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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給你 木甜 9868 字 11個月前

(前2章大改過,劇情有大幅度調整,麻煩大家粗略地重新看一下~)

天蒙蒙亮時,梁意星打車回學校。

此刻,宜江大學正處於一片寧靜中。

雨後空氣新鮮,十分舒適宜人。

路上偶有學生早起鍛煉,或是在校外通宵之後匆匆趕回宿舍,與梁意星擦肩而過。

每一張麵孔,都能勾勒出青春正盛的模樣。

梁意星走得很慢,腳步很輕,手臂有些哆嗦,遊魂似的晃向女生宿舍樓。

破產之後,梁氏所有關聯公司全部倒閉。

但在此之前,梁誌國孤注一擲的最後一批化工材料已經生產出來,他租了個附近的小辦公室當臨時辦公室,忙出口銷售的事。

因為是用的吳衛的名字,租金也還沒到期,還能用一陣。

前些日子,梁意星就在那間小辦公室裡,翻看著如山的文件和材料,學習那些從前不曾了解的公司情況。

辦公室逼仄狹小,待三個人都顯得擁擠,裡頭連一張沙發都沒有,與曾經窗明幾淨的梁氏辦公樓亦是兩模兩樣。

家中的彆墅已經被查封,唯一可去的辦公室也沒地方睡覺,梁意星就隻好一直住在學校宿舍裡。

現在,她又冷又餓又困。

隻想快點回到床上,悶頭大睡一會兒,再做打算。

……

宜江大學這個校區算是新校區,因為地處較為偏遠,占地麵積很大。

梁意星走了二十分鐘,才踏進宿舍樓。

宿舍裡一片漆黑。

舍友們都還在睡覺。

窗簾拉得緊緊的,隻漏出一點點光,也能被床簾擋住,不受影響。

梁意星怕吵醒他們,也不敢去洗澡,隻是打了點熱水,去衛生間隨意擦了擦身體。

這一晚上又是吹風又是淋雨,她渾身上下都已經凍得冰涼,像冰塊似的、完全失去知覺,直到皮膚上沾了熱水後才又重新活過來。

她忍不住低低喟歎了一聲。

因為太舒服,梁意星在衛生間磨蹭了小半個小時,才換上乾睡衣。

拉開門。

她才注意到已經有人起床。

“……意星?”

舍友抬起頭,見到是她,詫異地用氣音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梁意星動作一頓,對上了榕榆的目光。

她擦著頭發,勉力笑起來,朝對方點頭,“樹樹,早啊。”

榕榆表情十分驚訝,“你一晚上沒回來呀?臉色怎麼這麼差,出什麼事了嗎?……”

榕榆是梁意星的舍友。

因為名字裡有兩棵樹,故而被朋友們親昵地稱作“樹樹”。

雖然自打大一就同住一間,但兩人並非一個專業,上課也不在一起,各自早出晚歸的,前兩年交集不算多。

隻是聽說梁家出事之後,榕榆是寢室裡最為關心梁意星本人情況的人,而沒有帶著絲毫打探八卦的態度,很叫人心生好感。

她應當本就是個古道熱腸的人。

因而,這一陣,梁意星才和榕榆走得近了許多。

縱然如此,有些秘密,卻是連交心好友都無法分享的。

梁意星暫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衝著榕榆笑笑,啞著嗓子開口:“晚點再詳說吧。”

聞言,榕榆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想了想,她將自己手中的杯子遞給梁意星,又在抽屜裡翻了翻,找了盒感冒藥出來,很輕很輕地說:“意星,現在這種時候,你可不能生病倒下啊!喏,我剛打的開水,以防萬一吃點藥吧。”

榕榆是知道梁意星家之前的情況的。

因為她無心打探,梁意星便也沒有過多隱瞞。

畢竟,梁意星已經缺課了好些日子,白天人一直不在校不說,晚上回來也是焦頭爛額的模樣,比梁父梁母剛去世時,情緒明顯不對勁許多,又莫名其妙忙得暈頭轉向,定然是有其他隱情。

榕榆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普通職員,自己從中部地區考到這臨海的大城市來,雖是開闊了眼界,卻不可能有什麼能幫得上梁意星的地方,也出不了什麼主意。

她隻能口頭安撫一下、或在生活瑣事上照顧照顧罷了。

梁意星卻好像輕而易舉地被這杯熱水撫慰到,刹那間,從指尖、到身體,都變得暖融融起來。

她低聲籲了口氣,握緊了水杯壁,問榕榆:“樹樹,你今天早八有課嗎?我沒事,不用擔心。你先去上課吧。”

