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啟看了片刻之後收回目光,他拿起毛筆蘸上墨汁,在木板上寫了五個大字。
“雲來肉夾饃”
前兩個字小一些,在左上方,肉夾饃三個字寫得格外大,十分醒目,讓人老遠就能看到。
不多時,兩條魚都出鍋了。
顧芸兒又順手煮了稀飯,熱了饅頭。
飯很快就做好了,正好賀父那邊的課也結束了。
顧芸兒端著魚去了堂屋。
從屋裡出來時,她看到了賀啟寫的牌匾。
不得不說,賀啟寫得字是真好看啊,她那一□□爬的字就是再練上一百年也比不上他的。
賀啟察覺到顧芸兒的目光,轉身看向她,開口問道:“這樣寫如何?”
看著賀啟的目光,顧芸兒讚道:“特彆好,多謝!”
賀啟:“嗯。”
不過,顧芸兒竟然會謝他?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謝他了。
此刻二人離得比較近,賀啟清楚得看到了顧芸兒眼中的讚賞。
自打她嫁過來就十分厭惡家裡的一切,如今態度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是裝的嗎?這也裝的未免太好了些。
賀啟思索良久也沒能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看著賀啟探究的目光,顧芸兒連忙轉移了話題。
“飯做好了,洗洗手吃飯吧。”
賀啟:“好。”
顧芸兒這兩道魚從開始做就已經將人的注意力全都拉了過來,此刻魚終於做好了,大家可以吃了。
賀母:“我從前都是直接將魚放在鍋裡燉,燉出來的湯是白色的,你這是咋做出來的?”
顧芸兒:“娘,我這一條也是燉的,就是燉之前稍微處理了一下。這一條是紅燒鯉魚,將魚在鍋裡煎了一下,又燉的。這是香酥魚,先用油炸,再爆炒的。”
賀父:“看著就十分好吃,大家吃吧。”
賀父先夾了一筷子魚肉,其他人這才動筷子。
魚肉聞起來就十分香,此刻吃到嘴裡更香了,比想象中的味道還要好。又香又嫩,還帶著微微的辛辣,一點兒魚腥味兒都沒有。
賀母本來不怎麼愛吃魚的,主要是討厭魚的腥兒。吃了一口顧芸兒做的魚,她頓時改變了對魚的看法。
“芸兒,你可真厲害,這魚一絲腥氣都沒有,那日你做的油炸小黃魚也沒有腥氣。”
顧芸兒:“做之前簡單處理了一下。”
賀啟本就愛吃魚,不管做的好吃還是不好吃都愛吃。今日顧芸兒做的十分好吃,他非常喜歡了。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魚,書院的食堂、縣城的館子都做不出來這個味道。
他又夾了一筷子香酥魚,沒想到這道魚更好吃,魚因為放入油鍋中炸過,表麵十分好吃,辛辣的感覺更甚於前者。
早上那道土豆絲他隻是覺得她做的好吃,這兩道魚可以算得上驚豔了。
顧芸兒這手藝真是沒的說。
她不是一向不做家務活麼,在顧家也從來不乾活。她這手藝跟誰學的?
賀父品嘗完兩道魚,說出了大家的心聲:“這兩道魚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魚。”
這稱讚太重了,顧芸兒道:“爹,您過譽了。”
賀父搖頭:“是真的好吃,色香味俱全,酒樓裡的師傅做的都不如你做的好。我原以為你隻會做家常菜,沒想到這種硬菜你也會。也是自己琢磨出來的?”
賀父問出來賀啟的心聲。
顧芸兒雖然覺得自己手藝挺好的,但也沒自負到覺得自己特彆厲害。隻是,賀家人如今吃的好吃的菜少,所以才如此推崇她。
“對,我自己瞎琢磨的。”
前世她就喜歡做菜,有時自己琢磨,有時在網上看彆人的做飯,久而久之有了一套自己獨有的做飯方式。
賀父:“做飯確實也需要天賦。”
兩道魚實在是太好吃了,大家說了幾句話之後漸漸地就沒人說話了,隻是筷子不停地往盤子裡伸。
賀父相信顧芸兒是自己琢磨的,賀啟卻不信。如果琢磨的話,她平時應該也做過飯,不做的話如何琢磨?
