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我十分誠心的想和他們議和,表示我大金子民天生適合居住在山海關外,絕無侵擾之心,以後大明居山海關內,我大金居山海關外,停止一切戰爭,各自休養生息,好好發展自己的國家。可他們卻屢次推諉,分明就是毫無誠心!”
經過幾個回來的書信往來,皇太極慢慢發現袁崇煥對於議和之事似乎沒有像他這麼熱情,而且在他們交換書信的同時,袁崇煥已經開始製定對大金的防守攻勢。在他的指揮下,明兵在錦州、大淩河、小淩河分彆修築了城池,而且還接收了大批從大金逃亡過去的遼東漢人,他屯田養兵,試圖在之後一步步消耗大金的有生力量。
胡湘湘從沒見過這樣的皇太極,好像他身體裡有一個黑色的靈魂,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克製,那個靈魂就會跑出來生靈塗炭。不僅把大金的人殺掉,還有大明,甚至全天下的人。當然也肯定包括她,因為她就在他身邊,看著他扔了前線剛遞過來的折子。
這一次,意味著大明和大金首次議和正式失敗。
如果胡湘湘沒有記錯,皇太極馬上就要發動戰爭帶兵圍攻錦州了。
這情景像什麼呢?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皇太極就像一個草根男瘋狂追求一個白富美,最後惱羞成怒,帶著我得不到誰也彆想好過的心態,最後去報複女神。
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誠懇,希望和平交涉。
但袁崇煥一邊議和一邊備戰,實乃炸和,是對他們的背叛!
胡湘湘感歎,這真是流氓協議,誰說白富美就得和你這個草根男在一起?你們倆還沒交往呢,這就算背叛了?
就袁崇煥的角度來看,大金這幫人就是出了名的土匪,和當初蒙古發動土木堡之變的也先,還有嘉靖年間的俺答汗沒什麼區彆。都是一幫耍賴的不法分子。在自己虛弱的時候和你講理,等自己強大了,就趁你病要你命,完全不會記得當年的恩情。
所以這時候不修城堡好好防守還等著乾嘛,等著把他們喂飽然後過來破城嗎?
但沒過一會兒,胡湘湘就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皇太極這個草根即使到這個時候發動戰爭,似乎真正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要去占領任何一個城池。他慢慢恢複了平靜,躺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休息會兒,然後他睜開眼,伏在書桌上重新給大明那邊寫了一封信。這一次他寫信的對象是錦州的紀用,信中的內容很明確,還是和之前一樣,依然堅持議和的態度,勸說明朝官員能為兩國百姓考慮,儘快停止戰爭,不要再讓生靈塗炭了。
寫完之後,皇太極問胡湘湘:“君山,如果你是明朝的皇帝,你會怎麼樣?”
胡湘湘抿抿嘴,她不是皇帝,更沒有什麼政治能力,隻能憑借對曆史的了解去分析。
如今明朝當政的天啟皇帝因為兩年的意外落水,身體已經不行了,他把權利全部移交給了被稱作閹黨的魏忠賢手中,而魏忠賢,根據胡湘湘對他這個人的判斷,他應該是主張議和的那夥人。
官宦當道,勢必就會在朝野掀起沒有硝煙的戰爭。戰爭中的官員多數更多的是用一己私利而不是真正考慮百姓利益,國家的延續而去戰鬥。明朝內部黨爭嚴重,大部分官員為了對付閹黨堅決的排擠那些想要議和的官員,一旦有人站出來支持議和,一定會被他們打成是奸細,反賊,是閹黨一係。很多官員為了避嫌選擇了中立。而有部分官員為了不被劃分成分,隻能選擇奮起反抗。
你說議和好不好呢?
不好,也有好。
不好的方麵是可能被後世唾罵,罵他們沒用。
但那都是後世人的評價了,幾千年幾萬年,還不興有不同意見的啊?
而且,古代的皇帝都是依靠地主階級,那些士大夫、商賈豪強可不在乎你的那些自尊心。
為了大明皇族的自尊心,害得他們的家園被屠被殺,這些人不大罵國家就算好的了,又怎麼會去讚揚你的君子之風呢?
