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肆意,歎為何來(7) 後來我們站……(1 / 1)

兩世卿玨 葉千裡 4098 字 10個月前

林場以西,胥山崖頂,手持彎刀的男子拋出飛奴,那雪白無暇的飛奴沾至空中,飛越過北漠、長城以北,最後落至南蕭皇宮。

“誰讓他們這麼做的!”蕭萱捏緊信箋,表情頓變,目光未在垂頭跪地的幾人身上停留,也就一會兒,就連手心都出了汗。

無人回答,她垂下眼,目光鎖住那幾行小字“林場攔截,尚未成功,公主勿惱,族人定除去此女。”治顏部出手了,可為何她現在才知道。

“我的萱兒,怎可發這麼大的火氣?”簷廊角走近一人,雲髻若浮,笑意淺淡。

“母妃。”蕭萱勾眼笑著喚道。

“行了,下去吧。”錦華眼低看向跪地的奴仆,吩咐道,那身著的錦裙幅褶活像陽光的影子傾瀉而下,她坐在木椅上,待麵前的人退出門後,轉頭看向欲言的蕭萱。

“母妃...女兒還未問完。”蕭萱低呐道,手中的信箋自然落到錦澤手上,她隻看過一眼,說:“是母妃讓去的。”

“為何?”蕭萱帶著疑慮問道,母妃素來疼愛七皇妹,偏偏這次怎會做出如此。

“萱兒,你告訴母妃可想去北漠?”錦華將信箋放到桌上,沒有告知她其中緣由,隻點出她內心真實的行旨。

瞧著她低頭,錦華淡聲替她說起:“錦北王陳瑾之,赤膽忠心,少時得林場一見,萱兒一見傾心,與其父說起,知他身份,得他心中所忠,表意放下,內心不然。”

“在你父皇那裡碰壁了三次,還是想見他是嗎?”

“過幾年,母妃會讓你得償所願的。”

“母妃,七皇妹不過是拜了世子為師,罪不至死。”蕭萱緊著衣角,內心的那杆秤平了下來。

錦華遙看窗外,從這處看去,恰能看到壘高的朱紅宮牆,許久,她起身走到蕭萱麵前,有意無意的教導:“近幾年,常妃風頭太甚,連帶著她那當將軍的哥哥都亦是如此,母妃確是有意成全你,但你得知道,世間萬物,因果循環,萱兒如不起殺心,母妃和族人自不會。”

黎城將府,燈火通明,行至此處,皆歎清明。

“姑娘隻是憂慮過度,再加之中暍,待下官開個方子,吃上幾日,便可痊愈。”

“辛苦軍醫。”陳瑾之微微點頭,目送軍醫離開。

棉落從正門端著木盆進來,屈膝向陳瑾之行了個禮,後者目光緊盯一直未醒的人,“照顧好她。”他說,然後轉身繼續站在門前聽常深的事稟。

“那宵小真如將軍意料,還未回到王師就擇路投治顏去了,據同行的士兵所說那日林場一事,是可以救下,但礙由那孫子不下命令,他們隻能遠看著仟將軍一行被突襲,事後,他們也不敢聲張,怕將軍你不信,也怕直係領士降罪於他們。”

陳瑾之背手站立,凝眸道:“嗯,把他們交給傅將,他自會處理,君王傳召本將軍回都,你和幾位將軍多看著點。”

常深點了點頭,又忽然提起:“將軍,會帶人前去吧?”

“......”陳瑾之一頓,對上常深擔心的目光,出聲:“會。”

“標下這就去準備。”常深心緊一鬆,立馬作揖告退。

這幽州大地,從不是你不爭不搶危險和權衡就不會找到你,在他們看來,正因為你忠心為國太過異類,所以不遠萬裡,總會找到你。

瞑昏,將府門前,幾百兵士站至街邊,戰甲皆戴,隊列整齊,除街口連接的莊戶傳來聲響外,這半街的軍隊竟未發出半點聲音。

“你,你...”陳瑾之拇指彎曲,隨意指了幾人,“剛剛點到的,出列!”

常深攙著徐白楓從巷尾過來,剛想感歎一二,一側的士兵突然站攏從兩人身後掠過,“哎,這咋回事?”徐白楓才跟著常深去王師選了大半柱香的時間,才選了相對幾方精銳的兵卒,這還沒幾分鐘,就放回去了?

“十個?”常深拍了拍徐白楓的肩膀,大步走到陳瑾之身邊,隨意一掃,問道。

“夠了。”他話音剛落,目光還看著牽到麵前的馬匹。

“殿下,殿下!”陳瑾之聞聲回頭,恰巧看到公主身邊的婢女,著急忙慌的從後廳、書廊、前廳一路跑到跟前來。

“何事?”他向後沒看到還有人,不禁頓了幾分。

“姑娘...姑娘,她,夢魘纏身,怎麼也叫不醒,奴婢實在沒辦法了,隻得來尋殿下。”棉落喘著氣,將剛才發生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你們倆,一個去找軍醫,一個去找陳仟行。”他轉頭說道,也沒多耽誤,揭了麵具就往回走。

他的步伐不急但很快,沒走幾分鐘正邊的庭院出現在眼前,“棉落?”