榕榆一擺手,渾不在意的模樣,“沒呢,我打算一會兒去圖書館,晚點無所謂。”

榕榆和梁意星不同。

她念的是廣告學。

宜江大學雖然不是985大學,但在本地絕對算是一流理工科院校,就業認可度很高。

像梁意星這種化學專業的學生,從本科一路往上念,隻要不出差錯,最後大半都能進研究所之類的。

再不濟,也能出去當個重點高中的老師,職業規劃總歸是穩穩當當的。

但廣告學這種專業卻不太一樣,每個學校都有,更頂尖的985名校也有。

像宜江市本地就有更好的全國TOP3院校,當然也有開設廣告專業。

所以,如果學生不是專業能力很強,不讀研的話,在就業方麵很難同其他名校的學生競爭,大抵隻能被迫轉行。

榕榆和梁意星的成績在各自的係裡都算是中等,夠不上推免,要保本校也有點危險,隻能靠自己。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這會兒,梁意星本該與她一同去圖書館的。

隻可惜,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人生的境遇,不知道在哪一瞬,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再痛苦再不甘,似乎也無能為力。

梁意星苦笑著翹了下唇角,說:“那你也快些去吧,晚了沒位置。我吃了藥就睡了。”

榕榆瞥見她眼眶下的黑青,連忙點頭,“好好好,你先好好休息,晚點我給你帶飯回來,怎麼樣?”

“好,麻煩你啦。”

……

想到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梁意星睡也有些睡不安穩。

先是輾轉了會兒,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過去,又突然被噩夢驚醒,“噌”一下坐了起來。

“……”

渾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連睡衣都已經被汗水打濕。

梁意星白著臉,拉開床簾。

宿舍裡依舊安靜。

舍友們都去上課了。

心臟還在胸腔裡“咚咚咚”地飛快跳動著,她從枕頭旁邊摸過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下午一點四十。

時間還早。

梁意星卻已經了無睡意,揉了揉頭發,兀自翻身下床。

時至今日,她依舊會夢到變故發生那天的場景。

那天,梁意星人在宿舍,還沒去上第一節課,突然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叫她去認屍。

