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係統的任務當成一份工作：

程久要做的是花時間、花精力拉滿攻略度，期限未知。

報酬是：實現一個願望。

一旦攻略出岔子，前功儘棄。

畢竟這已經脫離了原來的遊戲範疇，程久麵對的是活生生的人，就算她記得所有劇情，也不能保證所有事情按照她的想法發展。人心不可控。

就算成功完成任務，她許下願望：要有媲美萊恩的家世。這不，錢和權有了。但她會不想要其他東西嗎？不，她還會產生更多的願望。可那時候，已經沒有係統了。

“等等，難道你就不想回原來的世界嗎？”

按照係統的經驗，剛穿越那會兒，很多人的想法都是回歸：對新世界沒有代入感，對原來的世界有留戀。

程久還真沒那麼想。

她是個孤兒，在原來的世界沒啥牽掛。雖然靠自己奮鬥出來的房子車子有點可惜，早知道就不那麼努力了，但也就是一點可惜。

這是一個她以前從未見過的世界！

才穿過來三天，程久跟這個世界的親人還沒培養出感情，但至少知道他們人不壞、能處。

她在這裡的身份不高，但這又不是封建王朝。就連王室都隻是代表榮譽，律法才是絕對的權威。

她剛上大學，有著極高天賦，也就是說，隻要她願意，她的未來有無限可能。

按照設定，她這是【灰姑娘】開局。但程久卻認為，這已經是非常完美的開局了！

她為什麼不以此為基礎，過她想要的生活？

有精力完成攻略，靠係統實現願望，可能還不如靠她自己更快一點。

係統答應的那一個願望就像一張大餅。隻是看起來誘人。既沒有保底，也沒有售後保障。程久明顯有更好的選擇。

所以，如果這是工作，程久不準備接受。

如果這是遊戲，那她就更不需要一個係統隨時監督她玩遊戲了。

係統卡頓著，它、它找不到說服程久的理由了！

這是它在綁定宿主時就出現的失誤：它看程久通關的乙遊多，就迫不及待地找上了她。但這樣的高通關率，可能隻意味著她性格果決，認準目標就會做到底！

這性格不一定是壞事，前提是她將“攻略男主”當成目標。可程久有自己的想法。

這樣下去，它就是業績倒數的統界恥辱了！

從某種程度上講，程久跟係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沒準備跟它一起炸了，就安撫道：“如果你隻是考慮業績的話，不用擔心。”

“什麼意思？”

這才是最需要擔心的好嗎？

“你們有階段考核嗎？學會寫報告，這很好應付。”

什麼攻略度-1、-10，這數據就不好聽。換個指標：她與男主相遇了幾次、記憶有多深刻、因為她男主心理出現多大的波動……KPI達標！

彆問，問就是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春秋筆法一下，活的能說成死的，死的能說成活的。

“啊這、這也行？”係統懵圈了。

它庫存中的乙遊、戀愛小知識不少，可以會成為最強攻略輔助。但遇到這種事情，與程久這種職場老油條相比，就有點太嫩了。

“怎麼不行？我跟你是一邊兒的。該配合走劇情，我也配合，隻是這劇情出現了我們都控製不了的小問題，對不對？搞不好啥時候，攻略度突然暴漲，那咱們再用這部分數據說話。”程久循循善誘。

她心情好的時候，或是實在閒的無聊，把攻略當成遊戲玩兩把、給係統衝衝業績也不是不行。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數據庫中沒有這樣的先例，我得查查這麼做是否可行。”

