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中心 小野貓也會有哥哥擔心(1 / 1)

A城,某私人療養中心。

這療養中心顯然是服務於有錢人的高端中心。

中心兩側修建著高大的圍牆,如今已是深秋,走廊花壇中仍盛放著豔色的花,樹木也正枝葉繁茂。

一隻黑黃白花色的小貓從高牆上跳下。

足墊在花壇的泥地裡輕盈地踏出一個個小小貓爪痕,尾巴尖刮過花瓣的邊緣,又躍身攀上樹冠。

光線照射在他身上,野子樂慵懶地拉長身子,伸了個懶腰,在高處向下睥睨。

琥珀色的豎瞳裡映照出一間窗簾緊閉的VIP病房。

那是他這次的目的地。

野子樂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那裡,正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療養中心附近一樣。

秋風吹動了他蓬鬆柔軟的毛發,野子樂一躍而下。

野子樂是隻貓。

貓貓不需要知道那麼多,貓貓是自由的。

野子樂想來,所以,他來了。

粉色的肉墊踩在病房的窗台上,用於維持平衡的尾巴一甩,野子樂穩穩落地。

病房的窗戶沒關嚴,屋內有說話聲飄出來。

“……車禍,沒能及時……昏迷……很抱歉……”

“你是說,子樂他……”

子樂?

在叫貓貓!

黃白相間的尾巴晃了晃,野子樂敏銳地抓住自己的名字,耳朵尖立了起來。

貓貓都是水做的,野子樂很輕易地就鑽進狹小的窗戶縫,探著腦袋頂開簾布。

房間內窗明幾淨,一張白色的床擱置在最中間,五六個人圍著床站了一圈。

小貓又探頭看了看,發現中間的床上還躺了個人。

也許是許久沒打理,床上人金發的頂部露出了些原生的黑色,半長的發梢搭在鎖骨,發絲邊的肌膚是不帶血色的蒼白。

黑白黃!

野子樂的眼睛唰一下亮起來。

床上的也是三花!

豎起尾巴,野子樂的尾巴尖愉悅地晃了晃,滾圓的眼睛眯起,想去看看床上的這隻“同類”。

縱身一躍,野子樂跳到了病床上。

“大貓貓,你好!”野子樂喵喵叫道。

他用肉乎乎的臉頰蹭了蹭床上人的手背,沒有反應。又用腦袋拱了拱少年垂落的手臂,依然是沒反應。

野子樂有點奇怪。

“大貓貓,你怎麼了?彆睡覺了,和樂樂一起玩呀。”

叫喚了幾聲,野子樂還想湊近些,忽然感到一種無法控製的騰空感襲來,整隻貓四肢失力,輕飄飄地如踩雲端——

有人類抓住了他命運的後脖頸!

“哪來的小貓?”

說話的人聲音清冷。

旁邊人急忙驚呼:“誒呀,哪來的野貓。野總,快放下、快放下,抓到您就不好了。”

被喚作野總的男人沒聽旁邊人的話,反而捏著小貓的後脖頸放在手心,神色淡淡,目光逡巡了一番。

被抓到手心裡,野子樂也不動彈,就地懶洋洋地癱倒在那人的手心。

他總覺得這男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這股味道安全又舒心,讓他緊張不起來。

“還挺可愛。”野舟川開口,“和我那笨蛋弟弟毛一個色。”

“這野貓哪能配和野少比?”

旁邊人一時摸不準野舟川的意思,訕訕賠笑:“也不知道從哪個狗洞鑽進來的野貓,也就模樣好點,說不準臟得很呢。”

野子樂本來正在野舟川手裡發呆,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都是三花,怎麼不能比了?”野子樂大聲喵喵,“我才不臟!我是正大光明從圍牆上下來的,才不是從狗洞裡爬出來的。”

說著,他不高興地一甩尾巴,身子微躬,輕巧地從男人手心裡跳下來。

觸感柔軟的尾巴尖掃過手腕,野舟川怔了怔,伸手想攔,卻沒攔住。

下一秒,小三花已然安穩落地。

見此變故,旁邊人趕緊上前抓貓。

野子樂靈活地躲過一雙雙大手,身子一撇就往人群中的空隙裡鑽。

一會從這人腳邊竄過去,一會又在電視櫃上跑酷。滑不溜秋得簡直像一條水魚,搞得病房雞飛狗跳。

但小貓畢竟年幼,很快體力不支,再次被人抓住。

“野、野總,抓到了!”

抓到貓的人氣喘籲籲將貓舉到野舟川麵前。

“你這小貓氣性是大。”點點小貓,野舟川的語氣卻聽不出多少生氣意味。

抓貓人倒是臉色很臭,嘴也不大乾淨。

“這破貓敢進病房,還害人找這麼久,tm真是……”

“行了,小貓而已。它能知道什麼?”野舟川打斷他,“送出去吧,畢竟是療養院,打擾到病人就不好了。”

“好、好的,野總。”

抓貓的人氣還沒喘勻,連連點頭拎著貓就要往外走。

“等等。”

想了想,野舟川叫住人,又塞了張卡過去:“還是養著吧,這卡的錢就當撫養費了。”

那人轉身接過卡,臉上怒意頓消,諂媚得笑出朵花。

“還是野總心善。”

“有緣罷了。”

不欲多言,野舟川揮揮手示意那人離開,轉頭又吩咐旁邊人也出去。

最後走出門的是醫生。

“您也彆太擔心。”臨走時,醫生多勸了句,“植物人複蘇的案例很多,我們會儘快給到適合您弟弟的診療方案。”

