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十章
天天過了很久都沒有回答。
裴可可忽然走到陳思學旁邊說道:“陳思學,我來了這麼你,也沒見你招呼我一下,真不夠意思!”陳思學笑起來,“你還用招呼嗎?”
“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不請自來就不用招呼了?壞蛋啊你,過了這麼久了,也沒去我的學校看一下?!”
“喂,我哪沒有去過,上次……”
天天聽著他們說話,拿起旁邊的果汁默默喝了一口。
晚上,因為裴可可的路途比較遠,陳思學隻好先送她回學校,那個話題兩個人都沒有場合再提起,天天一個人走了一陣,心中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覺,說不出來。
走在橙紅色的路燈之下,忽然見一對情侶在接吻。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這條路上沒有什麼人。一對小情侶也沒有發現天天,天天卻也還是窘迫,儘量地隔遠了一點走過他們身邊。
不知什麼時候想起了陳思學今天一天之內給她的兩個吻,臉就開始莫名地火辣辣的。
第二天,陳思學再次邀她出來,她就拒絕了。
不知道,現在反而不敢去見他,就好像有一種關於自己不敢確定的事,在心裡亂纏著,反倒不敢去觸碰一樣。
陳思學的電話之後,秋靜給了她一個電話。
秋靜要出國了。
那個男人給秋靜的錢很夠,秋靜想要出去遊曆一番,學點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天天本來是很舍不得秋靜,而且她是孤身一人,她更是擔心……可是看著秋靜堅定的模樣,自己也不好說什麼。
她很惋惜秋靜和簡宇,總覺得這世上好男人那麼少,秋靜卻無端端地放棄了一個。
其實,她也看得出來,秋靜對簡宇也是有好感的。
本來也是沒發現,可是就在一個下雨天,天天感覺到了。
那天,秋靜和天天剛從學校的咖啡館裡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傍晚,外麵下了傾盆的大雨,來往的行人很少。
天天和秋靜隻帶了一把傘。
可是天天才剛撐開傘,班上一個和天天關係比較好的女生忽然冒雨衝了過來,挽過她的手,“天天你在這就好了,好大的雨!你是要回宿舍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天天局促,一把小小的傘裝不下三個人,女生又在催促,“哎呀,雨下大了,快走吧。”
秋靜微微一笑,“你先送她吧,等下來接我就可以了。”
不知什麼秋靜身後移過來了一把淡綠色的雨傘,上方忽然有種淡色的陰翳。
秋靜回過頭去,看見的正是簡宇溫暖而乾淨的笑容,略微挑紅的頭發泛著淺淺地金光,穿著白大褂的他依舊有著溫文爾雅的笑容,修長白皙的手握著傘把,另一隻手閒適地放在口袋裡,“我送你過去。”
大雨在每個人的身邊都卷起了濃濃的水氣,天天和女生小心地走過一個又一個泥坑的時候,也無意中看著簡宇淡淡微笑側著臉,眼神略帶溫柔的表情。
白色的煙霧中,他的表情溫潤而安靜,秋靜似乎在笑著說著什麼,然而側臉一望他的眼神,又轉過了頭。
天天心中有一種自己說不清楚的情緒,她開始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感覺。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自私,簡宇這樣的一個好男生,他的確值得秋靜去喜歡和爭取。
而自己本就沒有希望,也許隻是難過一會兒,死了心也就好了。
後來,有一天,天天義正言辭地跟秋靜說:“我不要你讓我,他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反正都是會難過的,難過完就好了,其實我真的很想他跟你在一起。”
秋靜無言,卻輕輕撫了撫天天的長發,神態像是一個長姐對著自己的妹妹般的愛憐。天天反而有些彆彆扭扭。
她雖然見得世麵少,可是並不是一定人就不成熟。
秋靜笑:“我並沒有讓你,隻是我和簡宇不合適。”說這話的時候她神色悵然,天天有些吃驚地問:“為什麼?”
秋靜搖了搖頭,“感覺。”
天天嗤之以鼻,“感覺是做不得準的。”
秋靜低下眼來,淡淡一笑,可是她明白,她和簡宇之間的差距的確太大。
他是一個那樣乾淨溫文的男生,而自己呢……
就算簡宇能夠不介意她的過去,那麼他的家庭能夠接受嗎?