胡湘湘如鯁在喉,她說:“大汗,君山自知才疏學淺,這等事情屬下實在不知。”
皇太極:“現在就隻有你我二人,你不必遮遮掩掩,有什麼就說什麼。”
真可以有什麼說什麼?胡湘湘下意識的舔舔嘴唇,她怕自己心直口快,然後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皇太極:“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統治者如果想要安穩的在睡眠航行,使其到目的地,就必須適合水麵,而不是讓水麵來適應自己。”
胡湘湘覺得這話不假,但她還是不敢說。
皇太極:“隻完全想著自己的人,遲早是要被浪拍死的,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對,你說的沒錯。但你不確定是在套我的話讓我大罵明朝皇帝,好顯示你這個大金汗王有多聖明?
胡湘湘凝視皇太極,試圖在他眼裡找到答案。
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喧鬨聲。
吵吵鬨鬨,打斷了皇太極和胡湘湘的對話。
皇太極遂問侍衛:“外麵是誰?”
侍衛進來答複:“回大汗,是二貝勒,三貝勒。”
皇太極皺眉,這兩人,現在大金都火燒眉毛了,竟然還在這裡添亂。
但不管又不行,誰知道他們會鬨成什麼樣。於是,他命令侍衛帶二人進來。
沒過一會兒,阿敏就氣勢洶洶闖了進來,而身後的莽古爾泰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似乎巴不得阿敏上前上演一出出拳揮大汗的場景。
阿敏看到皇太極就說:“大汗,你憑什麼搶我的女人?”
皇太極一副不知道你們到底要乾什麼的表情,沒有回答。
莽古爾泰就解釋:“大汗,是這樣的,阿敏這次去朝鮮打仗,看上了一個朝鮮女人,本以為大汗會把那個女人賞給他,誰成想,大汗你竟然自己要去了。”
胡湘湘一臉黑線,感覺這三個人像是在說討論一條魚的歸屬一樣,完全沒有把那個女人當個人,而僅僅是一個物品。
皇太極把手裡的書再次扔在桌上,他背著手說:“胡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要到我這裡來了。”
阿敏:“你既然知道隻是個女人,就把那個女人還給我!”
兩個人對峙,也不知道有多少新仇舊恨。
隻是考慮到輕重緩急,先解決外部矛盾,再來解決內部的。
所以他打算暫時放過阿敏。
皇太極招呼了一個侍衛進來,讓阿敏報那個女人的名字。
隨後,那侍衛當即說:“大汗,此女昨晚被您寵幸。”
這……
聽到這裡的時候,阿敏臉都綠了。
他握緊拳頭,在場的人都能聽到骨頭作響的聲音。
皇太極:“二貝勒,既然此女已經被我寵幸,再給你有辱你麵子,不如你在從那批朝鮮女人裡麵挑選一位。”
阿敏:“皇太極,你這是欺人太甚!你分明就是知道這女人是我鐘愛的,但你卻非要橫刀奪愛,仗著你有大汗的身份,先我一步把她選走了!”
皇太極沒有說話。
阿敏繼續:“你不要太得意,之前就說過,你這大汗位置是我們這些貝勒台吉推選出來的,一旦你做得不好,我們就有能力將你廢了,改換另一個來當大金的大汗!你不要太得意!”
他惡狠狠的警告,然後甩袖毫無情麵的走了。
這時候胡湘湘都覺得皇太極快要氣炸了,他最近臉上都冒了好幾個痘,全都是因為這些內憂外患。
留下來的莽古爾泰輕笑了一聲,這會兒看熱鬨看飽了,他也知足了。
臨走前,他還不忘說:“大汗,你也是,不過就是一個女人,你給阿敏又怎麼了?他可是去朝鮮為我們打了勝仗回來,你不會吝嗇到連個女人都要和他搶這麼小氣吧?”
