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瓦女士翻了個白眼,轉身的時候隻留下一句:“總之,今天的課程結束了。”
結束了,他也應該和往常一樣回屋去。
可今日傑森雙腿就像灌了鉛一般,愣是站在原地,雙眸死死盯著薑曇華的方向。
她與達米安切磋之時,並沒有使用和他對戰時候的路數,用的都是些刺客聯盟之中,極為普通的格鬥技巧,即便如此,達米安還是落了下風。
達米安是個很容易在戰鬥之中變得暴躁的孩子,他愈是打不過,愈是加重揮刀的力度,但薑曇華每每都能在刀刃碰到她的皮膚之前,巧妙避開。
“光用蠻力是沒法取得勝利的。”
薑曇華輕輕呼出一口氣,在達米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他的背後,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但她知曉達米安不會認輸,她也不能真的殺了他,於是,她抬起腿用鞋跟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之上,達米安隻來得及用武士刀支撐身體,以防自己摔個狗啃泥。
他雙手抓著死死卡進地麵的武士刀的刀柄,在試圖把刀刃拔出來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著薑曇華喊道:“莫裡亞蒂你彆走,我還能——”
“居然連小姐都不喊了。”薑曇華眨眨眼,故作驚訝道。
“達米安,適可而止。”塔利亞走到達米安身側,抬手將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攔道。
達米安正想開口,卻被大踏步走來的傑森給打斷了。
“薑小姐總歸沒有彆人要教了,所以應當不急著回去吧?”傑森說完這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酸得像是一顆巨大的檸檬。
三個月的訓練,讓他如今的身形與初時瘦弱模樣大相徑庭。
雖說依舊與健壯不搭邊,但穿著緊身衣的前胸,已經能隱約看出肌肉的形狀,再加上他如雨後春筍般快速拔高的身形,他站在薑曇華麵前之時,他甚至已經比她還要高上幾公分。
他說的話陰陽怪氣,擺明了就是想讓薑曇華感到不適,但話說出口他又開始後悔,她要是真因為他的話生氣應該怎麼辦?
她根本不在乎他,她隨時都能轉身離開。
這讓的認知讓傑森愈發暴躁。
傑森望著她依舊沒有回頭的背影,按耐不住急躁的性子,上前抓住她的放在另一側,沒有握住武器的手。
“和我打一場。”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垂著頭盯著地麵,咬牙道。
他等待她開口,就像是在等待被宣判死刑一般。
她會甩開他的手離開,還是——
“好。”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明明他每天都能看見她,可當她轉身看向他的瞬間,他依舊覺得,他們至少有一個世紀沒有見過。
他凝望著她淺灰色的雙眸,她的表情看著無奈,但眉眼處彎起的細微弧度,彰顯她現在的心情應當十分不錯。
“不過是和一個臭小鬼切磋,就這麼高興嗎?”傑森不滿地嘟囔道。
薑曇華覺得人真是個奇怪的物種,她明明做好了和傑森‘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卻忍不住為傑森主動和她說話而感到開心,以至於她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她抬起眼皮疑惑問道:“什麼?”
“沒、什、麼。”他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那就開始吧。”
“哼。”
傑森正擺出戰鬥的架勢,終於抽出刀的達米安站到他們中見,看向傑森大聲道:“陶德,凡事講個先來後到,是我先找的她!”
傑森聽著達米安的話更是生氣,就算是先來後到,也是他先來的,憑什麼他插在前頭?
“惡魔崽子,你得搞清楚順序。”傑森舉著武士刀,眯著眼睛生氣說道。
“順序就是我在前頭!”達米安毫不猶豫便向著傑森揮出一刀。
但他的刀並未與傑森的刀相撞,反倒被薑曇華的匕首給格擋而下,她單手擋住達米安的武士刀,站在傑森前頭看向達米安笑道:“小孩子吵架歸吵架,動刀動槍的一點也不可愛。”
“我才不是小孩子!”
“隻有他一個是小孩子!”
傑森和達米安異口同聲說道,塔利亞拍拍達米安的肩膀用幾乎命令的口吻說道:“達米安,小孩子才不聽話,你說是不是。”
達米安指著薑曇華不滿地哼哼道:“你等著吧,我總有一天會得你們所有人滿地找牙!”
“好。”
薑曇華不再理會達米安,回過頭看向傑森的同時,手中銀光閃閃的匕首,不知何時又插i入鞘中,她看向傑森說道:“現在可以開始了。”
“哼。”傑森瞪著她沒有出鞘的匕首,不滿地哼了一聲。
居然真的拿他當小孩,連匕首不願意出鞘。
她也不知道又是哪裡惹得傑森不高興了,眼前的少年又一次垮著一張臉,翠綠色的雙眸之中滿是埋怨的情緒。
罷了,她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到倫敦,而他也會去大種姓之堂,這大概會是他們最後一麵,她不想最後的離彆,隻剩下劍拔弩張的質問。
她想到這裡,表情變得愈發柔和,她看向傑森溫柔道:“開始吧。”
傑森又開始不說話了,從前薑曇華教他更多的是身法,西瓦女士教給他的則是刀法,他雙手握著武士刀認真觀察著薑曇華的每一次呼吸。
無論何時,她不論是呼吸還是表情,全都控製的非常好。
他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個孩子,就必然要讓她變得淩亂不堪。
在薑曇華看來,傑森的揮刀的速度和力道,明顯比之前有巨大的長進,但今天不知怎麼的,他身上又冒出許多在與西瓦女士戰鬥時候,從沒有過的毛病來。
太急躁了,到處都是破綻。
“傑森,你不應該——”
“不用你來告訴我。”
傑森頭一回打斷她的話,他的表情顯得怒不可遏。
很好,又是基本演繹法也搞不明白的人類感情。
她突然生出一股有些詭異的猜測,難道傑森——是在吃達米安的醋?