電話內容讓她嚇了一跳,幾乎要暈厥。

好不容易抑製住顫抖,渾渾噩噩地打車過去,猝不及防間,見到了被泡得麵目全非的父母屍體。

往日慈眉善目的父母,竟令她害怕不已,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扭過了頭。

再後來,這個場景就反複出現在夢中,叫人心中害怕又難受。

如此一連多日的睡不好,梁意星的氣色自然而然變得愈發蒼白。

現在看起來,她人已經比之前清瘦了許多,單薄伶仃,立在那兒就像是隨時就要昏倒一般,單剩了副骨架子,也不怪今天早上榕榆被她的臉色驚到。

隻是,正如榕榆所說的,她還不能倒下。

思及此,梁意星回過神來,去重新洗了頭洗了澡,又給自己泡了杯熱咖啡,披著毛毯,坐到桌前。

今天她沒去辦公室,不過吳衛和林雪青照舊在那邊忙碌。

按照梁意星早上發過去的消息,林雪青飛快地準備好了需要的材料,中午已經發到她的郵箱。

當然,關於她怎麼打通了思垣資本那邊的路子,兩人想必都有些好奇,微信消息的措辭中難免帶了些打探感。

梁意星笑笑,沒回複。

隻是從包中翻出一疊文件資料,放在手邊。

文件紙已經有些皺皺巴巴,看起來像是被翻閱了無數遍。

這是起初吳衛列給她的那些投資公司資料。

包括方總所在的公司,都在備選之列。

起初,梁意星把資料全部看完後,也全部查過資料,問過吳衛他們的意見。

因著她是個半路出家的外行人,林雪青曾細細地將每家公司目前的情況、其中的關鍵決策人、與梁氏的關係、以及之前梁誌國的交涉問題依次說給梁意星聽。

林雪青雖是吳衛的助手,但也是梁氏曾經法務團隊的一員,能力超群。她用詞簡單明了,並不打什麼含糊,有機會就是有機會,沒機會就是沒機會,沒說任何空話。

那會兒,梁意星就聽得出來,拉這幾家公司做擔保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

或者,應該說是微乎其微。

畢竟,如果機會大的話,梁誌國和蔣媛當時早就想法子了,也不會絕望自儘。

……

現在,放在梁意星手下的第一張,上頭是四個字標題,也是林雪青和吳衛都覺得“完全不必考慮”的一家投資公司。

——【思垣資本】

下麵的負責人是個陌生的名字,舒魏冉。

但林雪青說過,這人隻是掛名,業內都知道,思垣真正的負責人是易霄,是和梁家頗有淵源的易家人。

因而,吳衛連批注都沒有給,直接就說可以不用考慮。

明明這家公司資金最雄厚,應當也最有可能扛得起梁氏這個爛攤子才是。

雖然如此,當時,梁意星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用搜索引擎查了查易霄的名字。

檢索結果裡,有一些關於他在美國上大學時的經曆,譬如炒股、玩對衝基金之類的,都是些比較陌生的詞彙。

再近一些的,就是關於他回國內創業的事。

比如投資了什麼新興公司,幫助他們上市成功等等。

梁意星還未前去拜訪時,在一個宜江本地財經頻道的網頁上,找到了易霄照片。

二十五六歲。

可以當場出道的俊俏模樣。

五官也確實能看到曾經那個大哥哥的影子。

這是在梁意星還不懂俊朗為何意的年紀裡,就已經能用單薄的詞彙“漂亮”來誇讚的一張臉。

照片裡,他坐在辦公桌後,手背抵著下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動作並不嚴肅正經,但也不算輕佻,隻是隨意,仿佛對所有事都能遊刃有餘。

如果說,梁氏需要一個救世主,要尋找絕處逢生、枯木生花的良藥……那易霄這樣的,可能是想象裡,最符合的形象。

……

“意星?你醒了啊?吃飯了嗎?”

倏忽間,榕榆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梁意星壓根沒聽到開門聲,自顧自的沉思被打斷,愣了一下,才發現手腕底下那張紙已經被她捏成了一團。

連忙撫平皺褶,她揚聲應了句:“沒呢,剛準備點外賣。”

榕榆反手闔上門,笑眯眯地走到她旁邊,往她桌上放了一隻打包碗,“二食堂的小餛飩,你最喜歡的。”

梁意星笑起來,用力握了握榕榆的手指,“謝謝你,樹樹。”

“跟我客氣什麼呀,真是的。快吃吧,現在還熱著呢。”

“好。”

一碗小餛飩下去,撫慰了梁意星脆弱的胃,似乎也緩解了她緊繃的神經。

榕榆就坐在她旁邊,見她放下湯勺,隨口問了句:”你一會兒去上課嗎?“

梁意星搖頭。

榕榆輕輕歎口氣,忍不住替她擔憂,“萬一掛科……”

梁意星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怎麼去上課了,一直在外奔走。

喪假早就到期,專業課曠掉這麼多,期末可能真的有點危險。

聞言,梁意星也跟著歎息,“那隻能重修一年了。或者先休學一年也行。到時候看情況吧。”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榕榆急急問道:“怎麼就要休學了呀?意星,你跟我說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啊?你家破產,也不至於到需要你休學去打工還錢的程度吧?”

她不懂這些生意上的事情,隻是單純覺得,梁意星沒了父母也沒了家業,如果連大學都畢業不了,以後隻會更加艱難。

梁意星被她逗得笑了一下,消瘦的臉頰上浮起一點弧度,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星子。

她輕聲說:“我是要想辦法,把欠工人們的工資還上。”

頓了頓,梁意星看了眼時間,語調輕柔,開口將大半個月前的一樁事,說給了榕榆聽。

-

半月前,梁誌國和蔣媛落葬。

那天也是個綿綿雨天,梁意星將骨灰盒交給墓園管理員,安安靜靜地退到最後。

“小梁總。”

吳衛走到她側身,用極低的聲音開口說道,“工廠那邊,應該是拖不下去了。雪青打聽到消息,工人們得知今天梁總和夫人下葬,已經在集結人手,一會兒可能會到墓園來堵人……您要不要先走一步?”

聞言,梁意星蹙起眉,眼裡聚起一抹憂色,不解地低聲問:“為什麼要來堵人?”

吳衛悄然歎了口氣,耐心給她解釋:“工廠被抵押,裡頭的流水線轉不了,但廠子還算值錢,肯定會被拿去拍賣。廠裡的工人因此莫名其妙失業,總公司連補償都給不了。肯定是有人煽動,想尋著機會找您鬨點賠款出來。”

在墓園鬨事,一是會有其他關係比較近的親朋在場,工人們聽說梁意星年紀小,猜測她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得太狠。

二可能也是想借著鬼神之說嚇唬嚇唬人。

畢竟,此事確實是梁誌國搞出來的簍子,平白叫辛辛苦苦的工人遭了無妄之災。

吳衛明顯是想到了這一點,連忙補充道:“……可能他們還會帶記者過來。不管怎麼樣,您還是先離開比較好。”

梁意星搖搖頭,攥緊了拳,“我是爸媽唯一的女兒,怎麼可以丟下客人們先走?”