“奴婢在。”棉落小跑著跟在身後,臉上的焦急一覽無餘,他似是想起什麼,說:“讓庖廚做點吃的,送過來。”

“是,殿下。”棉落這一緊張,倒是忘記了自家姑娘還未用過餐食,腳尖離地,換了個方向去。

大致三分鐘,棉落再次回到庭院,床榻上的姑娘還嗚咽著,不知夢見如何作惡的東西,冷汗打濕了半邊枕套,棉落記得剛剛出門的時候還替她擦乾了,這才多久,怎又出這麼多汗。

“殿下?”棉落小聲說道,連叫了幾遍都未曾看到人,“公主...”棉落紅著眼,用麵帕擦了擦少女冒汗的額間,她是真的沒辦法了,殿下不肯幫忙,主子還成這樣。

秋風掠過,窗外竟傳來一陣清涼柔緩的蕭聲,整曲悠長如流水,拍打在聽者的心上,棉落詫異的發現公主竟慢慢平靜下來。

暮靄沉沉,林徑小道,蕭聲若許,隻聞若名。

棉落出門尋找,剛踏出門檻就看到袍服儘黑的身影,他背對著正門,眼瞧於府牆,一動未動的站於小道上:“殿下,姑娘已經好多了。”

聞話,遠處那人才停下曲調,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目光瞥到常深的身影,緩步等他們都過來。

“將軍。”陳瑾之隻點頭示意讓軍醫進門去看,自己不便入內。

“王兄。”陳仟行還著那日林場的衣物,眸光無神。

語畢,陳瑾之把眼神看向他,剛想說些什麼,“將軍。”細小的低聲把陳瑾之想說的話打斷,他抬眸看清聲音來源,常深沉重的神色落到他眼裡,就一眼另他起疑,他可從未見過常深這副模樣。

“怎麼了?”陳瑾之兩步走上前,垂著眼問道,“蕭姑娘的症狀不是普通的夢魘,是輕微中毒。”常深剛伴於軍醫一側,見他半天沒說話,問詢的時候,被告知的。

“姑娘的丫鬟還不知道。”常深壓著情緒輕聲道,本沒覺得宮牆之事會流往黎城,他在果真部時,也遇到過此類,可這是黎城,誰會做出這種事,一旦姑娘出事,不論她是何身份,就算是個平民百姓,南蕭必會找話來說,這樣一來,兩方,一會開戰,二會讓將軍陷於幾難的境地,實是一箭雙雕。

“你陪他待會兒。”陳瑾之自然也想到了這裡,回頭看了眼頹色的某人,衝常深說了一句:“林場一事跟他說了吧。”

屋內的布局和其他房間差不多,陳瑾之進去的時候,隻有軍醫和棉落兩人,多年的相處,軍醫一眼便懂,滿口胡謅:“將軍,姑娘已無大礙,似是驚嚇太多,脾胃虛症,下官有一方子,各城各族雜病皆用有效。”

“棉落,你拿著藥方先去,本將軍有話和軍醫說。”陳瑾之說。

棉落頜首先出了門,軍醫見狀長話短說:“慢性中毒,半年有餘,本難察覺,但細能看出。”

待屋內無人,陳瑾之上前兩步,床榻上的少女才不過十幾歲,麵容清麗規倦,在長火的照射下,襯得細致的眉目靈氣猶現。

香徑清軒古調幽,佳人對月倚紅樓。

癡心倦撫知音曲,入夢隨君泛小舟。

也就一會兒,那細致的秀眉微微蹙起,睡夢中的人突然劇烈喘息,平躺的身子蜷縮起來。

陳瑾之攥緊手中的長蕭,站姿未動,“陳...陳瑾之。”微弱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掙紮片刻,他走上前,少女的纖手握緊了他溫熱的小拇指。

“本將軍在呢。”幸而房門未關,他聲音低緩,慣用的腦子在此時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五哥、母後和父皇,有皇宮的所有人,卻獨獨記不起北漠的任何事,夢裡真實得連我都分不清,若不是那飄揚的曲聲帶我出去,恐一輩子都起不來身。

那疼入骨髓的痛楚,侵入骨髓,也就一瞬,周圍的聲音落入夢境,我又回到了林場,親眼見證了明明議和的治顏部,隱在日幕屠戮了百餘將士和小荀,戰場本是公平,卻為何嗜血於此,偷襲而生。

最後的最後,那中街垂眼一瞥,讓我靜了心,殊不知那一眼在早已紮了根,多年想起,才知道早從那時開始,便深得我心。

等我睜眼時,那夢中的曲調清晰起來,“殿下。”麵前的黑袍拿蕭的人和夢中少年重合起來,他右手執蕭,左手被我握住,顯得局促很多,但那曲子很是幽靜閒適,“這曲子?”我急忙放開手,輕聲問道。

他見我醒轉,似被我下意識的放手搞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笑意淺淡的給我解釋:“平湖秋月,是首南邊的名曲,公主家在南邊,聽後也許心情會好。”

“林場一事,是為王師出現細作,源頭在本將軍,姑娘自是沒錯,無需怪罪自己。”

我反應過來,他說出口的安慰,慢緩的向他靠近了些,“錯的不是殿下,是他們。”

他抬眸微頓,我再次執著開口:“你沒錯。”

那晚棉落喂我吃了糕點,我睡得很沉,不知陳瑾之是何時走的,隻知道陳仟行沒跟著他去淮都,也隱隱約約知道他這一遭是回去被罵的。

待我睡了兩日,常將軍隻身找了我,同我說起了陳瑾之過於自譴,他想讓我開導開導,畢竟我比他小幾歲,還是個女子,總比他們大男人好說,我隻是笑,笑著笑著也就同意了。

後來我們站在城牆上,他提起這事,聲音漸輕,“若我知道 ,你們會落得那般下場,我定不會走那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