薑曇華覺得這想法實在是過於離奇,但瞧見傑森非不肯用她教的招式,還想要打敗她的時候,薑曇華突然意識到,若是她們連好好的告彆都沒有,這到底會給少年帶來多大的傷害。
沒辦法了,她隻能故技重施。
薑曇華眨眨眼睛,步子一頓,愣是漏給傑森一個破綻,而後她任由他的刀刃擦過她的肌膚,卻不閃躲。
“呀。”她發出一聲驚呼,“好厲害。”
達米安則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驚呼道:“陶德居然能傷到她,這不可能!”
一旁看透一切的塔利亞:........
傑森還沒來得及沾沾自喜,便瞥見他本該隻是用刀背碰到她皮膚的位置,被他刮出一道細長的傷口。
她今日穿著一身水藍色的短袖旗袍,傷口在她手臂上方,剛好在衣袖之下,蔓延到手肘位置,鮮血有部分濺射到胸口的位置,她原本隻是側過臉看了一眼傷口,在她看來隻是破皮流血的程度根本不值得在意。
但這事故意為之的,她自然要裝出一副痛苦表情。
傑森瞧見濺到她胸口的血跡,臉色一白,連忙上前拽著她的手肘位置,盯著她還在往外流血的流血的傷口焦急道:‘是不是很疼?’
其實,她更心疼衣服被血給弄臟了,但這並不是應該告訴傑森的。
她沉默片刻,顰起兩彎秀眉毛,抽氣道:“疼。”
“很疼嗎?可是傷口看著並不深。”
薑曇華並沒有回答傑森的問題,抿著雙唇讓他自己猜。
傑森愧疚道:“對不起,我帶你去處理傷口。”
塔利亞捂著達米安的雙眼,麵無表情說道:“她的房間有醫藥箱。”
“我的房間也——”
“去我的房間。”
傑森突然意識到了薑曇華想要做什麼,她牢牢握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她走在前頭,而他不知何時被太陽曬得,已經變成小麥色的皮膚之上,又染上兩坨紅暈。
“你又騙我。”傑森並沒有甩開她的手,但還是忍不住埋怨道。
薑曇華走在她的前頭,兩人走進陰涼古堡,她踏上樓梯瞧見四周沒人,才朝他笑著說道:“你拿刀砍我,還怪我騙你?”
傑森抿抿唇,麵上愧疚更甚。
她盯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我從前經常受傷,這些傷口對我來說確實不算什麼,你要真不想和我說話,要走便走吧。”
傑森胸口一抽,難過道:“你又要趕我走?”
薑曇華舉著手苦笑道:“是我不好,非要做這些多餘的事情,你要覺得我不疼,你走便是了,我又不會纏著你不放,我本就隻想和你說一聲,我要回倫敦去了。”
“你要走了?”傑森忍不住問道。
她輕輕點頭,想用手指戳他的臉頰,卻被他下意識躲開,她也不生氣,隻是無奈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鬆開他的手轉過身,真就一步一步頭也不回的向著樓梯上頭走去。
讓她走吧,再也不見。
一步,兩步,三步。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抓著她的手咬牙道:“你就真的這麼想要擺脫我?”
她沒有回頭,背對著他輕笑道:“我要是真想擺脫你,我又為什麼故意被你砍一刀?你說我騙你,沒錯,就是我故意被你砍的,喜歡這個回答嗎?”
傑森慘白著臉,焦急道:“我不是真個意思,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想傷害你,我隻想向你證明,我不是個小孩。”
她依舊不回頭,但確實覺得有些疲憊,輕聲道:“好,你不是個小孩。”
她倒也是,自己想出這麼個餿主意用來告彆,這下倒好,又變成這種下一秒就要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的氣氛。
她想到日後會被傑森一直記恨著,心裡居然止不住有些快活。
總比被忘了好,是不是?
而他呢,他和她想的並不一個事,他絕對不想停留在被姐姐寵愛的弟弟的環節,也不想看著她就這樣離開。
他乾脆抬起腿邁上她上頭的台階,低著頭對著她的額頭落下一吻,她並沒有閃躲隻是用淺灰色眸子看向他。
“你,討厭嗎?”他緊張問道。
薑曇華搖搖頭。
他的吻落在她的眉骨位置。
他的吻落在她因靠近而緊閉的雙眼之上。
最後,他的吻落在她柔軟唇瓣之上,用她教給他的辦法,一點一點,給予回擊。
傑森的學習能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緊緊摟著她的腰,迫使她仰著臉貼近他。
她將手按在他的胸膛之上,她並不想承認,她原先想要的可不是這樣的告彆。
但她確實不討厭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