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彩虹(1 / 1)

然後不負紀瀟所望的,酸得擰緊了腳趾,差點原地跳起來:“唔唔唔……呸呸!”

江亭鈺:“……”他的信任就是這麼辜負的嗎?

紀瀟:“哈哈哈哈!”

她繼續摘果子,見小狗子酸得眯了眼,賭氣似的故意鬆了指尖,讓枝頭升高了些,便笑著哄一哄他:

“現在還沒熟,自然酸。拿回去放一放,熟透就甜了,到時候給你做水果撈吃。”

江亭鈺一聽這話,很是受用,嘴裡酸味兒就像雀躍的小鳥兒一扇翅膀飛走,手一使勁兒快把樹杈子拽斷了,眉眼彎彎地應:“好!”

姐姐的新品他總是第一個嘗到的,修狗驕傲極了。

雨絲斜斜飛,傘也斜斜地打。

濕潤清新的空氣裡,混著山林綠葉的氣味,還有酸酸的果香。

雨打綠葉的調子交響樂似的,空山中回響,卻半點不吵鬨,清脆跳脫,深深淺淺,安寧又動聽。

紀瀟摘完了這一棵,撇下隻剩下禿頭的枝杈子,又走了一段,摘了點其他果子。

掂了一掂沉甸甸的背簍,裡麵有十幾顆青青黃黃的果實,熟的未熟的,酸的甜的都有。

還有路上遇著竹林順手挖的筍,筍子都是又鮮又嫩,淋了雨青潤潤的,挖來還帶著泥。

村裡人少,婦孺老人也很少上山,這些爛在林子裡都沒人挖,倒是便宜了她。

除了果子和竹筍,還有不少路上采的野生蘑菇、山菌。

胖嘟嘟的鬆乳菇小巧肉厚,圓圓的菌蓋呈胡蘿卜色,扔進背簍時撞出皮實的一聲悶響。

青頭菌菌蓋如球,青乎乎的與草地一個色,像個小胖子蹲在那裡,算是意外發現的,還買一送三,找到一隻在附近翻翻,又找到倆,都被雨洗得乾淨肥嫩。

除了這些,背簍裡還有不少紅菇,色彩鮮紅,如一柄柄小紅傘。

饒是江亭鈺這般沒采過菇的,瞧著這顏色也心裡發怵。就算在最高級的酒樓裡,也出現過誤食毒蘑菇的事故,輕則幻象叢生,重則一命嗚呼。

紀瀟見他一臉憂慮,便跟他科普。

大多數色彩豔麗的菌類蘑菇都有毒,她采的這種小紅傘叫“紅菇”,就算在現代,很長一段時日裡,紅菇都被視作有毒,許多人見了就隨腳踩碎,防止被彆人誤食。

但其實,紅菇鮮美營養,有著“菇中之王”的美稱。她上輩子窮,在農村山上采過許多,味道十分鮮美。

而在信息匱乏的古代,人們更是見之生畏,這山上大片大片的紅菇長在山坡,沒人發現也沒人摘,像紅豔豔的滿天星打翻了一地,她歡歡喜喜摘了一背簍,帶回去煲湯和炒食都很不錯。

不過,紅色的菌子蘑菇不少,並非都是“紅菇”。

她摘的時候特意跟小玉強調,讓他獨自一人時不要隨便采不認識的蘑菇。江亭鈺打著傘蹲在她旁邊,乖巧點頭記下了。

回去時雨漸漸下大了。

紀瀟在樹根下發現了一朵超大的白色牛肝菌,淡褐色的菌蓋光滑肥厚,白色菌柄粗壯,藏在落葉樹根底下,被雨水打得啪啪響,底盤很穩地巋然不動。

“這個可好吃了,有股醬香味。”

紀瀟握住菌柄,手指發力,將牢牢抓地的牛肝菌帶泥拔出。這一看,菌蓋足有成年男子拳頭大,長得滾遠肥厚,一看就美味。

她高興極了,難得樂彎了眼,拿著大朵牛肝菌起身時,沒注意踩到塊滑溜溜的石頭。

江亭鈺見她低叫一聲,不動彈了,趕緊扶住人蹲下身察看。

“疼麼?”微涼的指尖觸上腳踝肌膚,紀瀟縮了一下,疼得抽一口涼氣:“還好。”

崴腳了。

“沒事,我可以跳回去……”

眼見腳踝處的肌膚紅腫起來,江亭鈺擰緊了眉。她卻還在打哈哈,想寬慰他,偏偏嘴角的笑被疼痛拉扯,瞧著勉強。

江亭鈺收回手,垂下眼簾,麻利地放下背簍,給她背到身上,又將傘遞給她。

紀瀟不明所以,便背上背簍,接過傘拿著,愣愣杵在原地。

就見他轉過身,在她麵前蹲下,雙手向後示意她趴上去:“上來。”

她沒動,江亭鈺便回頭喚了一聲:“哥哥?”

