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1 / 1)

鐘意雨 歸夢溫酒 4367 字 11個月前

出了彆墅大門,雲瓷跟著蔣嶼渡上了車。

“小叔,這次真的謝謝您,”她坐上副駕,拉過安全帶,“事情比我想象中順利好多。”

蔣嶼渡低眸看她,“不用謝我,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

一開始李斯對她的態度算不上太有風度,而她的應對在他意料之外。

“李先生最終肯答應,也是托了您的麵子,不然沒這麼容易,”雲瓷將卡扣扣好,朝他笑著,眼彎彎,“所以還是要謝謝您。”

心願得償,她看起來實在是開心。

“沒預料到今天就能說定,那筆定金是你家人提前給的?”

雲瓷搖搖頭,“不是啊,我刷自己的卡。送禮物當然要自己買嘛,我還打算給爸媽一個驚喜呢。”

那鴛鴦杯屬光緒年間,又是從海外淘回來的,縱然李斯沒賣高價,價格仍舊不低。

蔣嶼渡問她,“哪兒來這麼多錢?”

雲瓷對於這個問題一點兒也不意外,她拍了拍自己斜挎的小包包,唇角微翹,語氣裡頗有些驕傲,“我的小金庫啊。”

以前大概是不熟,這姑娘和他說話多少顯得有點兒怯生生。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生動的模樣。

那張明淨的臉透出一絲不自覺的嬌憨,是十幾歲無憂無慮的女孩子特有。

蔣嶼渡輕勾唇,他收了視線,語氣溫和,“你的爸爸媽媽很疼你。”

雲瓷點點頭,“嗯,在物質方麵他們基本沒讓我受什麼委屈。”

其實她堅持和小叔一道來還有一層原因。從小到大她常常看見父親和彆人應酬,成年人不管做什麼總是喜歡搶先買單,如果碰上對方家的小孩子要買什麼玩具,趕著去收銀台的多半會是和藹可親的叔叔阿姨。

如果是蔣嶼渡替她來,多半買鴛鴦杯的錢也是他代付了,他們這些經濟獨立的“大人”,總是不收“小孩子”的錢。

雲瓷不想無緣無故占這種便宜。

今日的事談完了,蔣嶼渡開車回了市區,看看時間,差不多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他問雲瓷想吃什麼,訂自己喜歡的餐廳。

雲瓷在飲食上其實不怎麼挑,吃什麼都行。她在大眾點評上看了許久,因為猜不準蔣嶼渡的口味,最後選了個中規中矩的中餐廳。

因為在網上有提前預定,他們坐了靠窗的位置。

依舊是蔣嶼渡讓雲瓷點菜,他沒有忌口,叫她不必顧慮。

兩個人吃不了多少,雲瓷點了兩菜一葷一湯,菜很快上齊。

深秋天黑得越來越早,窗外華燈初上,天邊暈染迷人的醉燒雲。

雲瓷將目光從窗外的風景移回來,恰似不經意落到對麵的人身上。

好看的人就連吃飯都這樣賞心悅目,他應該是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家教。

說到家教,從幾次不多的接觸中她了解到,蔣嶼渡是在國外長大的,近不久才回國。

雲瓷碗裡盛著半碗蘑菇湯,她沒怎麼喝,輕咬筷頭,開啟了話題,“小叔,您以前是在芝加哥讀的大學嗎?”

“嗯,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

世界著名的商學院,排名遙遙領先。

雲瓷讚歎,“知道您是學經濟的,但沒想到您是從布斯商畢業的。”

蔣嶼渡抬眉,“從哪裡看出來我是學經濟的?”

“這個很好猜啊,”雲瓷眨眨眼,“您現在不就是乾這個的嘛。”

在他們這樣的出身裡,為了家族企業,這是不會輕易更改的選擇。

“小叔,您要不要猜猜我學的什麼?”她想他肯定還不知道。

蔣嶼渡短暫飄散的思緒收回,對麵雲瓷一雙烏眸笑意盈盈。

他勾了下唇,嗓音溫沉,“你也很好猜。”

“為什麼?”

“讀西遊記,背點絳唇——對傳統文學這樣了解,大概率是中文係的學生。”

她還真是選的漢語言專業。

她以為他們沒說過幾句話呢,竟然就這樣被人“識破”了。

雲瓷張了張唇,“您猜得真準。”

“其實當時填誌願的時候沒想太多,喜歡就選了。”

蔣嶼渡說,“學自己喜歡的東西是件很幸運的事。”

雲瓷小時候,爸爸給她買了兒童版的唐詩三百首。雲朝塵雖然工作忙,但總會抽出時間陪她一起看書,他講話生動有趣,有時孟清瀾也會一起聽——孟清瀾在倫敦讀的書,中國詩詞都是和女兒一起學的。受這樣的家庭環境影響,雲瓷對文學一直挺感興趣,加上她也不喜歡學理,填誌願時就沒多猶豫。

不過小叔也是在國外長大的,但感覺他對傳統文化這塊兒很熟悉。

是因為興趣嗎?

