腳步。
以為會是利益交換,各取所需。
就聽那人氣定神閒道:“老夫人說笑了,自然是因為感情。”
因為感情。
我視線微垂,和我結婚三年多,也沒見他對我有感情,和沈星妤才認識多久,竟然就有感情了。
愛情,還真是某個瞬間的產物。
老夫人感歎,“你和你爺爺,一點都不像。”
“您……認識我爺爺?”
“現在,可以和我這個老太太說實話了?”
傅祁川沉默良久,嗓音溢著苦澀,“我有我想保護……”
一隻手突然拍在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跳,一扭頭,就看見周放挑著眉,“阮南枝,你偷聽有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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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惱地瞪向他,壓低聲音道:“你在我身上裝了監控嗎?”
這到底是什麼魔咒。
我偷看也好,偷聽也罷,但凡和“偷”字沾邊的,他勢必會出現。
比警察抓小偷還要迅速。
周放往室內抬了抬下頷,唇角輕扯,露出幾分痞氣,“離婚證都拿了,還賊心不死啊?”
“誰賊心不死了。”
我斜了他一眼,抬腿就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隻是好奇吧。
好奇是什麼,讓我輸得一敗塗地。
周放也沒跟上來,隻拖腔帶調地“哦”了一聲,意味深長低聲道:“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