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是今日的係統。
本來程久那一句“老公”，它是既激動又忐忑。
激動在於，宿主終於支棱起來了！
忐忑在於，這不是原來的攻略路線。像徐雲弈這種本來就平易近人但又不太容易交心的性格，過分的熱情很可能會讓生出防備，反而疏遠……
但它相信宿主！
這脆弱的信任關係沒能維係一分鐘，就隨著徐雲弈的手骨一起，哢的一下碎裂了。
徐雲弈這條線，不管怎麼看，都是比較穩的類型。就算程久不去特意攻略，也可能在相處過程中自然而然地產生感情。
但程久到底是怎麼打出如此離譜的開局的！從不可能中創造可能，它的宿主……真的好棒棒呢。
係統自己代入一下徐雲弈，都感覺這條線注定BE了。它就是喜歡母豬，也不可能喜歡程久！
係統果斷將這條寄予厚望的線從原先的規劃中劃掉，嘀嘀咕咕著寫起了【沒有一句假話】的報告書：
一見麵，宿主就讓徐雲弈感受到了驚慌與傷痛。他的心，從未因為一個女人出現這麼大的波瀾……
宿主準備另辟蹊徑，與徐雲弈走先虐後甜路線……
要說這個宿主唯一有用的地方，可能就是教會了它應付報告的方法吧。
還彆說，挺好用的。
不到半小時，手上打著繃帶的徐雲弈就回來了。
“徐醫生，您沒事兒吧？”程久關心地上前。
徐雲弈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但隨後又覺得，他這個反應不太對，便站定道，“我沒事。”
確實是沒事。
他的手腕有點骨折。這種傷以星際的醫療條件，根本不算什麼事兒。在醫療艙裡躺一天，就可以恢複正常了。
但徐雲弈又掛念著程久的狀況，沒躺進醫療艙，就簡單地打了個程久的同款醫療繃帶，再固定個兩三天，也就沒事了。
正因為此，所以當時被大張旗鼓地抬出去，才讓人感覺特彆尷尬啊！
徐雲弈乾咳一聲，儘量不去回想這件事，將注意力放回工作上，“你不用感到抱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誤傷我的。這跟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有關。”
真要說的話，反倒是他自己的責任大一點。
他已經有點猜到程久的情況，卻還給她創造了“條件”。
“我也將雷蒙斯先生請過來了。”
正好，徐雲弈剛說完，雷蒙斯就進來了。他一貫嚴肅的臉上，難得地帶上了一絲緊張。
請專家再給程久看看，那是為了避免隱患，但他一點兒都不希望這【隱患】真的存在！
“徐醫生，她這是什麼問題？”
徐雲弈沒有正麵回答，反倒先問了程久幾個問題：
“你隻測過一次精神力是嗎？”
“你沒有真正學習利用過精神力是嗎？”
“……”
精神力，一種星際世界全民皆知但又有些玄乎的力量。
程久隻測過一次精神力，就是高考統一體檢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沒穿過來。
正如她這段時間所見，星際的基礎醫療已經很發達了。不隻是帝大校醫院如此，就是她家那種偏遠星球，基礎醫療都是有保障的。但精神力檢測……不屬於基礎醫療的範疇。
在她家那邊，提供檢測服務的機構都很少。能實現精密檢測的，單次費用一萬星幣以上。
統一體檢的費用免費，而且可靠性基本上不用質疑。
程久又不是大冤種，怎麼可能將錢浪費在反複檢測上？好吧，她身上也沒有這麼多錢。
這不能說反複檢測沒用。對有錢人來說，他們或許需要更精密的指標，相對來說，檢測費不值一提。
隻能說，這對程久來說性價比不高。
至於精神力的掌握與應用，那程久就更不懂了。
他們是新生，學的東西還隻是皮毛。雖然“高等級精神力是學機甲的基礎”是公認的常識，但為何如此，程久現在還一知半解。
她對精神力的最大感覺就是：可以讓她更加耳聰目明，在感知、學習理解等方麵都有正麵加成，卻不是那種可以被直觀看到的【超能力】。
李琛他們好像懂一點，但也很難說清楚，就說她以後就懂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精神力出問題了？”程久敏銳地提煉出了要點。
雷蒙斯的表情也更加沉肅。
他難得地有點慌。
一屆出兩個S級，相當難得。結果一個萊恩，疑似是個脆皮，很可能不適合走機甲戰士的路線。而程久疑似精神力出問題，那是直接跟機甲絕緣了。
“你們先彆緊張，我的意思是，你的精神力不穩定。這比較罕見，但不是沒有先例。”
通常來講，精神力的成長性與可能性基本上發生在孩童時期。成年後的精神力基本穩定。高考時的統一檢測，是不會有太大誤差的。
但也有出現過一些非常規案例。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案例太少，醫學界沒有定論。有說個體發育較晚，有說遭遇極大刺激後才出現這情況的，也有說是外部環境的因素……
不過S級的精神力還不穩定，這是第一例。至少據徐雲弈所知是如此。
徐雲弈目光炯炯地盯著程久看，就像在看什麼珍惜試驗品。哦，這已經不是“像”了。程久就是珍惜試驗品。
不然他為什麼掛了彩，還巴巴地第一時間、不計前嫌地回來？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多少大拿要來搶研究素材。