如果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為有自己這樣的女兒可恥的話,那麼她又怎麼能要求彆人毫無顧忌的接受她,就算他們心懷憐憫地接受了她,那麼她在他的家人麵前是不是一輩子都要感恩戴德?
她是做錯了,但是她要的不是彆人的原諒和同情。
她知道自己有時候考慮事情的確想得太深,太遠,人也太主觀,太自持偏見。可是在某一種程度上,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真真實實的這個世界。
當初她寧願是和淩航那樣的人在一起,即使知道有些話,他是騙她的。可有些東西還是能夠分得清清楚楚,不虧不欠。
她走到這一步,實在是再沒有心力去應付任何人,她再次抽出一根煙,可還沒到嘴邊就被天天攔下了,“彆抽太多,對身體不好。”
秋靜望著,笑了一下,又把煙慢慢地放了回去。
人總是不喜歡彆人管著自己,然而總是希望有人關心自己。
無論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點點小事情,譬如長胖了,譬如掉頭發,譬如談戀愛……碰到人也願意說出來。
這就是朋友的作用。
這麼多年,除了淩航還有天天,沒有一個人伸手製止過她抽煙,她搬出爸爸媽媽家裡已經很久了,沒有了她,他們也不會再感到丟臉吧。
天天看著秋靜沉默不語,拉著她的手說道:“秋靜,有些事情是爭取過才知道的。這句話是你告訴我的。不要悲觀,說不定一切都會很好呢。”
秋靜望著天天。
天天總是和她不一樣,很多事情都願意往好的方麵想,其實,她又何嘗不希望自己也是那樣一個單純乾淨的女生,有一個漂亮優秀的男生追求時,感到幸福的悸動呢。
而不是現在這樣的緊張和慌亂,不敢去接受。
秋靜轉移話題道:“陳思學還跟你在一所學校裡?還在追你?”
提到陳思學,天天不自覺的放開了秋靜的手,拿起麵前的飲料喝可以一口,猶豫著說:“……好像是吧。”
秋靜撐著下巴,含笑盈盈地看她,“好像是?”
天天被她的眼神弄得怪怪的,避過她的眼神。秋靜越發逗弄她,說道:“對人家怎麼樣?從高中追到大學,已經算是很不錯了,現在有多少男生能夠這個耐心。追追這個,追追那個,玩完就算了。”
為什麼所有人都在說陳思學好,天天很納悶,難道他們不知道他給她帶來了多少困擾嗎?
她承認,有些地方他的確很好。可是,她就是不喜歡他那類型的,老是咋咋呼呼的,從來沒有考慮過她就在眾人麵前跟她表白,天天想到他強吻自己,臉又紅了。
還是簡宇那樣溫文體貼的好。
天天總結。
所以,她搖了搖頭,對秋靜說:“我不喜歡他。”
“是嗎?”秋靜似乎看出了一點門道來,“是真的不喜歡還是假的不喜歡?”
天天怔,“喜歡還有真的假的嗎?”
“有些人知道自己喜歡,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喜歡。不然你覺得電視上那麼多歡喜冤家是哪來的?”
“電視是電視。”天天憋著口氣解釋,“我和陳思學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他喜歡我我都很納悶。”
她既沒有很漂亮,也不是很有氣質,她也想不清楚陳思學怎麼會對她表現出好感的。
然而秋靜隻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我又沒說你是假的不喜歡他,你解釋那麼多乾嘛?”
