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思份屬天樞星君座下,屬於第七重天的天將。
隻不過他們北鬥一部不在二十八宿之內,並不負責天宮的守衛工作,倒是經常奉命下界除妖。
三十三重天相互之間皆有通道,慕九思也不必一層一層往上飛,直接便順著專屬通道到了兜率宮門口。
這裡是太上老君的地盤,太上老君又是人教太清聖人的善屍,稍微有點見識的都不敢來這裡胡鬨。
所以兜率宮門口是沒有守衛的。
進門之後,一眼就能看見了左側的牛棚,裡麵臥著一頭獨角大青牛,鞭子似的牛尾悠閒地來回搖晃。
隻可惜天庭沒有蒼蠅,不然再來幾隻蒼蠅嗡嗡環繞去騷擾牛,可就更像他上輩子在語文課本上見到的插畫了。
凡間的牛有放牛娃,天上的也不例外。一個穿著杏色菱花圓領袍的小道童似是困倦極了,正靠著牛棚的柱子打瞌睡。
“牛兄,彆來無恙啊。”慕九思並沒有驚動童子,笑著和青牛打了個招呼。
青牛瞥了他一眼,忽然咧開牛嘴,發出一陣怪異的嘲笑聲,“聽說你這回下界吃虧了?”
慕九思苦笑道:“牛兄,你的幸災樂禍過於明顯了些。”
青牛嘿嘿笑道:“本大王就是在幸災樂禍呀,沒有遮掩的意思。”
“行,你厲害,你隨意。”打又打不過,慕九思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不過,他前腳才回天庭,怎麼青牛後腳就知道了?
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牛兄,你還知道什麼?”
青牛正要說話,正殿丹室的門突然洞開,老君悠然的聲音平平傳了出來,“既然來了,何不進來?”
慕九思神情一頓,“牛兄,我就先進去了,你繼續納福。”
青牛又咧了咧牛嘴,為自己少了一次顯擺的機會而遺憾。
這廂慕九思直接進了丹室,就見老君一身灰色道袍盤腿高坐,丹爐前有兩個童子正拿著扇子呼呼扇風,個個都累得汗流浹背。
看見慕九思進來,二童子如見救星,立刻就衝了過來,把扇子往他手裡一塞,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誒,你們……”跑得也太絲滑了吧?
上首的老君瞥了他一眼,他立刻老老實實在爐邊盤坐,把絳珠草放在身側,運起靈力使勁扇風。
——反正都是要做苦工的,當然要把妹妹放得離丹爐近點,好賴也能蹭幾分靈韻。
至於爐火的溫度,根本不用擔心。老君的八卦爐,又怎麼會灼燒不該燒的東西?
老君悠悠捋著胡須,吩咐道:“這爐丹需大火熬煮三十三天,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明白了,他要連續做三十天的苦工。
慕九思什麼都沒說,真就老老實實地揮起了扇子,把爐底的六丁神火扇得更旺。
見他心裡有事還能沉得住氣,老君不禁微微點頭,頗有幾分欣慰之意。
於是,他索性也閉目養神起來,並不管三道六界何處風雨何處晴。
慕九思畢竟隻是一個玄仙,哪怕修為已經打磨到了玄仙後期,老君的爐子也不是那麼好扇的。
因為乾過太多回,慕九思早已輕駕就熟,察覺到自己靈力枯竭,便毫不遲疑,立刻丟下扇子閉目打坐。
那扇子被他丟了之後卻不落地,反而自有靈性一般,圍著爐子很規律地扇了起來。
令慕九思從入定中醒來的,是自神魂深處傳出的一個聲音:
“叮——卷王簽到係統為您播報:新的一天,開始新的生活。請宿主積極打卡,開啟勤奮的新一天。”
緊接著,就是對他昨日打卡時間和勤奮程度的評估,“昨日子時打卡,積極度A級;奮鬥比例超過百分之八十,勤奮度A級。昨日綜合評估A級,獲取上等寶物概率——百十分七十以上。”
用了這麼多年,慕九思也算是摸索出了些許規律。
隻要他在子時完成打卡,就有機會獲取上等寶物。但獲取的概率多少,卻是由勤奮度決定的。
而這個勤奮度,自然是要看奮鬥比例。
打卡之後,不管他是努力打坐修行,還是為了事業奔波勞累,係統都算他努力奮鬥了。
就比如昨日,他一半的時間都在為老君扇火。但因為扇火這項工作十分消耗靈力,有助於他靈力循環的速度增加。哪怕每次隻能增加微不足道的一絲絲,係統也會判定他努力奮鬥。
總而言之,這個係統就好像是一根專門吊胡蘿卜的杆子……雖然這樣說有罵自己是驢的嫌疑,但他的確是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了。
係統就像是吊胡蘿卜的杆子,與現實不同的是,這根杆子會在他跑完一定路程之後,真的把胡蘿卜喂到他嘴裡去。
驢吃飽了或許會懈怠,但麵對那琳琅滿目的法寶、丹藥、功法、雜學,慕九思總覺得這些胡蘿卜是消食片做的,讓他吃了還想吃,簡直是欲罷不能,吃起來沒夠。