工廠的事,總是要麵對的。

今天就算逃了,往後也逃不了。

吳衛:“這……”

他想了想,輕歎一聲,不再勸說,轉身去後頭打電話了。

等所有流程走完,梁意星將客人們送走,抹了下臉,彎下腰,獨自將墓碑前的貢品收拾起來,香灰打掃乾淨,這才看向站在幾步之外的吳衛。

吳衛了然,握緊了手機,同她說:“工人們已經堵在墓園門口了。客人們雪青想法子先領走了,沒被攔住。我剛剛又叫了十個保鏢,約莫五分鐘後就能到。……公司風口浪尖上,還是先不鬨大叫警察來了,如果有危險再隨機應變。您看可以嗎?”

梁意星點點頭,“多謝您。我們走吧。”

……

一路上,梁意星在心裡理著思路,想著要怎麼安撫工人們。

工廠變賣勢在必行,但要賠款,梁氏上下都是負債,已經拿不出一分錢了。

她垂著眼,思索片刻,將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吳律師,您知道他們會提出怎麼樣的賠償嗎?我宿舍裡還有幾隻包,不知道能不能……”

家裡的不動產全部被銀行收走,貼了封條。

除了宿舍裡的一些常用物品,她賬上也隻有從小到大攢起來的壓歲錢,數目不大。

宜江是一線城市,連墓地都是寸土寸金。

為了梁誌國和蔣媛的喪儀和墓地,梁意星賣了自己收到的20歲生日禮物,一隻鑽圈江詩丹頓手表,才勉強湊夠錢。

聞言,吳衛卻搖頭,不讚同地說道:“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梁氏有兩所工廠,工人兩百多人,你的包能賣多少?幾萬塊?就算是幾十萬,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況且,若是給他們知道你還有錢,後麵更加不會消停,會一直糾纏不休。”

“……”

說話功夫,兩人已經能遠遠望見墓園的大門。

門口種了一排樹,春天正是枝繁葉茂時,遮擋了視線,看不清楚有沒有人聚集蹲守。

梁意星不自覺放緩了腳步,抿了抿唇,喃喃自語:“那還有什麼辦法呢……”

吳衛:“總之先看看他們的訴求吧。梁小姐彆擔心,會有辦法的。”

“嗯。”

再往外,視野清晰了不少。

墓園門外不遠處,果真停了輛拉貨車。

大約三四十個中年男子,正三三兩兩地圍在拉貨車旁抽煙。

他們普遍衣著樸素,表情透著愁苦,臉上似乎寫滿了歲月的溝壑。

不知道是誰眼尖,第一個看到梁意星,用沙啞的嗓音喊了一聲:“梁小姐出來了!”

“嘩啦啦——”

一行人悉數圍上來,將梁意星的去路和退路全部堵住。

梁意星沒見過這等場麵,心裡發慌,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同吳衛站得近了些,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你們……”

為首的工人看起來年紀最大,大約有五十來歲的模樣,但在梁意星這個小姑娘麵前,卻佝僂著腰,很有點卑躬屈膝的意思。

他先朝身後其他人比了個手勢,作為代表,對梁意星開口道:“梁小姐,我們是建忠工廠的工人,您應該聽說過。當年,工廠從平林遷到宜江,啟動儀式的時候,梁總帶著您和夫人一塊兒來的。那時候您好像才十歲不到……”

梁意星點頭。

那工人見她點頭,心裡一喜,連忙繼續道:“我們工廠裡的員工,都是兢兢業業跟著您爺爺老梁總乾了幾十年的老員工,從廠子建立一直到現在。當時梁總說要遷廠,新廠需要我們,我們大夥兒背井離鄉也跟著來了宜江,從來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廠子的事兒。現在,公司說破產就破產,梁總是甩袖子走了,但也不能拋下我們不管啊!”

“是啊是啊!”

“我們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一輩子呆在廠子裡,怎麼突然就要把人趕走了呢?!”

“必須要拿個說法!”

後頭的工人們紛紛應和,一時間,喧鬨聲此起彼伏,將墓園周圍的寂靜淒清悉數打破。

梁意星頭疼欲裂,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

吳衛從側麵虛扶了一下她,擔憂地悄聲問:“沒事吧?”

梁意星搖頭,頓了頓,才開口:“不好意思……”

她一說話,工人們便稀稀落落地安靜下來。

梁意星先問為首的那個工人:“阿叔,先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姓張。”

她點頭,“張叔,很抱歉,家中破產,我父母離世得突然,確實沒有及時給大家一個交代。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具體的訴求呢?”

