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好久不見 十七糖 5059 字 11個月前

翌日清晨。

今天的會議隻有半天,下午自由活動,明早一個短暫的參觀後,他們當晚就能回到挪威。

程嘉儀去的有些晚,進了會議室,她掃了一眼,見倒數第一排靠牆還有一個空位,就慌忙走了過去,沒來得及看請旁邊的人是誰,低頭輕聲道:“抱歉,借過。”

她說的是英語。

那人戴著帽子低著頭,等他抬起頭來時,程嘉儀頓時窘迫起來。

怎麼又是他啊……

季書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起身,讓了路。

會議馬上開始,來不及多想,她從季書言身邊擠進去。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雖然起身讓了,卻又占據了一半的過道,她進去時,不可避免地蹭到他。

兩個人都穿著毛衣,靜電“啪”地一聲,程嘉儀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最痛恨冬天的靜電。

會議進行到中間,休息十分鐘。

程嘉儀整理著筆記,就聽季書言轉頭,喊身後的女孩:“may.”

may抬頭,“嗯?”

程嘉儀好奇,轉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原來是昨天跟季書言談笑甚歡的那個美人兒。

她低下頭,腦子卻是亂哄哄的,再也做不進去筆記。

索性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季書言左臂搭在椅背上,問:“你不是有防靜電的噴霧嗎?”

說得竟是中文。

may回的也是中文:“哦,靜電,有。”

“是,防、靜、電、噴、霧。”季書言語速很慢,一字一句地說。

may笑著,也一字一句地學:“防、靜、電、噴、霧。”

兩個人笑成一團。

may的中文說得不標準,沒什麼語調,看起來學的時間也不久。

她說完,從地上放的包包裡拿出一小隻噴霧,遞給季書言,用英文說:“前天給你推薦你還不要。”

季書言打開噴霧蓋子,很小心地在前胸噴了點,看似隨意地掃了程嘉儀一眼,又把視線收回,放回may的身上:“前天還沒料到,會……遇到靜電。”

“遇到靜電。”may又開始一字一句地學,隨後笑:“這是什麼說法?你不要唬我。”

季書言把噴霧遞給她,沒過多解釋:“謝謝。”

“不客氣。”may收起來,又問:“下午去哪兒?”

“沒想好。”

“跟我去看展?”

“可以。”

會議重新開始。

程嘉儀深吸一口氣,看似全神貫注在聽,思緒卻早已飛走了。

她隻是覺得,剛才的對話好熟悉。

那年她剛讀大一,季書言去學校看她,剛好她要去上課,她就帶他一起去了。

那是一節公共課,一個教室裝了200多個人。

他們坐在最後,快放學的時候,她拍拍他,問:“下午去哪兒?”

“沒想好”

“跟我去逛街?”

“好。”

——

會議結束了,她隨同事去餐廳,吃飯時,她瞥見季書言和may坐在一起。

他的嘴角始終帶著笑意。

可昨天看到自己時,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板著臉的。

心開始鈍鈍地疼。

她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昨天居然還在想,他們還能不能複合。

如今看來,這果然是妄想。

她憑什麼認為,他還會在原地等她?

他們已經分手八年了,是她不要他的,他憑什麼等她……

她不小心,刀子用力過猛,在牛排上打了個滑,發出“啪”的一聲。

低頭看著切得七零八落的牛排,她的思緒又飛走了。

其實她不太清楚,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比如他為何從一個高中畢業就開超市的小老板,變成如今的所謂“精英”的,畢竟,她特意打聽過,這次來參加會議的,的確都是博士。

不過,八年,確實可以改變很多。

她覺得自己跟八年前比,其實沒什麼變化。

除了發型變了,從齊耳短發變成了大波浪長發,會化妝了,其他沒什麼。

或許還有,老了。

可他變了,變得太多,變得讓她不敢認。

所以,停在原地的,可能隻有她自己而已。

那麼他對她的感情……是不是也早就翻篇了?

“程,你還不吃?”同事問她。

“哦,”程嘉儀擠出一抹笑,“吃。”

她低頭,機械地把切好的牛排往嘴巴裡送,食不知味,吃得很痛苦。

季書言抬眼,靜靜地看著她。

他記得麵前這人以前最愛吃了,無論吃什麼都是一副饞樣,尤其是麻辣燙炸串等垃圾食品。

那時他總愛笑她是餓死鬼投胎,嘴上說著吃太多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卻依然會帶她吃遍大學城。

他從沒見她吃飯這麼痛苦過。

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怎麼會那麼瘦?

她……有沒有開始新的戀情?

可他又想,關他屁事。

她無情地拋棄了他。

他原本就應該有骨氣一點,離她遠遠的,再也不要跟她產生交集。

吃過飯後,季書言跟may一起離開了。

程嘉儀原本哪裡都不想去的,她不喜歡出門,在她看來,去哪裡都不如在床上躺著。

可是跟她關係不錯的一個同事問她要不要隨處逛逛,又說有一家餐廳很好吃,她已經預約過了,可以去嘗嘗。

程嘉儀又想,自己或許不會再來慕尼黑,就還是答應了。

最後約了四個人,一起出發了。

他們去了一處景點參觀,程嘉儀沒上心,好像是什麼王宮,排了挺久的隊才買到票。

從王宮出來後,又去了瑪利亞廣場,恰好看到人偶報時,周圍人都在拍照,她也跟著拍。

最後終於要去餐館吃飯了。

他們打車,找到了同事說的那家店。

這家店店麵很小,需要預約,好在同事預約過了。走進去有些擠,但好在有位置。

四個人,點了一份Grill Plate,一份海鮮意麵。

菜端上來時,四個人都相當震驚,分量居然這麼大!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吃了起來。