野舟川微微頷首,權當應下。

關門聲落地。

病房內終於歸於寂靜,隻剩下床上少年與野舟川兩人。

窗外風吹動樹葉,颯颯作響。

床上人躺在枕頭上,一動不動。

小臉安靜雪白,眉眼低垂,是野舟川難得見到的乖巧模樣。

盯了好半天,野舟川忽然輕笑一聲。

“你小子打小就皮。從小到大不知道惹多少禍,每次都鬨著我給你收拾。這會倒是乖了。”

“安安靜靜地躺這不鬨,結果是給你哥我惹出這麼大的事來。”

原本清冷的聲音壓得很低,他的話像是從肺裡滾出來的。

野舟川深深歎了口氣。

“野子樂,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

“爸媽那邊我還沒說。爸身體也不好,媽那脾氣你也知道。說出去我怕他倆受不住。”

“我說你和你那些玩藝術的朋友去邊境了,信號不好聯係不上人。他們信了,還埋怨你說走就走,也不留個信。”

“我也不知道能騙他們多久。”

“半年?一年?”

“反正學校那邊我隻給你請了一年的假。你之前想要的庫裡南我幫你提回來了,一年有效期,過期不候。你房間裡那堆原版唱片影碟,過一年,我就統統給你送拍賣行。還有你那些寶貝也是……”

絮絮叨叨著,像是氣急了,野舟川砸了下床板:“所以,野子樂,你最好給我早點醒!”

“彆讓你哥我這謊圓不回來,知道沒?”

床板都跟著他的動作顫了顫,像是反應過來般,野舟川語氣一頓。扶住床板,不再說話。

半晌,野路子出身,因而平日裡最是端架子的野氏總裁緩緩蹲下身。

床上人的手被他緊緊攥在手心,抵在自己的額頭。

他再度開口,語氣裡終是帶上了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子樂、子樂……”他念叨著,“你到底去哪了?你回來,哥什麼都答應你。”

“一點,就一點。”

“你好好的,彆嚇哥哥好不好?”

*

過了幾日,仍是那間療養中心。

深秋時節,中心花高價引進的常青樹依舊枝葉繁茂,枝杈被修剪得很有美感,有隻小貓正站在樹乾上曬太陽。

樹乾上的小貓吸引住他的注意。

正在走廊踱步的駱文朗無意識多走了兩步,正巧停在3號病房門前。

3號病房半掩著門,有不甚清晰的交談聲傳出來。

“……方案試過了……不行……”

“那現在……多久……”

“……昏迷……幾個月,也可能幾十年……”

聽上去是彆人家的家務事。

風吹動的樹木,樹乾的小貓也搖搖晃晃,駱文朗輕擰著眉,正打算從病房門口離開。

就在這時,門開了。

推門而出的人駱文朗認識,是野氏集團的掌權人野舟川。

野舟川步伐走得很快,眼眶似乎帶點紅,在門口撞見駱文朗時明顯一愣。

“駱導?”

駱文朗微微頷首。

前行的腳步頓了頓,野舟川開口詢問:“您是來看子樂的?”

看來病房裡住的是野家的小兒子,野子樂。

無意摻合進彆人的家務事裡,但眼下這種情況確實不好直接離開。

“嗯。”駱文朗應下,手指在第二指節處摩挲,麵不改色地說謊,“我和令弟是校友,過來看看師弟。”

他這一說,野舟川這才想起——

眼前這位在電影界隻手遮天、還獨自創立影視公司的天才人物,好像的確是才從傳媒學院畢業不久,也不過長了他弟弟幾歲。

隻能說,有人的才華能掩蓋年紀。天才和凡人不可同日而語。

“子樂就在裡麵。”野舟川不疑有他,甚至幫駱文朗打開了門,“知道這事的人還不多,您請進吧。我……”

停頓片刻,野舟川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我自己……就不進了”

窗外的樹落了片葉,樹乾上的小貓已經不知跑到哪去了。

意識到自己似乎扯進了件麻煩事裡,駱文朗抿了抿唇,拒絕的話沒說出口,隻身進了病房的門。

VIP病房的陳設都差不多。

最中間是病床,空處擺著些沙發、桌椅、冰箱之類的家具,整體以藍白色調為主。

窗戶半掩著,有縷縷清風吹進來。

手拿病曆夾的醫生站在床側,見駱文朗來還以為是病人家屬,微微欠身。

“是需要再了解下病人情況嗎?”醫生道,“我幫您介紹。”

駱文朗揮了揮手:“不用。”

事已至此,他走上床前,上下打量床上的人。

和野舟川的淡顏係長相不同,野子樂明顯遺傳母親多些。

床上人染了頭金發,不過少年模樣,臉小小的,下巴也尖尖的。嘴唇微微向上翹,唇珠飽滿,上下睫毛都很濃密,像暈了圈眼線,看著很乖。

是很討喜的長相。

怪不得他那在外頭一向端架子、高嶺之花姿態的哥哥也會動容成那樣。

駱家人的親緣很淡,駱文朗向來不理解這種血濃於水的兄弟情。

不過這不妨礙他尊重這種情感。

因不是刻意來探病人,駱文朗也沒帶什麼果籃鮮花,猶豫片刻,他從指間摘下一枚戒指置於床頭。

“祝好。”他說。

窗外的常青樹樹冠晃動一瞬,似乎有道黃黑白色的小小身影從林間躍去。

駱文朗驟然抬頭望向窗外,卻什麼也沒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