顧芸兒雖然也很喜歡這兩道菜,但吃了幾口後就覺得差不多了,又因為做飯聞的油煙味兒重,她反倒是不怎麼想吃了。她掰開饅頭沾了沾湯汁,又吃了兩口鹹菜,喝了口稀飯。
賀母見狀,夾了一筷子魚往顧芸兒碗裡放。
“吃菜湯乾啥,這兩條魚大著呢,夠咱們一家人吃的,你快吃。”
顧芸兒:“娘,我吃飽了。”
賀母:“當真?”
顧芸兒:“是真的,您啥時候見我跟您客氣過?”
即便她如此說,賀母還是又給她夾了幾塊魚肉。
魚很快就被大家吃光了。
這時,賀啟掰開了饅頭,沾了沾菜湯。
饅頭入口的一瞬間,他眼前一亮,瞥了一眼顧芸兒。怪不得顧芸兒一直拿饅頭蘸魚湯吃,原來魚湯這般好吃。
“這湯汁的確美味。”
湯汁是紅燒魚的精華,甚至比紅燒魚本身還好吃。
賀父賀母吃飽了,沒再蘸湯。
賀夕小聲道:“我剛剛也蘸了,確實好吃。”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的開心極了。
飯後,顧芸兒和賀夕去收拾了,賀父將兒子叫到了裡間。
賀父將賬本和這些日子賺的銀錢拿了出來,遞給兒子:“這是這一個月來你媳婦兒賺的錢,早上我忙著去隔壁上課還沒來得及跟你講。”
賀啟接過來賬冊看了一眼,這賬本上記的內容和顧芸兒那本總數一致,稍微有一些不同。爹的賬本上記錄了大家的分成。
“這分成是誰提出來的?”
賀父:“是你媳婦兒提出來的。”
賀啟驚訝地看向父親。
賀父:“你彆亂想。這生意本就是你媳婦兒一個人想出來的,咱家也沒指望過她賺錢。我本想著一文錢不拿,全都給她。她不同意,說她如今花的是家裡的錢,所以給家裡兩成。夕姐兒日日幫她,她給夕姐兒一成,當做夕姐兒的嫁妝。你要覺得這樣分成不好,那就還給她。她的那些錢家裡一文都沒動。”
賀啟沉思片刻,道:“她如今吃住都在家裡,夕姐兒的確出力了,她願意給,您就拿著吧。”
賀父:“好。對了,她本來說要把賺的錢都給家裡的,我沒同意,還給她了。”
賀啟怔了一下,問:“她說全都給家裡?”
賀父:“對,她一開始有這個意思。”
賀啟不解,當初顧家兄妹二人設計他就是為了家裡的錢,如今又為何要把錢給家裡。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賀啟:“爹,我考試要用的錢您和娘不用愁,兒子來想辦法。”
賀父:“你咋弄?”