畢竟他隻是係統的宿主,顧名思義就是係統暫時寄宿棲息的臨時主人。
係統可以可以寄宿在他身上,當然也可以寄宿在彆人身上。
他當然得趁係統還在的時候,多為自己撈點好處了。
他慕九思,可是有弟弟妹妹要養的人。
聽到係統提示,慕九思二話不說,立刻在心裡默念:“打卡,領取昨日獎勵。”
“叮——宿主今日打卡成功。”
“叮——昨日獎勵已發放,請宿主自行查收。”
聽到這兩聲播報,慕九思徹底心安,心境比之方才有了小小的變動。
他沒有看見,老君迅速睜開眼瞥了他一下,嘴角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再次閉目養神,仿佛從來沒有睜開過。
而慕九思也沒有偷懶,醒過神來之後就伸了個懶腰,雙手拿過芭蕉扇,繼續運轉靈力扇風。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三十天,三十天積累的獎勵都堆積在係統空間裡,根本來不及拆封。
不過如今的慕九思早就不是剛得到係統的菜鳥了,心裡一點都不著急,仿佛他天生就喜歡在兜率宮扇風一樣。
直到老君廣袖一揮,將六丁神火換成了石中火,又提醒他轉中火,慕九思才從難以言說的沉浸裡清醒過來。
老君也終於起身,施法啟開丹爐,一邊往裡麵添加靈物,一邊徐徐地講解他這次煉製的是什麼丹,需要用什麼火,中間還有什麼注意事項。
慕九思一邊操控芭蕉扇,一邊聽老君講課,氛圍可比讀研時的實驗室和諧多了。
這才是真正的名師一對一指導呀。
雖然名師的指導隻是順便的,可這種順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慕九思非常知足。
等這爐丹藥徹底出來,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這是一爐六轉金丹,一份丹藥是八十一顆的量,老君正好煉出八十一顆丹藥,損耗率為零。
慕九思羨慕得直流口水:啥時候我也能有這種本事?
老君指手做引,用一個大葫蘆就把一爐丹藥全裝了。就好像他裝的不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六轉金丹,而是隨手搓的糖丸子。
就在慕九思暗暗感慨“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的時候,忽然懷裡一重,卻是老君直接把那葫蘆丟給了他。
“你臉上的神情且收一收吧,又不讓你白忙活。”
慕九思眼睛一亮,“這怎麼好意思呢?老君您也是辛苦一場,弟子哪好獨占?”
話是這麼說,但他把葫蘆往自己的袖子塞的速度,可比他的遁術快多了。
老君一邊施法清理丹爐,一邊說:“對老道來說,煉丹不過是消遣。反正這些丹藥我又用不著,看你饞的那樣,老道頗不落忍。”
慕九思奉承道:“您不愧是道德天尊,弟子感佩之至。老君,弟子這裡還有一個疑惑,還望您能解答一二。”
老君直接替他開口了,“你是想問九頭蛟的事吧?”
“果然瞞不過老君。”
老君已收拾完了丹爐,喊了兩個童子進來守著,示意慕九思跟他出去走走。
兩人在三十三天之上漫步,不時就有鸞鳥與飛龍擦肩而過,間或夾雜著仙鶴的清鳴。
凡人總以為天宮處處都是仙氣環繞,其實不然。
仙氣環繞的隻有下九天,越往上就越是返璞歸真。若是把上頭飛的和地上跑的仙禽異獸,都換成人間六畜,這三十三天,其實和凡間莊園差不多。
出了兜率宮之後,就是山巒沃野,樹木溪流。腳下是青草鋪地,草叢裡開著五顏六色的小野花。
換一個不知道的人來了這裡,絕對看不出來,這些和凡間野花差不多的花朵,其實每一朵都蘊含著對應顏色的五行之氣。
比如火花蘊含火靈之氣,碧花包裹木靈之息,那些黑色的花朵裡,包含的自然是水屬性的靈氣。
剩下的自然是黃色對應土德,白色對應金靈。
至於那些雜色花朵,一開始是沒有的,隻是日久年深,五行花的氣息相互暈染,自然而然就有了雜交品種。
隻不過雜色花朵裡的靈氣駁雜,不管是直接吸收還是用來煉丹,都要經過複雜的前期工藝處理,不然容易引起靈氣暴動,乃至經脈錯亂。
老君右手中指微動,一朵黑色的花朵就脫離了枝葉,飛到了他的手中。
“認得這朵花嗎?”
慕九思道:“認得,純正的水靈之花。”
他不免想到,計衡死的時候,渾身上下有無數傷口,周身卻無丁點血跡。
隻因他全身都濕淋淋的,明顯是被體量巨大,勢頭洶湧的水流衝刷過,把所有血跡都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