其實，它已經妥協了大半。

沒辦法，它跟程久綁定了，要麼一起完成任務，要麼一起涼涼。

它有一點罪惡感。但又感覺鬆了一口氣。

忽悠住了係統，程久繼續給自己排這學期的課程。

帝大的每個專業都差不多，主要由公共通識課和專業必修課構成。

前者可由學生自主安排，挑選感興趣的課程與方便的時間，隻要在畢業前修夠學分即可。不同年級、專業的學生都可以混著上。

後者則由校方安排，有固定的培養體係。不想上的，也得硬著頭皮上。遇上的基本上都是同專業、同年級的同學。

當然，同一專業，根據發展方向不同，後期的專業課也會慢慢有差彆。

比如機甲專業有兩個發展方向：機甲戰士和機甲工程師。

程久現在排的，就是通識課。她得在正式開課前將課表確認完畢。

隔壁的拆宿舍聲不知何時停下了。隻剩程久安靜地瀏覽信息與思考。

係統安靜待機。

在程久坑了萊恩兩回後，它就想：隻要她不張嘴，還是很符合原先設定的女主形象的。

但現在它又覺得，就算她不開口，也能讓人感覺到她與設定的本質不同。

那好像不是一段代碼能代替的東西。

這就是人類所說的複雜的靈魂嗎？難怪它原先設定的代碼會崩潰。

程久提交了課表，伸了個懶腰，就看到一條校內新消息跳了出來。

機甲專業的事務長雷蒙斯先生邀請本屆新生前往學生大廳，開一個迎新會。

程久撓頭：原劇情中，主導開迎新會的是萊恩。

彆看萊恩有時比較幼稚，懟人不客氣，但他的人緣和人氣一直都很好。隻會討人厭的人，可不會在擾民時準備馬卡龍作為賠禮（雖然賠禮極有可能是機器人選的）。

帝大培養的是最優秀的機甲戰士和機甲工程師，以後這些同學中，有些人還可能成為他的隊友。

萊恩也不至於刻意拉攏，但提前做些準備，出麵當個組織者，給大家一個互相認識的機會，何樂而不為？

其他同學也不適合做這件事。包括特招生程久。沒有那樣的聲望與號召力。

到底是王室出身，耳濡目染出來的領袖風範還是有的。

但迎新會的組織者從萊恩變成雷蒙斯事務長，讓程久不由反省一秒：萊恩那家夥不會真被她說自閉了吧？

係統自是知道萊恩去了校醫院“避難”，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宿主，你還是很關心萊恩的嘛！”

它的聲調裡帶著一絲激動。

乙遊的本質是什麼？劇情？畫麵？不，是玩家對男主們的喜愛！

隻要程久喜歡萊恩，何愁攻略進度沒進展？

程久麵無表情，“我隻是擔心，迎新會的規格會降低。”

萊恩籌辦的迎新會，都不叫迎新會，而叫迎新宴會。財大氣粗的萊恩讓人送來各種高級料理、軟飲，主打在休閒氣氛中拉進關係，就差沒請一支古典樂隊來了。

真要論身份，雷蒙斯這位統管機甲專業的事務長未必比萊恩王子低。身為機甲戰士，一路升到中將，受傷退役，在帝大任教。門生眾多，連上將嶽則都是他帶出來的。同時也是議會議員，有著不俗影響力。

但很顯然，雷蒙斯跟人傻錢多的萊恩不是一類人，連邀請函風格都格外簡潔。

“我還留著肚子等開飯來著。”

那種規格的自助，她還沒吃過呢。

有點可惜。

激動的係統變成了奄奄一息的鹹魚係統。

沒救了。以後真的隻能靠“語言的藝術”糊弄一下它的KPI了。

它沒有感情地提醒：“可邀請函上不也寫了不用提前吃飯、可以過去用餐嗎？宿主的擔心的點有點歪、也有點多餘。”

程久唔了一聲。

她記得原來的劇情中，還有人跟萊恩說過：幸好有他搞這迎新會，把機甲專業的排麵拉起來了，以前都沒有這樣的。

程久不太相信：雷蒙斯會突然改變風格。

先去看看情況。這樣想著，程久順手將剩下的馬卡龍揣進書包裡。

一邊走，她還不忘問係統，“你這個攻略目標，可以幫我轉到雷蒙斯先生身上嗎？”

遊戲中的雷蒙斯隻是背景設定中的NPC，但對現在的程久來說，這是比萊恩更需要關注的人。

係統：“……連糟老頭子都不放過，宿主，做個人吧！”

“……彆說的我跟個變態似的，我隻是讓你顯示一下攻略度。”程久重申自己的目的。

“本係統不支持該功能。”它立刻換上了沒有感情的電子音。

當然，說雷蒙斯是糟老頭子，絕對是非常不客觀的評價。

他頭發花白，但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身姿筆挺，沒有因為年齡增長而彎腰駝背，看起來就很精神。

“係統，這才是經受住了歲月考驗的帥老頭。萊恩那種帥小夥，還差著境界，以後可能會禿頭、啤酒肚……”