賀啟還未開口,賀父又急著道:“你八月要參加秋試了,可彆為了此事分心。你好好讀書,賺錢的事情我和你娘來想辦法。”
賀啟:“爹,兒子心中有數,不會耽擱了科考。兒子有個同窗,家中十分有錢。兒子打算先借了他的錢應急,慢慢再還給他。”
賀父:“借彆人的錢總是不好的。”
賀啟:“沒事,那朋友十分可靠。您不要那麼勞累了,身體是第一位的。”
賀父歎氣。
賀父雖然表麵應下了,但心裡也沒想過讓兒子還錢,他自己得想辦法。
將廚房收拾好,賀夕拿了個花樣子坐在屋簷下繡花。
顧芸兒瞧了一眼,想到自己有件洗破掉的衣裳,去櫃子裡找了出來,拿著衣裳坐在了賀夕旁邊。
“夕姐兒,我衣裳壞了,用用你的針線。”
賀夕拿給了顧芸兒。
顧芸兒雖然做飯是把好手,可她從來沒補過衣裳,幾乎沒動過針。單單是穿針引線就費了好一番功夫。
賀夕看不下去,從她手中接過了針線,很快線就穿進了針孔裡。
顧芸兒有些不好意思:“妹妹的手真巧。”
賀夕抿唇笑了笑。
顧芸兒接過來針線,看了看衣裳上的破洞,琢磨著應該怎麼縫。她想著應該是從裡麵縫吧?外麵縫會留下來痕跡的。
思考了許久,顧芸兒將衣裳翻了過來,開始縫。從前她雖然過得不算好,但衣裳基本沒穿壞過,也就沒怎麼動過針線。因為很少做針線活,在這上麵也沒有什麼天賦,縫了許久雖然將洞補好了,可那一處也皺成了一團,很是難看。
顧芸兒眉頭皺了起來。
縫衣裳怎麼就這麼難呢!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賀夕開口了:“嫂嫂,要不我幫你弄吧?”
顧芸兒將衣裳遞給了賀夕。
賀夕將衣裳翻了過來,將上麵的線剪斷,又將衣裳弄得平整,找了一塊顏色差不多的布。
顧芸兒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弄得皺皺巴巴的,原來是破了個洞,縫不到一起去了。
賀夕拿起來針線,在布上麵繡了一朵月季。
顧芸兒看得目瞪口呆,讚道:“厲害啊!”
賀夕被誇得十分不好意思:“沒有,我繡的一般。”
將花繡好後,賀夕將那塊布貼在了衣裳裡側,拿起來針線沿著破洞的四周開始縫。不一會兒布就縫在衣裳上了。
縫好後,她將衣裳抖落了一下,那一朵月季花就像是本就繡在衣裳上一樣,看不出來曾經是個破洞。
顧芸兒不得不承認,在做針線活兒一事上有些人就是有天賦。賀夕是有天賦的,她是沒天賦的。
賀夕:“嫂嫂以後要是有破掉的衣裳拿過來我給你縫。”
顧芸兒也沒跟她客氣:“好,那就麻煩你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賀夕抿唇笑:“嫂嫂不用客氣。”
這時,她看到堂屋走出來一個人,喚道:“哥哥。”
聽到這個稱呼,顧芸兒心瞬間提了起來,扭頭看向身後。
賀啟的目光在顧芸兒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妹妹。
“嗯,做針線活兒呢。”
顧芸兒沒說話。
賀夕:“對。”
賀啟:“一會兒記得休息一下,彆傷了眼睛。”
賀夕:“好的。”
賀啟簡單說了兩句後回了西廂房。
顧芸兒的衣裳已經縫好了,她剛準備拿著衣裳回去,見賀啟回去了,她頓時就不想回去了。
家裡的事情已經交代好,賀啟回屋後從包裹裡拿出來一本書,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顧芸兒瞥了一眼西廂房,西廂房的窗子此時是打開的,窗台上放著一瓶黃色的迎春花。
迎春花開得十分嬌豔,惹人喜歡。
賀啟一襲長衫,在桌前坐得端正。右手執筆,他指節修長,十分漂亮。此刻他正在紙上寫著什麼,看上去神態十分認真。
好一個美男子。
可惜他是賀啟。
盯著他看了片刻,顧芸兒收回了目光。她就坐在外麵看賀夕繡花,姑嫂二人說說笑笑,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很快,西廂房的窗子關上了,屋內點了燈。
賀夕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屋。
顧芸兒也隻好站起身來和她道彆。她瞥了一眼窗台那裡昏暗的光,磨磨蹭蹭朝著西屋走去。
西屋的門沒關,顧芸兒做好心裡建設,深深地呼出來一口氣,抬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