莽古爾泰這人,好像不整一下皇太極心裡不舒服一樣。
又或者他覺得皇太極侵犯了阿敏的利益就相當於是侵犯了他的,所以他過來就是示威。
畢竟四大貝勒,有三大貝勒都是他的兄長,皇太極這麼做,無疑就是以下犯上。
很顯然,皇太極是真被他們氣到了。
但他深知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他強忍怒意對莽古爾泰說:“這事的確是我考慮不周,這朝鮮女人不會留在汗王宮裡。”
莽古爾泰點頭:“嗯,這才對,這女人在你身邊,阿敏看著總會不舒服。”
皇太極:“我知道了。”
莽古爾泰:“你啊,當了大汗不要覺得自己厲害了,就想要站在我們頭上去,我們到底還是你的兄長,就像阿敏說的,如果你真不適合當大汗,我們是有權利更換的。”
皇太極抱拳,謙卑的回:“是。”
莽古爾泰看自己把皇太極訓得乖乖的,便說:“行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早點休息吧。”
皇太極和胡湘湘抱拳:“恭送三貝勒。”
莽古爾泰看了他倆一眼,滿意的離開了。
等莽古爾泰走後,皇太極就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胡湘湘知道皇太極在想什麼,這次阿敏去打朝鮮,一而再再而三的從沈陽征兵過去支援,無非就是想要在攻占朝鮮之後就在那裡立藩。
皇太極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敲打阿敏,說他為了自己,將兵源全都征調過去,萬一被明兵發現趁機打到沈陽怎麼樣?
但現在這個局勢,他說這個隻會讓自己更加被動。
不光阿敏會和自己對著乾,其他兩大貝勒都會和自己產生分歧,其他人更是會趁機拉幫結派,自己遲早會眾叛親離。
所以為今之計,他隻能忍。
胡湘湘蹲下來,她抬頭去看皇太極。
如果說剛才皇太極是在拚命尋求認同感,他要相信自己一定比大明皇帝更愛民,這樣才會顯得自己更正義。
而胡湘湘因為不確定當他真正做上那個位置的時候還會不會一直記得這句話,所以遲遲沒有回答。
那麼現在她覺得自己有義務去認可皇太極。
她認為比起皇太極,大金這些渣人沒有一個能把大金建設好。
他們除了搞內部分化,一事無成。
“大汗,水舟,其實唐朝的宰相魏征就曾用其勸誡過唐太宗。”
皇太極看向她,表情稍微舒緩了一些,他說:“魏征對他說了什麼?”
胡湘湘:“魏征說,這王朝就是船,船需要穩穩的在水上需要的特定條件是王權需要平衡,如果一方占比過大,那麼船就會發生傾斜,從而發生側翻,船就會沉沒。”
搞平衡,這事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太難了。
因為都是不可控,扶持的一方萬一突破自己的掌控,完全壓製另一方,這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現在皇太極就需要這個辦法,扶持新生力量,去對抗這些攀枝錯節的龐大勢力。
皇太極扯動了下嘴角,果然,胡君山就是胡君山,與眾不同的胡君山,深得他心的胡君山,他摸著胡湘湘的頭:“君山,我還以為你是要和我討論最初的那個問題。”沒想他竟然給自己解決了後麵的。
但胡湘湘反駁:“大汗,我說的就是你剛才問的那個,做為帝王,可以製衡,但如果放任不管,任其朝野被搞得烏煙瘴氣,那他遲早有一天就會被水淹沒。”
皇太極:“得讓船保持平衡,又得嚴格把關,不能有一絲放鬆。”
……
這天之後,大金派遣使者三次前往錦州要想商議議和之事。第一次,使者綏占、劉興治來到錦州城下的時候,被守在城門口的守衛攔住,阻止二人進城。第二天,紀用派人來大金告訴皇太極,說昨天是因為太晚故而沒有讓二人進去。皇太極便讓綏占、劉興治隨紀用派來的人一起再次前往錦州,但這一次二人再次被攔下。第三次,皇太極親自前往錦州,並在錦州城外耐心等候,希望能見到明朝官員,可依然不見來人,也沒有任何回音。
於是,在天聰元年的五月,皇太極便率領大軍,開始進攻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