係統：幸好萊恩聽不到程久的內心吐槽，不然攻略度又要遭老罪了。

學生大廳。

雷蒙斯銳利的目光朝程久這邊掃了過來，令人心中一凜。

跟程久差不多同時進來的幾個同學頓時脖子一縮，馬上就要找個位置坐下。

但程久突然製止了他們，“等一下。”

坐當然要坐，但她注意到，早就坐在教室裡的幾個同學，表情有點不太對勁。好像在忍痛，但又有點幸災樂禍。不同的表情交織，又努力做出平靜的模樣。

在雷蒙斯麵前，她不信誰敢搞啥小動作。那……準備坑人的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聽到程久的提醒，有人疑惑回頭。也有人不買她的賬：一個特招生而已，在帝大機甲專業，輪得到她出頭嗎？

那人撇撇嘴，自顧自地坐下，然後一屁股做空。本來就是虛搭在那兒的椅子四分五裂。人的屁股差不多也是。

有這家夥的前車之鑒，其他被叫住的同學不用程久解釋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連忙跟程久道謝。

雷蒙斯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提醒他們回位置上坐好，仿佛眼前一切正常。

那幾個同學又下意識地往程久這邊看。

他們跟程久都不熟，但剛剛那一下，起碼短暫的信任關係建立起來了。

程久徑自上前。仔細觀察的話，這些椅子都一樣，隻是虛虛地搭著，螺絲全都是鬆的。用力坐上去，基本上都是散架的結果。

不過問題不大，結構已經搭在這裡了，把螺絲擰進去就好。

其他的，應該就沒什麼幺蛾子了。

程久坐下。

其他人也是有樣學樣，坐得離她都不遠。

就是比他們更早進來的同學，表情有些異樣。

那些人彼此對視一眼，像是在問：誰把這消息透露給她的？

是的，這隻是個小考驗。雷蒙斯也沒禁止知道情況的同學給其他人通風報信。你可以是個謹慎、善於觀察環境的人，也可以是個人脈廣、交友多的人。

跟他們關係好的，他們已經偷偷發消息過去提醒了。

但發出去的消息比較少。真正關係好的，就約著一起來了。要麼就是像萊恩那樣身份高，發個消息賣個好。

至於剩下的人，跟他們有啥關係？前麵的人都吃了虧，後麵的憑啥不吃？

這是雷蒙斯先生的考驗，他們要是提醒了，那叫幫助作弊！

就是抱著這樣的心理，他們等著看後麵同學的好戲。沒想到這就成為了程久收買人心的機會，顯著你了是吧？

幾個人有些不爽。但大家眼神對視了半天，也沒找到是誰“泄密”。

那個癱坐在地上的同學尷尬起身。那個座位上的椅子已經散架，想要安裝好，就不是擰螺絲的事情了。

但這裡的椅子多，他準備另外找個位置。

“你就坐在這裡。”雷蒙斯再次出聲。

“可……”

“連椅子都不會安嗎？那我還指望你以後組裝機甲？”

男生明顯有點怵他，但還是小聲為自己辯解一句，“可我準備走機甲戰士路線……”

“這樣啊。”雷蒙斯的表情突然溫和下來，走上前拍拍他的肩，“抱歉，老師之前還不太了解你。那我幫你把椅子裝好吧。”

這和煦的態度，讓剛剛還有些尷尬和不忿的男生有些受寵若驚，“不、不用了……”

但雷蒙斯已經三兩下就將椅子安好，請他坐下了。

事務長先生親自給他安椅子，這種事情說出去可以吹一年啊！

但等到坐下的時候，他臉上的興奮儘數散去：雷蒙斯將椅子安好，卻將上麵的螺絲全都取走了。

也就因為他之前摔過，長了個心眼，沒直接一屁股坐下，這椅子才免於散架。現在，他隻敢挨著椅子的麵，根本不算坐下，就跟蹲馬步似的，完全靠自己的腿和腰腹用力。

雷蒙斯含笑地看他，“很好。”

雷蒙斯的目光掃過全場，這一招殺雞儆猴的效果很好。其他猴子抬頭挺胸，目光直視前方，同時也是噤若寒蟬。

後麵來的同學，沒有再出現坐壞椅子的情況。

因為有程久這個“破壞遊戲規則”的家夥在，前麵來的同學不想讓她繼續出風頭，後麵再來的同學，都得到了他們的提示。

程久好像根本不在意。也沒有試圖搶在這些人前麵開口、博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