張叔回過頭,同身後幾人對視了幾眼,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不管怎麼樣,我們的撫恤金總得給吧……哪能說沒錢就賴掉的……如果廠子能繼續運轉下去,那肯定是最好不過了。”

按照他們這些工人如今的年紀,想再找一份和建忠工廠差不多待遇的工作,可沒有這麼容易。

梁意星有些為難,輕聲細語道:“但是,張叔,你應該也看到了新聞,梁氏所有的子公司和工廠全部被我父親抵押,公司賬麵和私人賬戶也被查封,現在確實拿不出這麼多錢。”

她一個小姑娘,五官清秀漂亮,又是清清瘦瘦的乖巧模樣,極易叫人心生憐憫。

說為難時,也彌足令人信服。

張叔咬了咬牙,倏地,朝著梁意星一下子跪了下去!

“咚!”

膝蓋敲到水泥地麵上,發出做不得偽的重重一聲響。

梁意星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他,“張叔您這是做什麼啊!”

有他帶頭,後頭不少工人也跟著接二連三地雙膝跪地。場麵一時間很難收場。

張叔緊緊地抓著梁意星的手,力氣大得幾乎要將她手指捏斷。

他老淚縱橫,抹開長輩的麵子哭訴起來:“梁小姐,您說公司沒錢,可您是老板,是領導,我們呢?我們都隻是普通工人,家裡有老有小,要養家糊口。您也知道,宜江現在是什麼樣的地方,像建忠這種老產業的工廠壓根沒有幾家,工作沒了,我們這麼百來號人,都得流落街頭了……”

話音未落,後頭立馬有人接上:“梁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梁總是知道老張家的情況的,他老婆尿毒症,每年透析都得花上一大筆錢,兒子還在上大學,應該和您差不多大吧?他一個人要供養全家。這裡的人,家裡也是各有各的難處。公司這麼對我們,就是要逼我們去死啊!”

他們皆是有備而來。

打感情牌不成,多半還會有後招。

梁意星心下了然,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到什麼好主意,隻能說:“您先起來。”

張叔不肯動。

還好,吳衛上前來幫忙。

連帶著他叫來的保鏢也已經到位。

人高馬大的黑衣男子們擠開人群,站到梁意星身後,呈保護之姿。

見狀,局勢瞬間變得有些劍拔弩張起來。

吳衛這才開口:“工廠被拍賣是沒辦法的事情,至於補償金,大家先彆急,等公司破產清算之後……”

“上回公司下來的律師就是這麼說的!都快一個月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是想拖死大家吧?!”

“要是梁總還在,我們還能看他麵子等一等,現在梁總都不在了,誰知道梁小姐後麵會不會跑路!你們彆再想敷衍我們!”

“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

眼見著就要鬨起來,梁意星連忙抬高了聲音,喊道:“大家請先聽我說!”

“行,我們先讓梁小姐說!”

所有人的目光陡然集中到梁意星身上。

梁意星慘白著一張臉,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模樣,語氣卻溫柔堅定:“工廠發生這種事,真的很抱歉,是我們家對不起大家。請大家再稍等一陣,我會想到辦法的。我絕對不會逃的。”

說著,她拿出手機,同麵前的老張說:“張叔,我們可以加個聯係方式。最多……一個月,我和吳律師會想辦法處理大家的事。”

……

事情不長不短,很快,榕榆聽完,捏了捏拳,“這種就應該按照法律流程來解決,他們是看你一個女孩子好欺負吧!”

梁意星笑笑,“人家確實也有困難。畢竟是我們家這麼多年的老員工了,總不能當沒聽見吧。”

說著,她順手摸出手機,將老張給她發的消息拿給榕榆看。

除了昨天收到的病曆單,之前還其他工人的看病就診單、還貸信息等等,弄得梁意星現在都有些不敢打開微信了。

關鍵是,不止這兩家工廠的兩百多名工人,還有梁氏幾個旗下子公司的員工,也未得善終。不僅僅是發不出破產撫恤金,連最後一個月的工資都沒能給他們結算。

雙親自殺後,梁意星家破人亡,自己也沒有什麼力挽狂瀾之力,也沒想過要重振家業之類的,隻是想著,至少好好收個尾。

公司幾億欠債缺口先不談,員工們的工資總得發給他們才是。

若不是如此,她昨天壓根不會去找易霄。

……

什麼記憶裡漂亮的大哥哥。

那人就是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