門“叮叮當當”響了,有人進來了。

程嘉儀正跟同事說著話,臉上帶著笑意抬頭,看到門口進來的兩個人時,笑容僵了一下。

她看到季書言和may走了進來。

季書言穿著早上那件黑色羽絨服,耳朵凍得有些發紅,很禮貌地幫may拉開椅子。

may認識程嘉儀的某一位同事,跑步來跟她們打招呼。

她們坐的是六人桌,同事熱情地招呼:“一起坐?”

may回頭看季書言,剛想詢問意見,門口又進來兩個人,直接坐在了那最後的雙人座上。

may聳聳肩,這下就沒辦法了。

她們四個是兩兩相對坐的,程嘉儀身邊剩一個空位,認識may的同事身邊也有一個空位。

may馬上選擇了坐在同事旁邊。

季書言停頓片刻,坐在了程嘉儀的身邊。

may問她們吃的什麼,又問季書言想不想吃一樣的,最後他們隻點了一份Grill Plate。

從他們進來的那一刻,程嘉儀心裡就酸溜溜的。

她很想知道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總是在一起……

是情侶嗎?可是又不太像。

他們雖然總是在一起,可是並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甚至有時候很客氣。

may跟同事說挪威語,語速很快,程嘉儀原本挪威語就不太好,懶得聽他們說什麼,隻悶頭自己吃。

一頓飯,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

吃好後,他們目的地相同,自然又是結伴而行。

一直到酒店門口,may才跟她們道彆。

其他人住二樓,道了晚安後,程嘉儀自己往樓梯上走。

察覺身後有腳步聲,程嘉儀猛然轉身,看見季書言就跟在自己身後。

她回頭看他一眼,沒說話,收回視線,默默上樓。

到了三樓,她原本想直接走的,胳膊卻突然被大力拉住了。

季書言捏著她胳膊的手很用力,眉頭也緊擰著,“程嘉儀,你沒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程嘉儀心跳得很快,又慌,又疼。

“說什麼?”她裝得平靜,聲音卻有些哆嗦。

季書言靜靜地盯著她,半張臉都隱藏在黑暗裡,片刻後,竟然鬆了手。

“算了。”他說。

他轉身,上樓了。

程嘉儀的心跳一直到洗完澡後都沒有平複。

剛剛季書言什麼意思,想要她說什麼?

是想讓她解釋一下當年為什麼要跟他分手嗎?

那麼多年了,他還沒有釋懷嗎……

第二天一早,參觀很快就結束了,她收拾好行李,跟同事會合,坐大巴車去機場,在瑞士轉機,折騰了很久,晚上十點,她終於回到了家中。

一路風塵仆仆,她太累了,簡單地衝洗過之後,她一邊吹著頭發,一邊拿起手機,隨意地刷著國內的微博。

有人用微信跟她聊天,她愣怔了片刻。

微信她已經很久沒有點開看過了,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還會聯係她。

點進去發現,竟然是大學時的室友,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發給她一張電子請帖。

她點開看了看,原來是結婚請帖呀……

她看著穿著婚紗的室友,頓時有些恍惚。

她又回想起來,剛讀大學不久,她們四個女孩晚上經常會聊天,那時候大家都在猜測自己會是什麼時候結婚。

當時大家一致認為她會是第一個結婚的,因為那時候隻有她有男朋友,而且她長得是最漂亮的。

誰知道呢,時過境遷,他們宿舍四個女孩中,其他三個都結婚了,如今竟隻剩她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異國他鄉漂泊。

她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發了個恭喜過去。

同學很快回了她,謝謝呀。

她回;我還在挪威,婚禮我沒有辦法回去了。

隨後她點開轉賬,轉過去2000塊錢。

同學沒收,隻是驚訝地回她:給我那麼多乾嘛?你一個人在外麵,身體又不舒服,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呀。

不知道為什麼,程嘉儀看到這句話,心裡麵的酸脹達到了頂峰,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打開了她的淚腺。

細細想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

剛剛來挪威的時候,她特彆不適應,心裡麵總是空茫茫的,時間久了,她逐漸習慣了這種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的生活。

又過了不久,她再次開始覺得孤獨起來。

每天早上醒來,她的情緒都低落到了極點。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可,即使是在那樣的時刻,她都沒有哭過。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或許是多年累積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了。

她是自己住的,所以她並沒有壓抑自己的聲音,把憋了很久的情緒狠狠地釋放了出來,哭得嗓子都啞了,眼睛也脹脹的,發痛。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

她不想理,坐著不動。這會兒已經哭完了,可還是很難受。

手機鈴聲停了,又堅持不懈地響了起來。

她拿起來,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已經12點多了,誰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喂?”

“程嘉儀,”竟是季書言的聲音,冷冰冰的,“我有東西在你那裡。”

“什麼?”程嘉儀聽到他這句話,傷心都忘了,吸了吸鼻子,一臉困惑,“什麼東西?”

他的東西怎麼會在自己這裡呢?

他低低開口:“你打開行李箱看一看。”

程嘉儀愣怔片刻,走到客廳,看到行李箱孤零零地放在客廳裡。

她剛才太累了,隻想著趕緊洗澡睡覺,所以行李箱都還沒有打開。

打開行李箱,她一層層地檢查著,同時對電話裡的季書言說:“你是不是記錯了,你的東西怎麼會在我這裡?”

季書言沒有回答她。

她還在找著,就聽季書言問:“程嘉儀,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