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時二十分,朱槐準點將車停在路邊臨時停車位。
她的位置選得很巧妙,嶺坡的地理優勢讓她能輕易將坡下全景儘收眼底,包括康英小學、以及對麵的一排排建築。
若非沒有抽煙習慣,朱槐此時都想點支煙來烘托氛圍。
“最好彆吧?”係統提出反對意見,“吸煙有害身體,更沒人喜歡吸二手煙。”
“你說得對。”朱槐認同。
她理了理版型極佳的風衣,靠在車旁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我覺得現在剛好!”
“怎麼樣?是不是挺有高麗電視劇的感覺?”
係統:“……除了臉確實挺好。”
“能不提嗎?”朱槐氣結,“找女人要講內涵懂不懂?膚淺!”
“出門前對著鏡子凹了半小時造型——膚淺的到底是誰?”
“我那叫整理儀容儀表。”
一人一統日常拌嘴的功夫,遠處一道騎電驢的身影悠然近前。
朱槐趕緊調整表情,三分破碎三分憤怒三分……
“彆腦補了!”係統看得無語死,“正常人是不可能從彆人臉上讀出扇形統計圖的!”
“趙子呃——朱女士?”
一道男聲響起,朱槐側身看去,隻見蔣妙菱一身灰色風衣配高領毛衣,襯得整個人知性又纖細。
她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表情:“蔣老師?”
接著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是…算了,能麻煩你彆告訴其他人在這兒見過我嗎?”
蔣妙菱眨眨眼睛:“本來就是私人時間的巧遇,我沒有責任義務必須報告給誰呀。”
朱槐鬆了口氣,點點頭:“謝謝你蔣老師。”
又看向他的共享電動車:“你這是?”
“哦,”蔣妙菱笑容溫潤,眼睛在路燈照耀下閃著細碎的光,“去地鐵站,公交六點半就沒了。”
朱槐順著他的視線望向前方,路燈蜿蜒過彎道,一路隻有落葉蕭瑟:“這邊是比較偏…那不耽誤蔣老師時間了。”
蔣妙菱笑容不減:“好的,拜拜。”
他騎上車向前駛去,朱槐回過頭繼續看向康英的方向。
係統不解:“就這樣?”
“等著吧,”朱槐勝券在握,“不是這次就是下次、或者下下次…”
既然蔣妙菱有心“攻略”她,那總會主動出擊的。
“哐當!”
一聲重響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明顯,隨之而來的還有不明顯的痛呼和吸氣聲。
“他還挺心急。”猜測得到印證,朱槐樂得差點繃不住。
係統:……感覺在做某種幫凶。
她低頭掩飾表情,同時快步跑了過去:“蔣老師?怎麼了?”
蔣妙菱已經將共享電動車扶起,正在撿散落一地的東西:“沒事沒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他的水杯砸裂了,溫水漫了一地,氤氳出絲絲熱氣,蔣妙菱緊張地拿起杯子查看,試圖將杯蓋擰回去。
朱槐幫他撿起文具袋,使其免受熱水侵襲:“壞了?”
“啊…”蔣妙菱這才回神一般,看到她手中的東西趕緊接過去,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好像是壞了。”
“我看看?”
蔣妙菱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把水杯交出來,強顏歡笑:“實在修不好就算了…”
他動作迅速地繼續撿拾個人物品,發卡、便利貼、草稿本……
朱槐看了他一眼,順著往下問:“這杯子有點年頭了吧?裡麵橡皮圈都不大緊了。”
“對,”蔣妙菱似乎想起什麼,臉上不由浮現笑容,“一位小朋友送給我的,現在都是高中生了。”
“你妹妹弟弟?”
“不是,”蔣妙菱將散落下來的頭發捋到耳後,“是我媽媽資助的一位小朋友。”
“你媽媽?”朱槐訝然,好像在不解他為什麼和媽媽資助的貧困生關係那麼親近。
蔣妙菱點頭,語氣平靜,隻有懷念沒有悲傷:“後來媽媽不在了,就換我繼續資助她。”
“你?”朱槐驚奇地打量他,“我看你也就二十四五,那孩子今年高中……你們也不差幾歲啊?……節哀,令堂好人必定會有好報。”
“沒事,她送我這個杯子是祝我天天開心,就算不能繼續用了,我也可以放在家裡做擺件呀,不用擔心我,我其實還挺看得開的。”
蔣妙菱講話慢悠悠的,有種幼師似的可愛俏皮:
“俗話說破財消災,說不定原本我可能會摔個底朝天,現在是它替我受難了。”
朱槐輕笑:“這個理論好,不過你好像也沒完全幸免於難。”
蔣妙菱低頭一看,白色的褲子膝蓋部分已經黑了,好在穿得不薄才沒大傷口,隻有撐地的手掌擦破皮出了血。
蔣妙菱拍拍褲子,顯出幾分初見時完全沒看出的憨態。
“問題不大,”他說,“過兩天就好了。”
“你那手都進沙子了,”朱槐左右看了看,“我記得這邊上有家診所,去處理下吧?”
“不用不用,多大點事,回去拿水衝衝就好。”
朱槐把不出意外沒修好的水杯還給他:“裡麵還有水,小心彆灑了。”
“走吧,我帶你去消毒。”
“呃,”見她作勢要將共享電動車推到路旁,蔣妙菱忙說:“真的不用,太麻煩你了,你今天來…”
朱槐動作一僵,扭頭看向坡下遠處的一片燈火。
蔣妙菱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嘴角有一瞬間的下垂,下一秒便挎著包包,捧著水杯開口:“你還有自己的事情呢,真的真的不用在意我。”
朱槐收回目光,沉默幾息,撐起勉強的笑容:“我沒有事情要忙,閒著也是閒著,你就當給我找點事打發打發時間吧。”
她將電動車停好,走回蔣妙菱麵前,接過他的挎包:“先把車鎖了吧。”
蔣妙菱麵露難色,眼睛在她與康英方向快速轉了幾圈。
“真心閒得慌,”朱槐苦笑,“再說診所就在前邊兒,耽誤不了什麼事。”
她的態度相當堅持,蔣妙菱這才十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那、那就謝謝你了,朱女士。”
“聽著還以為我跟你談生意來的,”朱槐拿出鑰匙解鎖車門,看著蔣妙菱操作手機還車,“要麼直接喊名字,要麼喊聲八姐…都行,千萬彆整那女士男士的,不得勁。”
“那…”蔣妙菱手裡緊緊攥著壞掉的杯子,縮了縮脖子,神情有點尷尬,“那…八姐?”
“哎!”朱槐這才展顏一笑,“上車吧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