這一聲喚回了紀瀟的人設。讓她想起自己是位兄長,沒什麼好避嫌的。

深知小玉一番好意,她便也不扭捏,小心翼翼伏到他背上,環住他的脖子。便被那雙手托起雙腿,穩穩背了起來,往山下走。

青山水霧朦朧,畫卷一般,雲層大朵厚實,滿載水汽,飄遊在他們行走的山道之外,像踏在腳下一般,遠處能望見霧沉沉的湖泊。

一路雨絲迎麵而來,潤濕了少年頰邊長發。

“不著急,小心路。”

江亭鈺背著紀瀟,紀瀟背著背簍。

她撐著傘,堪堪遮住二人,仍有雨水順著風灌來,被她身前的少年阻擋在外。

身下的背脊透來暖暖的溫度,於她有些陌生。

江亭鈺走得很穩,托住她的雙臂也比看起來更有力度。

少年注視前方,墨黑的長馬尾散開在身後,潤濕的發絲肆意飛拂,發間緋色緞帶如火如蝶。

“哥哥,下回彆雨天上山了。”

他的聲音悶悶傳來,聽著有些沮喪。

紀瀟環著小狗子的脖頸,臉頰蹭著他束起的頭發,知曉他在自責懊惱,想寬慰,卻不知說什麼,隻在寧靜的雨聲裡歎道:

“我不是來玩,來過家家的。想賺錢早日還債,想過得好,便不能太挑剔了。下雨不下雨的,哪那麼嬌氣。”

賺錢糊口,哪有挑天氣的。

今日是意外,她平時很謹慎的。受傷不是什麼好事,更耽誤乾活賺錢了。

他默了一會兒,執拗道:“我能讓你過得好。”

紀瀟愣了一愣,覺得心頭暖了一下,又變得軟軟的,像有人往她心裡塞進一朵過期的棉花糖,酸酸漲漲,沒忍住笑道:“我知道。”

她家小玉最懂事貼心了,比有血緣的親人更似親人,她一直都知道。

江亭鈺不吭聲了。

她也不再開口,趴在小玉暖暖的背上,鼻間若有似無嗅著淺淡的發香,雨聲安寧,竟慢慢犯起困來,枕著他打了個哈欠。

好在沒過多久,雨越來越小,漸漸停了。雲霧散去,天地間重新亮堂起來。

雨後空氣最是清新,紀瀟收起傘,高高興興仰起頭,破雲的太陽光照耀在她臉上,她環著少年脖頸,指向天空歡喜道:

“小玉看,彩虹!”

江亭鈺抬頭看去,明麗恍眼的天光裡,一座彩虹橋架在青山之間,橫跨了湖泊。

杏香村在彩虹橋下,就像被天神庇護的一隅。

牛嫂看見江亭鈺背著紀瀟回來,心道不好,趕忙上前接過傘和背簍,急壞了:“這是怎麼了?可就不該下雨的日子上山去,來來,慢著點!”

江亭鈺徑直把人背進屋去,在牛嫂攙扶下小心把人放到床邊坐著,又蹲下身給她脫鞋。

“我自己來,你快去歇歇。”

紀瀟覺得他倆誇張,腳踝被江亭鈺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嘶”了一聲,淚花子要湧出來了,也沒空再爭彆的。

“這都腫了,得敷一敷。”牛嫂一看那紅腫的腳踝就搖頭,話音未落,江亭鈺已起身,像陣風抓起一張布帕子奔溪裡淘洗去了。

牛嫂看在眼裡,跟紀瀟笑:“小玉這孩子,一看就年輕,焦慮都寫在臉上。”

她又端詳了一陣傷處,寬慰道:“我瞧著不嚴重,敷一敷,歇幾日,就好了。”

“幾日?!”紀瀟卻一聲哀嚎。哪有空歇,都是錢哪,她還得還錢哪!

江亭鈺拿著浸透溪水的冷帕子進來,在床前蹲下,小心敷在她腳踝上。

紀瀟看他沒什麼精神,伸手摸摸小狗腦袋,溫聲道:“謝謝小玉,不疼了。”

江亭鈺還是懨懨的,守著她坐立難安,還是跑出去請來一位村裡的老大夫。等大夫看了,跟牛嫂說的差不多,他才安下心來。

紀瀟得躺上幾日,牛嫂和江亭鈺二人便擔起做飯職責。

白日,牛嫂一人進城開包子鋪,把書院那邊鋪子掛上寫清歇業事由的牌子,江亭鈺則留在村子裡,照顧紀瀟和牛力。

雖然她可能並不太需要,躺著這幾日不僅把自己安排得滿滿當當,躺了不到一日就躁動起來,閒不住地單腳跳來跳去,忙這忙那。

江亭鈺寸步不離地跟著,就怕她再摔一跤,趕都趕不走,黏人到紀瀟上廁所都揣著小心、就怕他闖進來會掉馬的程度。

便索性指揮起小狗子來。

江亭鈺一向對她唯命是從,指哪打哪,偶爾被戲耍欺負了,給糖就笑,一哄就好,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天真小傻樣。

紀瀟一聲令下,小狗子吭哧吭哧把桌子搬來擺她床前,把背簍整個拖進來,裡邊戰利品倒了一桌子。二人分揀歸類,他又跑前跑後忙進忙出,將果子擺好放熟,把竹筍裝好等牛嫂回來帶進城去,把野生菌搓泥洗淨備用,聽她的吩咐煮湯做飯。

再不然,無聊的時候,就給她捏肩捶背,抓蛐蛐兒來鬥,講笑話解悶。

用紀瀟的話說,乖得要命。

全天下的弟弟加起來都沒有她家的小狗子又乖又能乾。

這般養了幾日,等扭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紀瀟準備對摘來的野生菌們下手了。