他看程久的眼神就不像在看一個人，讓程久感覺有點怕，又有點安心：這家夥還挺專業的。
但也讓係統十分死心就是了。
“我的想法是，你這段時間的訓練量過大，很可能激活了精神力中某些不穩定的元素，導致你的【感覺】和【身體】出現不同頻的現象。”
“這也造成了你訓練成績的不穩定。尤其是力量訓練和反應訓練這兩塊的數據，你們看一下。”
他們訓練項目中的力量訓練本來就不是“越強越好”，而是關係到力量的控製，需要穩定到某一數值。
程久的不穩定表現就很明顯：她不是一直弱，而是數值忽高忽低。
她的最強捶擊可以達到萊恩的水準。
但最弱的，又跌破底線。
所以按照他們成績測算的方法，程久就是很拉垮。
反應力也是一樣：她需要不停躲避場內光束，一旦被擊中即扣分。
“但你發現了嗎？擊中你的光束，有一半不是你一開始躲避的。”
她不是反應慢，而是反應過度，以及反應不一致。
因為精神力的不穩定波動，身體無法正確做出正確反應：腦子裡想著我應該跳到這裡，身體卻跳到了那裡。兩者的衝突形成了進一步的混亂。
情緒激動應該也會成為精神力不穩的誘因。所以，剛剛程久覺得自己沒用力，其實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道了。
“我的建議是，現在你先再做一個精神力檢測。”
精神力的檢測設備與醫療艙有些類似。
但躺進去以後，就會發現兩者截然不同。躺進醫療艙，就像躺進一個小黑屋裡，啥都感覺不到，直到被送出來。
而精神力檢測設備外麵看不出什麼花頭，躺進去後，卻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廣袤無垠的星海。
之前她以為：【精神力不是一種實質的東西】
但在這裡，程久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她會覺得精神力無實體，可能隻是她不會用。
好像有什麼東西與她的意識產生連接，暖洋洋的，十分舒適。就連她身上的那些酸痛感，好像也一並被治愈了。
要說精神力檢測跟醫療艙有啥相似之處的地方，那就是：兩種都隻需要她瞎躺著就行。
程久閒得無聊，就跟係統閒聊，“係統，你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遊戲中沒有這段劇情。她的精神力從沒出過問題。
當然，因為程久就沒按劇情走，出現各種蝴蝶效應是很正常的事情。程久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她也知道，除了攻略相關的事情外，係統不會跟她劇透任何內容。最多提醒她，隻要她按照劇情來，那一切就回歸正軌了。
不過閒聊嘛，又不一定要它給啥答案。
但程久沒想到，係統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竟然正麵回答了問題，“這跟你的設定有關。”
係統的聲音裡帶著一點心虛。
這個身體本來就是係統設定出來的存在，打一開始，那天賦就是點滿了的。
而她的內核，是代碼一樣的東西在運行著，簡直不要太穩定。在程久穿來前，她的精神力用具體數值來看，也可以一點波動都沒有。
但原來的代碼崩潰了，換成了程久的靈魂。
那就不是它能控製的東西了。
她的靈魂，在打破固定數值的束縛，喚醒這個身體裡本就點滿的天賦。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
她就是個塞滿了的水缸，裡麵有冰也有水，都是她的精神力，能檢測到、能利用的就是那些水。本來冰和水都不會變，她用好那部分水就可以了，但她愣是將冰給融化了……
這是係統都沒料到的狀況。
但凡她正常一點，事情也不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所以，係統又哼哧哼哧地甩鍋，“這也不能全怪我搞出來的設定哦，主要是你不講武德，人類的靈魂果然就是很麻煩的東西。”
程久默默收集著情報，又問：“那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時候還是彆甩鍋了，能解決就行。
“穩定下來就好了。”
……
“她這種情況，穩定下來就好了，對吧？”
雷蒙斯緊張地盯著檢測設備進入運行狀態，一邊問徐雲弈。
“是的。重點是穩定下來後，她的狀態。”徐雲弈比較謹慎地說，“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當著程久的麵，他沒說，怕刺激到她的情緒。
理論上講，這種波動可能讓她變得更強，也可能讓她變弱，五五開。
但現實是：上次她的檢測數據就是頂尖。上麵是天花板，下麵是無限可能。那是打破天花板的可能性更大，還是往下掉的可能性更大？
顯然是後者。
雷蒙斯歎了一口氣，“我明白。”
但他仍目不轉睛地盯著檢測儀。
“徐醫生，你知道嗎？我們機甲專業有一個彆稱，這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專業。”
隨著滴的一聲，檢測報告傳輸到了他們的光腦上。
然後，向來嚴肅內斂的雷蒙斯，突然爆發出猖狂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