“小時候母親教過一些,”蔣嶼渡說,“老宅的書房裡,許多書其實都是她的。”

包括借給雲瓷的那本。

原來如此。

雲瓷已經記不清蔣爺爺具體長什麼樣兒,但小時候還是見過的,可是蔣奶奶好像沒印象...啊,蔣柏楊上次說過,蔣奶奶過世很久了。

雲瓷慶幸自己及時想起來,差點兒戳到彆人的傷心事。

於是她隻是點了點頭,低頭喝碗裡的湯,沒再繼續問。

目光還是在對麵的人身上。

不過她沒看出蔣嶼渡情緒有什麼不對。

用餐結束後,蔣嶼渡原本打算到前台結賬,殊不知已被雲瓷搶了先——她在手機上付了款。

“今天應該是我請您的,小叔,”雲瓷說,“您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想表示一下感謝。”

她看著態度堅定,打定了注意。

蔣嶼渡默了默,最後輕歎妥協,“就這一次。”

雲瓷笑說,“不會吧?小叔隻幫我這一次嗎?”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把我當小孩子啦,基本的禮尚往來我都懂的,”雲瓷拍兩下胸脯,俏皮仰頭,“請一頓飯的能力不在話下。”

蔣嶼渡見她仗義報恩的表情,低眸輕笑。

“行,”他嗓音低低的,“那就用你的小金庫請我一回了。”

-

十一月師大舉辦新生籃球比賽。

這算是大一學生進校後第一個大型活動,大家都很興奮,不論是參賽的還是當誌願者的,最近兩周都忙壞了。

“記得讀高中時,這些活動都是用自習課舉辦的,你知道我們那時候有多忙嗎?拿著練習冊站球場邊兒看幾分鐘,又趕緊低頭做兩道選擇題,”說起這些,顧晶忍不住歎息,“一學期搞一次活動容易嗎?誰不想好好看比賽啊,偏偏一堆作業吊在心口,兩頭都不痛快。”

“你就算好的了,我們高中都沒舉辦過什麼活動呢,”陳思書撕開麵膜,對著鏡子敷上臉,“欸,你們那時候有級草之類的嗎?”

“有啊,實驗班的,籃球還打得特牛,當時全年級女生大半都在發花癡,明明不是自己班的比賽還來看,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不過可惜啊,有人去要那男生的聯係方式被老師撞見了,後來年級主任敲打我們,說同學們的心啊不堅定,風一吹就不知道飄哪兒了,要放在學習上才是正途。”

“對對對,”陳思書找到了共鳴,“我們老師也是這樣說,辦這些活動破壞學習氛圍,所以不如不辦。”

“不過現在沒理由攔了吧,輔導員還讓我們務必到場給學院撐腰呢,”顧晶晶遲來的叛逆期出現了,“我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看到那種帥的,你們知道吧?遞毛巾送水什麼的,我直接拿下。”

雲瓷跟著陳思書一起笑,“現在說得這麼勇,真到了那時候肯定慫。”

顧晶微紅著臉,“怎麼啦?說說還不行了?那,那要是真碰上個合眼緣的也說不定啊...”

三人說說笑笑間,薛禾回來了。

她從小學跳舞,這回競選上了學院啦啦操隊的隊長,比賽快開始了,她們最近每晚都要排練到很晚。

“明天比賽就正式開始了,咱們文學院抽到的對手是體育學院,”薛禾關上宿舍門,垂頭,“體育學院的實力還用說嗎,第一輪就抽到這麼強的對手,好懸。”

...好像是不容樂觀。

“哎沒事沒事,誰說我們就一定會輸了?萬一能贏呢,萬事皆有可能對吧,”顧晶安慰,“再說就算輸了也沒事,晉級是看積分的,後麵多贏幾場就好了。”

薛禾所在的啦啦隊是專程為文學院加油打氣的,這些天正鬥誌滿滿呢,得知對手後士氣有那麼一點點損傷。

“不不,咱們怎麼能還沒打就慫呢,”薛禾振作起來, “體育生就一定更厲害嗎,我還真不信了——姐妹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一定要聽到觀眾席上你們響亮的加油呐喊聲。”

誰料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氣兒最足的薛禾同學第二天差點倒戈。

“他竟然是體育學院的欸!”薛禾站在雲瓷旁邊,拉著她看,“上次我和你說軍訓唱歌的那個,就是他他他!36號看到了嗎!”

每個學院都有統一的隊服,體育學院隊服是簡潔的黑色。

蔣柏楊常年鍛煉,整個手臂線條流暢好看,見他一個漂亮的三分,薛禾就差眼冒星星,“好帥啊...他怎麼這麼厲害...”

雲瓷提醒,“薛隊長,我們比分落後啦。”

薛禾定睛一看計分屏,啊了聲,臉蛋還是紅紅的,“一不留神就落下了,哈哈...那個,快中場休息了,我去跟隊員集合...”

雲瓷看著她小跑的背影,捂嘴,控製不住唇角。

比賽結果沒有懸念,體育學院勝。

約好了周末去蔣家,雲瓷先到了校門口,當蔣柏楊換好衣服出來後,司機剛剛到。

路上雲瓷在想,薛禾好像對蔣柏楊真挺有好感的,聽顧晶她們說軍訓過後薛禾還試著打聽了下,不過認識的人太有限了...自己和蔣柏楊認識的事沒說過,要不幫薛禾要個聯係方式?推名片之前要給蔣柏楊說一聲。

到了蔣宅,雲瓷一邊下車,一邊想著怎麼開口,陳嬸從廚房後門出來,看見他倆,“哎呦,總算回來了,快進去吧。”

蔣柏楊聽著不對,“陳嬸,您怎麼看著有點兒緊張啊?”

陳嬸指了指屋裡,小聲說,“老爺回來了。”

蔣柏楊一怔,“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