天天被秋靜堵得漲紅了臉,徹底無語了。
但是秋靜的話卻讓天天想了很久,然而最後糾結了那麼久,她還是什麼都沒有想通,就順其自然過她的學生日子。
秋靜和簡宇卻慢慢在了一起。
不得不說簡宇的確在某一種程度上打動了秋靜,加上天天明確的表示自己的不在意,秋靜也就放開了。
而且天天發現,簡宇和秋靜很合適。
秋靜在簡宇身邊會像動漫中的小女生一樣,像是高中的時候變得青春而可愛,沒有了之後的冷淡和疏離,簡宇總是寵溺地望著她微笑。
有一次,天天看到秋靜和簡宇笑著走過操場。
兩個人都在吃著一根雪糕。
忽然簡宇把秋靜的帽子拉了下來遮住她的眼睛,秋靜正想“大展拳腳”,簡宇忽然含著笑,俯下身吻住了他,秋靜怔在當地。
陽光下,他們一直都沒有分開,雪糕在他們手上慢慢融化……像是所有童話中的場景。
天天在很遠的地方望著他們,轉身離開。心裡有些難過,但是這種難過卻不是那種吃醋和心酸,反而是一種類似於羨慕和嫉妒的感覺。
如果不是當初秋靜發生了那件事,她一直都比她出色。
天天低頭走著的時候,卻碰到了陳思學。
陳思學瞥了瞥她的身後,直到那時秋靜和簡宇,他也知道簡宇一直很天天很熟,“你在這偷窺他們乾什麼?”
天天惱人的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他忽然扯住她的胳膊,“喂,我上次給你提的建議,你還沒回複我呢。”
天天望著他,想起簡宇那種輕柔而寵溺的吻秋靜,他卻在這裡一直吵吵鬨鬨,而且他手的力氣也太大了,她甩開他的手。
陳思學瞬間閃過失望的光,然而仍然保持著倔強的語氣,“為什麼?”
天天低下頭,低低地說:“對不起,你不是我喜歡的人。”
天天走了,陳思學還怔在當場,他不是她喜歡的人,他望著遠處的簡宇和秋靜,那麼,她喜歡的人是簡宇嗎?
簡宇和秋靜相處了一段時間,忽然分手了。
就是在簡宇帶秋靜參加過一個晚宴後。
據秋靜的解釋是,簡宇跟她提過,他的家裡是這個城市的名門望族,而且隻有他這一個孫子,家裡極為注重名聲和信譽。
簡宇雖然不介意,但是他的家裡人,始終接受不了她。
也許這就是天意,天天想,一個人犯過錯誤,總是要用無數個錯誤來懲罰她。
秋靜終於還是離開了。
秋靜離開的時候,隻有天天一個人在機場送行。
秋靜隻是打了個電話跟她爸爸媽媽說了一聲,沒有說出具體離開的時間和日期,簡宇知道卻沒有來。
如同三年前一樣,秋靜也隻是微微抱著她,說了一聲:“保重”。
那一刻,天天心中有千言萬語仍舊是說不出來。
秋靜說,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和自由。
可是天天常常望著遠方的天空想,哪裡才有真正的夢想和自由呢?
送秋靜離開口,天天出機場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匆忙趕過來的秋靜的父母。
那一刻,天天隻想到了一句詞,“鄉音無改鬢毛衰。”
僅僅三年不見的秋靜的爸爸媽媽仿佛蒼老了十歲,麵容上也帶著深色的風塵和疲累,他們看到天天還怔了一下,似乎不可置信,“你是天天?”
天天扶住剛從車上下來的秋靜爸爸媽媽點點頭。
原來一直微笑著對她很好的秋靜媽媽變了,她不再如同從前那樣風韻有氣質,反而成了一個略帶些滄桑的中年婦女,她一把上前拉住天天的手,“秋靜呢?”
天天嘴動了動,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機場送行的人漸漸地出來。
頭頂有飛機飛往遠處的藍天。
秋靜媽媽似乎也能猜到秋靜已經走了,她沉默了很久,忽然轉身捶打秋靜的爸爸,扯著秋靜爸爸胸前的衣物,哭喊道:
“女兒做錯了事,改了就可以了,你為什麼要嫌她?!為什麼你要嫌她丟了你的麵子?!她說過她會改的,你為什麼要把她逼走?秋靜,秋靜,我的女兒……”
秋靜媽媽泣不成聲,連天天也忍不住鼻頭發酸。
最後一直沉默不語的秋靜爸爸把哭泣著的秋靜媽媽抱住,帶上了車。
秋靜爸爸媽媽冷靜下來後,邀天天去他們家,順便問一些和秋靜有關的事情。
天天看到他們現在的家有些拮據,因為秋靜的爸爸因為那件事自動申請掉到了這個城市的分部,遠遠沒有當初的職位大,工資也自然降低了很多。
秋靜的房間還在最裡麵,小小的,不再像以前那樣布滿了精致的小東西,很多東西都已經生塵了。
房間裡麵也有因為長期密封而產生的悶灰味。
然而有些東西秋靜仍舊沒有扔掉,例如天天曾經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個裡麵坐著一對可愛的小女孩的水晶球,八音盒,大抱熊……
天天眼睛又是紅紅的。
秋靜沒有說過什麼時候回來……
她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呢?
然而看到秋靜媽媽好不容易才製止住的悲傷,天天也隱忍著淚水,朝著秋靜爸爸媽媽撒謊,“秋靜說隻是去旅遊,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是她替秋靜撒謊,而唯一不感到緊張和慚愧的一次。
稍後,秋靜媽媽出去了,天天一個人待在秋靜的房間裡。
看著窗口的陽光打在單人床淡紅色的被褥上,看著幽暗的日光燈在每個物件身上打上了一層微微的暗光,看著秋靜一些曾經的家具,小小的抽屜還曾經寫過她和她的名字……
而櫃上的相片還是秋靜初中的時候,伏在媽媽肩上時單純明朗的微笑。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回不去了……
天天回到學校,隻有簡宇一個人在實驗室裡,他似乎很忙,一直在認真而仔細地做實驗。天天也沒有說什麼,看著他低頭仔細地模樣,心裡不知道怎麼回事,有種發酸的感覺。
簡宇真的喜歡她嗎?為什麼都不為她和家裡爭取一下?
他性情溫和,那麼對所有的事也便要這樣不爭不鬨?
隻是猛然間,她看到一直低頭修剪枝葉的簡宇食指被剪刀剪出了鮮血,簡宇隻是放下剪刀,靜靜地看著它。
天天立馬走過去,從實驗室的抽屜裡拿出創可貼,擦乾淨傷口貼好,嗔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簡宇淡淡笑了一笑,過了一會兒才問:“……她走了?”
天天抿住唇點了點頭。
簡宇的食指很快的就有了一個暗灰色的創可貼條,天天同時倒了一杯水給他,她也知道簡宇是真心喜歡秋靜,可是他家裡是沒有辦法接受秋靜,她也不能說讓簡宇為秋靜和家裡爭鬨……
可是秋靜這樣一個人離開還是讓天天很擔心。
天天聽秋靜爸爸媽媽說,他們的戶頭裡忽然多出了八萬塊錢,天天立刻就想到,那是秋靜放的,但是秋靜僅僅也有十萬,隻剩兩萬不到的她,又要怎樣在美國生活?
其實她現在已經有些不明白秋靜的想法了,雖然經曆了那件事,但是現在已經慢慢地平息了,也並不是沒有男孩子肯要他,若是不能和簡宇在一起,憑她那麼漂亮,放低點要求也是可以的……
但是她發現秋靜的畫作了最近都呈現了一種海闊天空的感覺。
秋靜雖然學的是室內設計,可是後來慢慢地對繪畫表現出了興趣,剛剛接受繪畫訓練的她,曾經給天天展現過她的畫作。
她的畫作裡不知道為什麼讓天天想到了安妮寶貝的書,就有荒涼的流浪感……
“我也要走了。”過了很久,簡宇忽然說道。
讓天天停止了思考,轉而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簡宇微笑說道:“我要到英國讀研究生。”
天天愣了一下,怎麼會突然到英國讀研究生,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難道是因為秋靜的事她家裡送他出去嗎?
在秋靜和簡宇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天天一直都沒有問他們兩個的進展,也沒有跟他們一起出去,因為隻要不是親眼看見,她心裡的感覺也就不會那麼強烈,是以發生了那麼多事,她一點都不知道。
“對不起。”簡宇低低地說道:“我沒能給她幸福。”
他轉而望向窗外的天空,“也許她跟我分手是對的,我給不了她想要的。”
天天這才知道,原來竟是秋靜先提的分手。
她怔了怔,問:“為什麼她要跟你分手?你不會去爭取嗎?”
簡宇沒有說話,隻輕輕地拍了拍天天的肩,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